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人
墨扰本来就不指望唐怀能带他吃什么好吃的，但是真正来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看到吃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槽。
这个地方在桃花峰属地最繁荣的桃衣镇并不显眼，桃衣镇就在桃花峰脚下，是修真界一个很有名的地方，盛产的桃花，这里的桃花永远比别处旺盛，桃果永远比别处香甜，最有名的是这里的桃花醉，如琼浆玉液，味如桃花，不浓不淡，不稠不腻，香醇无比。
墨扰简直不相信，在桃衣镇这种有名的镇子里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这是一间平层的木屋，占地也不过一点，与镇上的车水马龙相比，这地方更显清幽，显雅致，但又有种乡下屋舍的感觉，却与桃花峰离得很近。
唐怀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挂门上的铃铛叮当响了一阵，屋舍里没有人，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有些昏暗，略显贫寒，也没有什么柜台，窗扇，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摆在桌上的茶碗。唐怀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
等了许久，却连个店小二都没有，要换在从前，唐怀说不定早就不耐烦的掀桌而起了，可此时却静静的闭目养神。
“诶，来客啦。”墨扰正想着，一位想来已经年过百岁的老人从拐角处走出来，头发全白，脸上皱纹遍布，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脸，眼神有些灰暗，如果是家正常的饭店，都不会聘用这样一位期颐老人吧。等了许久，那想必是因为他走出来需要时间。
老人眯了眯眼睛，似乎想看清桌上唐怀的脸，又好像不用看脸，就能认出他是谁。“好久没来了啊。”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又些惆怅，又些复杂。唐怀凝出一股灵力，温和又治愈的灵力，朝着老人的心脏缓缓流去，老人欣慰地笑了笑，似乎更舒服了些，也不再那样如同垂死般苟延残喘，多了些生气，皱纹却显得更加狰狞，道了声谢，又说：“别再白耗力气啦，生死由命……”
唐怀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言道了一声：“去做饭吧，多添几个菜。”“诶？你什么时候有胃口多吃的？”老人轻轻的道，又像自言自语，慢吞吞地走，又有些怀念，“再给你添两壶茶罢……”
“咦？”老人好像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墨扰，发出一声轻叹，“这怎么有位公子哥儿？”声音年老的的沧桑，可墨扰不知从哪听出了某种活力。
“我收的弟子。”唐怀淡然的开了口。
“哦……”老人反应有些迟钝，接着眼睛徒然睁大，“你，收了，弟子？”不难听出的惊讶。
“嗯。”唐怀不冷不淡地回应一声，老人喃喃着，“弟子……弟子……真是，神奇……啧啧啧……”
“你别贪了，”唐怀对老人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情，对他的语气好像有种纵容，有种训斥，就好像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以前，停留在年少时。
“师尊，我坐哪？”墨扰有些疑惑，虽不愿打断两人类似叙旧的对话，也知他这样很没有礼貌，但这里还有个活人呢，能不能等他坐下来你们再聊，总不能他站着吃吧？
两人的目光同时扫了过来，唐怀是不满，老人是惊讶。
“小公子，随我来罢。”老人有些蜷缩的身体闪了一下，给墨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墨扰哪敢当，负手做礼，作为一个仙门少主，这点礼仪还是有的。老人笑一下，笑得有些欣慰。
两人来到一间小房间，好像是厨房，光线还是昏暗，老人指了指墙角一张带灰的椅子，示意他搬走。
“老人家可是认识我师尊？”墨扰终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他还是很好奇，唐怀的高傲那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老人家，那也是看心情的，看你不爽，管你几斤几两，才不会对你讲理，可却对眼前这位老人没有任何不满。
“怎么不认识？”老人笑了笑，似乎要去柜子上拿什么东西，又眼花找不到，摸索了好一阵才拿出一个小罐。
“你可知你师尊是什么人？”没等墨扰再开口，老人轻轻地问，又不像是在询问。“桃花峰主，桃花仙尊。”墨扰淡然回答。
“不止呦，不止呦，”老人像藏着玄机一样，墨扰顿时好奇，难道这人知道唐怀的什么事情？
“你师尊，是个真仙人，真仙人。”老人似乎也不急着做饭了，笑道，“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说着，他眼睛里迸出难以言喻的光芒，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墨扰心中一颤，难道说，他知道唐怀就是那桃花上仙？
“我与他相识近百年，那脾气真是倔得要死，不敢恭维，百年前他是这样，百年后他还是这样，不是仙人是什么？而我却老啦，快归西啦。”老人说道，墨扰不动声息地努了努嘴巴。
