第12章 上钩
出租车上，后排的两个人相距八丈远，气氛格外尴尬。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看着他们调侃道：“小伙子打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事好商量，能动口绝不动手。”
许稚心里偷笑，他就是因为乱动口才落了这个下场，玩笑开过头，宿风不理他了。
严格来讲也不能算玩笑，是发自内心的询问。他偷瞄了宿风一眼，对司机道：“没有，我们好着呢。”
宿风唇动了动，应是想说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在他看来，许稚的确没从前那么碍眼了，经过送奶奶去医院和辅导学习这些事之后甚至顺眼了许多。他尽管外表粗旷，却因父母双亡和家境贫穷心里相当敏感。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无所谓喜不喜欢。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谈什么喜欢？
存在即合理，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就不合理，宿风很确定自己的取向。
出租车在一栋别墅外停下，许稚付钱后推开车门，单脚跳下车。
宿风本不想理他，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跟下去。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院子比他们那个老小区单元楼的活动空间都宽敞，大门比小区大门还宽。
许稚单脚往前蹦，宿风过去扶他。
身侧人主动勾住他的肩膀，“不气了？”
“下次别乱说。”宿风声音闷闷的，余怒未消。
许稚心里叹了口气，追人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系统弱弱道：“加油……”
才进门，桂姨急匆匆迎过来，“怎么回事？受伤了？”
宿风刚想问这是你妈妈？就听许稚道：“桂姨，我没事。你去做点好吃的端上来，我朋友来了。”
桂姨的目光转移到许稚身旁的宿风身上，“多俊的小伙子，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宿风被人当面夸怪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有忌口。”
“行，你们上去歇着吧，我去准备。”
到楼梯口，许稚蹦不动了。
宿风犹豫片刻，拽过他的手腕背起他。
许稚理所应当地趴过去，没打算提醒宿风其实旁边还有电梯。
一楼到二楼二十几个台阶，到楼上，宿风气喘吁吁，许稚趴在他肩侧憋笑憋到肚子疼。
二楼装修的富丽堂皇，左右各两个门，宿风停在楼梯口，“往哪走？”
“左边。”许稚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趴在背上指挥。
宿风背着他到一间房门口，许稚才下来按指纹开门，跳到沙发上，“随便坐。”
入眼是敞亮的落地窗，房间有他家老房子两室一厅总面积那么大，书桌，书架，沙发，卫生间衣帽间应有尽有，宽敞整洁，宿风看呆了，伫立在那没动。
“愣着做什么？”许稚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脱下鞋袜，脚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痕迹。
宿风瞥见他的脚背，眉头微皱，“你家药箱呢？”
“在楼下，喊一声桂姨。”
“不用，我去吧。”宿风下了楼，觉得这房子虽大却略显冷清，除了他们，能瞧见的只有桂姨一个人，他爸妈呢？
拿药箱再回来，许稚正蹲在那捏脚背，表情扭曲到一块，本是英俊的一张脸略显滑稽。
宿风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打开药箱，寻找消炎消肿的药膏。
“我来吧。”
“你知道？”
“看说明书。”
许稚一段乱翻，找出消毒酒精，宿风翻出管药膏，心不在焉地帮他上药，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他分明什么都有，为什么总显得那么孤独？
又比如……
“嘶……”许稚痛叫出声。
“不好意思，我轻点。”他刚刚想太入神，一时没掌握好轻重。
许稚留意宿风的每个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问就问。”
宿风上完药，收好药膏，才抬头看他。
“你家里人呢？”
许稚扯扯嘴角，捡起旁边的抱枕丢过来，“有你这样的？上来就戳人伤疤。”
宿风顿住，小心翼翼道：“你也是孤儿？”
“你不是见过我爸？”
这么说宿风倒是想起来了，开学打架叫家长的时候的确见过他爸，貌似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和他们感情不好？”
“差不多，我爸常年在外面出差，没什么感情。”
“你妈妈呢？”
许稚眼神微痛，“别提那个女人。”他从没感受过母爱，妈妈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会叫出口的称呼。那个女人今天带小孩回娘家了，他也落得个清净。
宿风捏着手里的抱枕，原来如此。在他眼里，许稚应该是家庭幸福的好学生，可他表现出来的却不是想象的那样，他就像是个带刺的刺猬，看不惯谁就扎过去。
屋里的气温骤降，宿风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靠墙的那排书架上，转移了话题，“那些都是你的书？”
“嗯。”
“能去看看么？”
“随便看，有喜欢的带走。”
语气有点冲，看样子是真的说错话了。
