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醒
头有些沉重，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在大脑中徘徊，头嗡嗡做响，梦中的身影有些模糊，眼前的窗帘有些朦胧。
冰凉的冷汗顺着脸颊划下，如蛇一般没有温度地划过，“嘀嗒”一声，落在了撑在床上的手背上，另一手搭了上去，擦下了汗，指尖上的湿感使墨扰微微清醒。
梦醒了。
原是大梦一场。
怎么又梦到了前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扰的目光慢慢转移，眸向窗外，刺目的阳光刺的他眉心下意识的一蹙。
正午了。
睡了多久。
抬手擦拭眼角的泪，瞳孔有些空洞，显然还没有从梦境中走出来。
手去拂眉心，却发现怎也拂不平。
头疼。
前世的睡屋和眼前之景交杂着，让人迷茫。
枕上是湿的。
过了一会儿，墨扰僵直的身子才有了动静，他起身，脚套入一双嵌着金丝的鞋，随手抓起一件挂在床边的暗色外衣住肩上披。
迈步向前走，走到镜前，一个墨色的发冠束起了长发，明快清爽，镜中的脸熟悉又陌生，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前世那偏执疯狂，眼里全是争服欲色的感觉不见了，全然无法与他印象中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这张脸有着十五岁少年独有的青涩，可却一点也不缺成熟。鼻梁高挺，五官立体，长长的睫毛遮不住的是眼里的轻狂，这双眼睛清澈透明，黑白分明，没有透红的血丝和满眼的恨意。
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这种阳光自信的感觉。
手划过肌肤，触到的是水嫩光滑，而不是前世的惨白干燥。
他重生了。
他是墨扰。
前世过去了，墨扰对自己说，这张尚还稚嫩的脸庞的主人是自己。
墨扰笑了笑，镜中的笑容是随心所欲的灿烂。他重生都过了多少年了，还是不习惯这张脸，这张脸总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知道存在，却又抓不到。
看不到。
墨扰推开金丝楠木所制的房门，正午炽热的阳光使他的胸口有些闷感，心里隐隐有点烦躁。
吸了吸鼻子，空气顺入鼻腔，再入肺腑。
这是一个小院，花枝爬上的是琉璃瓦砖，流水之上，是灵力维持的素荷，石桌缀珠，灯盏嵌金。
透着一番别样的风情，奢而不俗。
去无处不在透露出，有钱。
仙魔大战已经过了百年。
他早就被世人恨之入骨了。
墨扰想着，随手将门关上，打了个哈欠，眸眼深处的警惕被藏了一半。
重生十年，他都查不到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他是该死透了没错，纵然他修魔，修为高深，但既是被仙人所杀，那些恨他之人不将他挫骨扬灰才怪。
前世的一身修为并没有继承，墨扰将一丝头发拂到耳根，也算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修仙之人坠魔再修。
修仙要资质，要天赋，要努力，要精验，还要有授业解惑的恩师。
试问普通人家哪有办法做到如此，坠魔的人，多半是为求自保而放弃修仙。
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盲目崇信神仙的人。
墨扰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住下巴，锁眉沉思。
风吹过了他额头一抹没束起的碎发。
人、仙、魔，本质都是一样的。
谁也无法左右生死。
“少主！少主！”
小厮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目光回到自己的鞋尖。
一代魔尊重生成仙门少主，真是有趣极了。
“尊主唤您过去。”
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如若这是梦，那也值了。
父爱，一代魔尊埋在心灵深处的奢望。
哪怕是不属于他，他也心满意足。
“爹！”
少年一个飞跳，扑进了蕲水墨氏尊主的怀里，曾经的一代魔尊，如今倒真正的像个少年了，在尊主的怀里不肯起来。
“爹。”
“唉。”
“爹。”
“唉。”
连续叫了几声，听尊主应着，墨扰笑得更欢了，好像一个吃了蜜糖的孩子，满足地又往墨远怀里蹭了蹭。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如此毛躁。”墨远的声音有些无奈，“看看，又起晚了吧，连里衣也没换，又不急，这么急着来做甚？”
“既是爹唤我，自不可怠慢。”墨扰的语气理所当然。
墨远拂了拂他的长发，眼里的笑意使他眼角的细纹更紧绷了些。他知这孩子不易，自幼丧母，什么事都依着他，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过今日可不同。
“阿扰。”墨远托起了少年的下巴，声音平和又慈祥，带着几分严肃，他手中的茧子使墨扰感到痒痒的，眼里的一切不好尽数被抹去，剩下的只有乌亮。
“阿扰，你十五岁了，也知修真界的规矩。”
墨远轻轻地说，墨扰很自觉的从尊主膝上下来，却有些迷恋和不舍。
他向来如此。
“年满十五，就该拜个正经的师尊了。”
墨扰心中暗笑，一股傲气就涌了上来，他堂堂一代魔尊，且不说有谁能教他什么东西，他敢拜，有人敢收吗？
片刻后他又觉得奇怪，怎么重生后，连心气都高了。
年龄减了，心态也变了。
换做前世……
怎么老是想到前世？今生好好过不行吗？前世过得很好？
“……知你心气高，其实拜师不过是个形式，墨氏教你足够了……阿扰？你有在听吗？”墨远看着晃神的少年，无奈地笑笑。
“阿扰当然有在听，不就是拜师吗———”
少年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和轻视。
“不拜也罢。”
“阿扰啊，你这是什么话呢……就算不想学也得拜师啊……这是修真界的规矩……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万不可再如此任性了……再这般浮躁……将来如何治理墨氏……”
又来了又来了。
听着墨远长篇大论的碎碎念，墨扰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玉杯，抿了抿里面上好的清茶，听得耳朵都要赶茧了，尊主的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却是满足。
他是觉得自己贪婪了，前世从来不曾有人这么关心他，这若是梦，也不愿醒。
又游神了，
笼统地听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样，爱学不学，师尊总是要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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