“你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你手上这把椅子，本来就是我闲着无事给他的弟子打造的，想，他那样一个高人，肯定会收徒，可没用上，都落了灰了，都拿不动啦。”老人像是忆起什么，停了一下，目光像是终于有了焦点，在墨扰身上打量，“你是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这话说得很诚恳。
墨扰没有回答，眉角上扬了些。
“你是个好孩子，珍惜好他吧。”老人说完就转身，哼了一声，“别打扰我做饭啦。”
墨扰对好这个字感到质疑。
他一个脏透了的灵魂，一个满手鲜血的魔尊，哪配的上一个好字？
可老人的语气又那么不容置疑，也许，老人和孩子真的能看透，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吧，他们的目光与普通人也许是不一样的。
……
墨扰把椅子上的灰擦干净，坐在了唐怀旁边，不知道唐怀从哪里搬来的茶壶，正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颜色呈沉绿，冒着白色的烟。
“师尊，您与那位老人家熟悉吗？”墨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眉头一皱，入口是难以言喻的苦涩。“还行。”唐怀答了一声。
墨扰等他的下文。
“此处曾经有一座寺庙，庙里有群和尚。”唐怀言简意赅地说，“本来此处烟云缭绕，无人敢靠近，可因为百年前，有一位魔尊降世，”唐怀顿了一下，眸色染上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能看到那身为正派之士对魔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但又切切实实掺杂着别的情绪。
“挺可惜的。”这句话酝酿了许久，说得有些委婉，若不仔细听，听不到。真是一个仙门少主的话，想来是听不懂的，墨扰捕捉到了，心头一颤，对自己对评价，他听过怨恨的，鄙夷的，不堪的，他以为唐怀大概也是如此，没曾想，竟是可惜。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不少人跑来桃花峰一代避灾，魔尊死之初，魔物放肆，曾来此地捣乱，为师救了逃出来的一位小僧。”不用想，小僧一定是那老人家了。
“他会做饭。”唐怀淡然说，“我吃。”
原来如此。墨扰恍然，和着这位是唐怀对厨子啊。
他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梨涡甜甜，有着孩童的稚气未脱和天真，又有着少年的张扬，“师尊活了百岁呀？”唐怀猛然一震，才发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脸色有些沉闷。
“哈哈哈，修真界谁不知师尊立世百年，”意识到自己被套路的唐怀脸色有些青，哪想墨扰这么狡猾？可被旁人这样戏弄，他早就掀桌抽人了，可对墨扰，愣是没有怒气，对上了对方那双清澈的，不染人间恶意的眼睛，竟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很早以前，他也是这样的。
“师尊还是这般年轻，容颜未变。”墨扰本想拍个马屁，却看到唐怀警惕和狐疑的目光，心虚地转开眼，前世，他就败在了这双眼睛，这个人上。
是挺可惜的。
“敢问老人家贵姓？”墨扰转移了话题，不愿再想下去，他怕再被唐怀听出什么不对，他既然拜了唐怀为师，这位老人家，肯定要经常见的嘛，总得知道姓氏好尊称。
“不知道。”唐怀冷冷地说。
墨扰：“……”人家给你做了百年的饭，你，你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服不行。
“他这人就是这样。”老人刚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墨扰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很难解释的味道。“我吃过了。”老人将盘子放到桌上，像是早就料到唐怀会问他吃没吃这个问题，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便自己答了。
盘子摆到了桌上，两碗米饭，三个小菜，没了。
“……”
怎么说呢，不能说是素，可能和尚就是这么吃的。
墨扰着实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食物了，“粗茶淡饭”毫不为过，墨扰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人曾经是个和尚，全是素菜，颜色暗淡，透着一股别样的味道。
难怪唐怀这么瘦，下凡百年，合着他全吃素食？找个和尚当厨子？
“我厨艺也不好，公子想来是吃不下去。”见墨扰这个表情，老人笑了笑，说道，“等会去镇上给买些吃的。”
“我吃得下，”墨扰没有多说什么，在老人诧异的目光下，这个养尊处优的少主低头将小半碗的米饭都吃了。“没想道啊，居然还有人吃得下我的饭。”老人有些欣慰。这算什么，这饭甚至都不是馊的，要知道，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的下去的，树皮，蚯蚓，甚至是泥土，都是可以咽下去的，一点也不恶心。
墨扰发出一声呜咽，好像呛到了一样，又好像想起什么伤心事，无力的呜咽。
“没吃饱。”这是实话，师尊一餐就吃这么一点，那怎么行？墨扰咧牙笑了笑，一排牙齿发白，衣上还沾着两粒米，“师尊，走，我请你吃饭！”墨扰趁唐怀不注意，一把拉起他，冲着月色奔了去。门上的铃铛又清脆地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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