宿风不知该说点什么挽回，木纳地朝书架那头走过去。教科书，中外名著应有尽有，他的思绪却不在书上面。
在来他家之前，宿风不觉得许稚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烦恼，来之后大概明白了，仅凭表面去评判一个人过于肤浅。
书架前的人仿佛定在那里了，肩膀宽阔身形高，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像。
“看完了没？”许稚催促着。
“哦，看完了。”宿风转过身要回来。
“没有喜欢的？”
他摇摇头，“我不太喜欢看书。”
确切地说是没时间。
宿风回到许稚旁边坐下，略带担忧地看着他的脚背，“你这样周一还能去上课么？要不和唐和请个假？”
“小伤，不碍事。”许稚故作潇洒地抖抖脚尖，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为了套路单纯傻大个故意装柔弱。
系统：“那您继续啊，别这么干坐着。”
许稚扶额，他的确试过了，宿风不够懂事。
“头疼？”不懂事的人在他身侧坐下。
“有点，扶我过去躺一会儿。”许稚指着床那头，宿风没多想，搀起他过去。
许稚瘫倒在那，伸展双手，“还是躺着舒服，你要不要来试试？”
宿风赶紧摇头，“我身上脏。”
“我还坐地上呢，这么说比你脏多了。”他拽过他的手腕，宿风顺势躺在他旁边。
这种感觉有点怪，总觉得这家伙在憋着什么坏，心里惴惴不安，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宿风倏地坐起来，期待？期待什么？
“怎么了？”许稚仰头看着他。
“没、没什么，我随便走走。”宿风倏地站起来，假装凑到落地窗前看风景。
“你随意，饭好了叫我，我眯会儿。”
身后的人呼吸趋于均匀。宿风回头，床上的少年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随意摊在床面，手指自然蜷缩着，脚没穿袜子，白皙的脚背上有一道红印。
他踱步到床边，低头打量着他。
许稚睡得很安宁，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脸颊晒得有点红，唇……宿风倏地收回目光，他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宿风像被踩了脚的猫，急忙过去开门。
桂姨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笑容慈祥，“饭做好了，我怕他不方便，给你们端上来了。”
“谢谢，他睡着了。”
“行，那你们吃，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宿风点点头，接过托盘关上门。
刚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对上床上的人的目光。许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单手撑着脑袋在看他。
宿风心慌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醒的？还是根本就没睡？
他清咳了一声，“饭好了，过来吃吗？”
许稚动了下脚踝，“动不了。”
宿风犹豫片刻，扫向床头柜，“我给你端床上去？”
“我吃饭跟没下巴似的，床不用要了。”
“那怎么办？”
“过来抱我啊。”他故意张开双臂，眉眼笑成弯弯的月牙。
这很不像许稚。
宿风满脸通红，“我看你不是伤了脚，是伤了脑子。”
床上的人非但没反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脑子不好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宿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我该走了。”
“等、等会，不逗了还不行？”许稚一着急单脚跳下床。
这人不行，不禁逗，说两句话就脸红，再说两句就翻脸，总归不好糊弄。
“慢点。”宿风担忧道。
眼看人就要跳到身前，许稚被地毯绊了一下，踉跄着朝他扑来。宿风出于本能接住他，这家伙脑袋跟铁做的似的，撞的他胸膛生疼。
“没事吧？”两个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人没事，心有点问题。
扶着许稚在椅子上坐下，宿风的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好像被撞坏了。
他偷瞄了一眼许稚，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他的自我认知有差错，他的确不喜欢男生，但好像……有点喜欢许稚？
系统：“恭喜宿主，玫瑰营养指数+100。”
许稚：“100？”
他这一下是撞到宿风心里去了？
系统疯狂点头，“趁热打铁，再接再厉。”
许稚抬眸看向站在桌子旁呆若木鸡的宿风，后者对上他的目光，像被烫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该走了。”
根本没给许稚挽留的机会，宿风真的像一阵风，跑的飞快，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许稚跳到窗前，看那个身影急匆匆的出门，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鱼这么快就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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