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人
仙魔大战，最惨的便是人间。
战火硝烟，生灵涂炭。
男人手持长箫，立在云海之上，一身墨黑使他与那洁白却染了半片红的云彩格格不入。
一块地方已经被烧得焦黑，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光凭残留的遗迹也能看出这里曾经的辉煌。
仍有些地方的大火不断，火光冲天，浓浓的黑烟和满地的尘灰。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有着争服的满足感。
心中是难掩的躁意。
战争带来的，不仅是血流成河，更带来了人们的绝望和失望。
对毫无胜算的绝望。
对神仙懦弱的失望。
短短三月，人们对神仙的感觉已经差到极点，不说败了，有些甚至连打都不敢打！
人们没有了信仰，不再拜神，没有了神力的支持，气运大不如从前，生活水平不断下跌，饥荒饿疾，四处泛滥。
众神没了信徒，神力不足，还要对付魔界和实力恐怖的魔尊，无暇顾及地上的人们，怨声载道，更有许多神带着自己仅存的一点神力离开。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也不会有人愿意知道。
那耸立于云彩之上的仙界，也如此不堪一击。
仙界大概是在云彩之巅待得久了，安逸惯了，骄纵惯了，被凡人捧在云端，不甘跌到本来就应该的泥泞里罢了。
许些下仙，一听开战，连兵器都拿不动。
连众仙之首，上瑜仙帝也不知所踪，如今的仙界，名存实亡。
所谓的和平不过是假象，仙界那帮神仙在自欺欺人罢了，如今撕碎了这舞台的幕布，填补在里面的，是肮脏的本性。
神仙与凡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乞愿有用的话。
有用的话。
那这人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恶念？
如果有用的话，他又怎会成为这魔尊？
他摆弄着手里的长箫，想着想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阵阵桃花香，芬香扑鼻，令人陶醉。
云深之处，有一个似有似无的人影。
“你就是魔尊？”
是一个清冷有带些刻薄的声音。
男人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他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自己没有觉察？
声音响起时，他面前多了一位仙人。
好像在天边，又似在眼前，给人一种朦胧的错觉，步子不紧不慢，不大不小，走得自在又显得雅致。
走过之处，留下了淡淡的桃花香，很好闻，几根绿芽从血污中抽了出来，大战三月的云彩上多了久违的生机。
是仙人，他见过无数神仙后认为最仙的仙人，或者说，仙人本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说呢，这人的着装是有些奇怪，穿的衣裳是白里透一点粉的桃花色，衣襟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桃花，这种在他眼里是小娇娘才穿的颜色硬生生让他穿出了高高在上的超然出尘之感。
这张脸就像一幅河岸春景图，眉是柳，眸是花，颊如白云，唇若飞蝶。
美如妇人。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桃花眼，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藏着几分傲气与刻薄，却难掩一种病怏怏的厌倦，墨扰甚至觉得，从他眼里看到歉意。
他眼花了吧。
“你是何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还藏着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紧张。
仙人走近一步，男人清楚地看到他清澈的桃眼中自己的倒影。又好像是把什么都隐藏起来的深不可测，让人有些失神。
桃花香更浓了些，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十里的桃花。
那双眼睛，似乎让他看到了本该属于少年时他的模样，他的模样没有仇恨，倒有一丝祥和。
几片花叶擦过他的侧颜，将他棱角分明的眼角眉梢衬得英气。
一时间，有些晃神。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仙人。”
他无意识的小声嘀咕，这仙人，竟能让身为魔尊的他如此失神。
这就是仙术？
仙人听到了他的嘀咕，嗔笑一声。
“传闻魔尊性格偏执，不曾想，却还存着稚儿般的天真。”
男人恼了，这人的语气虽平平淡淡，却能让他听出嘲意。
定是仙术。
“别喊那些有的没的。在下桃花上仙——”
“唐怀。”
没名声。
男人摇头，仙界上仙十一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这位上仙，从何而来。
上仙，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没一个能在他手下打过百招。
至于那仙帝，还没见过人就跑了。
仙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的，不过残兵。
这唐怀，怕不是个凑数的吧。
再看，确是个叫人怜惜的美人。
正想着，耳垂传来一丝疼感，像蚁虫啃咬一样。
是唐怀。
———在揪他耳朵。
这人怎得这般无礼，不是说仙界之人都很讲礼数吗？
他如同被踩了尾的蛇，蹿一下出了几米远，握紧了手中的箫。
耳根发红，透得粉的红。
“美人？呵呵，好呀，让你看看美人有多美！”
唐怀的声音听得舒心，却藏着一丝危险。
他是怎么知道他心中所想的？
不知道，仙术。
唐怀手捏着几朵桃花，脚踏着几朵桃花，身边飞着几朵桃花，还散发出阵阵桃花香。
他吹起了箫。
一粉一黑两道颜色在云上碰撞，交织。
唐怀的速度很快，眉心的皱蹙能让人看出他的不耐烦，眼底的好奇和胜意也越来越强。
他漫步在粉色的桃花海间，长发在背后随风飘散，犹如桃花的中心，美而不艳，脱俗淡雅，将桃花的美发挥到极致。
确实是美。
男人小心的应付着，眼里装着的，是危险的猜忌。
这人不简单。
那凌乱的桃花飞舞看似杂乱无章，可实则暗藏杀机，花瓣的舞蹈是有一定路线的，漫天飞舞，十分混乱。
如若被那瓣片擦到，后果不堪设想。
就如同一个漂亮的美人却暗藏杀机，而且，杀人诛心。
在美丽的花海间，确实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在漫天的花雨间，确实很容易让人沉醉。
他对桃花的控制完全是随心所欲，仿佛与花融为一体，这该是何等境界呢？
这人难道是仙帝的杀手锏？
确实不错。
过了百招，两人不分上下，虽然有些疲倦，但对对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想要战胜对方的心也越来越烈。
棋逢对手，心情自然不差。
二百招……
三百招……
越战越勇，谁也不肯认输。
“为何要杀我？”感受到对方的杀招，男人的声音足以让人听出他的无奈。
“因为你是魔！”打着打着，唐怀的墨发随风肆意飘扬，擦过面颊，脱尘感仍在，却多了几分狂傲。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是魔？
就因如此？
这位上仙，怕才是天真吧？
最后。
他败了，一片桃花落在了他的胸口，一阵麻感从心口扩散开，是不痛的，有些痒。
却让他想起了平生几次美好的回忆。
抱着阿娘笑。
和阿娘数星星。
爬到树上看景。
还有刚刚和唐怀交锋时的情景……
这种感觉……
———是幸福。
他的意识有些朦胧。
“这魔尊也是个苦命人。”
“若是入了仙道，定不会差。”
“可惜了……”
是唐怀的声音，有些惋惜，有着无奈。
而他自己，眼里有着解脱和释然。
还有一丝丝他自己也无法觉察的不舍。
为什么不舍呢？
好吧。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啊。
他大概是有史以来魔尊当得最短的一位了吧。
奇怪。
他笑了，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笑。
笑得灿烂。
等等……唐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认为你是个美人的呢……
墨扰醒了，嘴角带着笑，眼角却带着一颗污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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