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钥匙
『这世上的钥匙远比锁多。
心门的特殊之处在于，
一扇门，一挂锁
一把钥匙。』
1、
看见何青雨安静地坐在那儿，低头翻阅堆积如山的材料，秦天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了，站在办公桌前，弯下腰，两手支在桌面上。
“还在忙？”
“嗯。”
“他们都走了。”
“嗯。”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何青雨没有回答。
秦天不说话了，拎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时不时整理一下她随手丢在右手边的文件。时间，恍若一件不存在的东西，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不是手机铃声不知趣地打破这份宁静，他愿意这么坐着，直到天荒地老。
何青雨接通手边的电话，按开免提，继续翻阅文件。
“何经理？”电话里传来董大姐的声音。
“是我。”
“你还在加班？我听说已经下班了。”
“是的，他们已经下班了。”
“哦，那，打搅了。”
“没关系，你说，我在听。”何青雨一边在文件上做记号，一边回应董大姐。
“哦，我就是跟你确认一下的。物业这边说，要收拾另一间屋子？”
“是的。”
“哦，好的。”
电话挂断的同时，秦天站了起来，惴惴地问：“收拾那套做什么？”
“住。”
“谁住？”
何青雨缓缓抬头，用淡漠的眼光看向秦天。“你。”
秦天错愕地看她。“青雨，我昨晚是喝多了。你不……”
“我没有。”何青雨低下头，一边翻文件，一边说话，语气和刚才的目光一样淡漠。“我昨天就跟董大姐说过，住宿问题，我需要见到你本人再确定。”
“她跟我说了。”
“所以，我现在确定，需要整理另一间宿舍。”
“为什么？你没见到我之前不确定吗？”
“是的。”何青雨再次抬起头，“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认识的。”
秦天做了个明显的深呼吸。“你在总公司没有看见我的履历吗？”
“没有。”她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人事处的同事说，你的履历不便查阅。”
秦天愣住了，这件事情是他自己特意嘱咐的。但做这样的要求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清了清喉咙，他和颜悦色地弯下腰，讪讪的笑道：“那么，现在确定了，为什么还要……”
“因为是你。”何青雨合上最后一份文件，丢在右手边，两手捧起那叠文件，走到书架旁，把一摞文件放进架子里。转回身，看呆在原处的秦天。“你大概是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被调来这里的。”
说完这话，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和挎包，径直往外走。
秦天惊醒过来，一个急转身，抓住了何青雨的右手腕。“那不是真的。你了解我的，我不可能……”
“你误会了。”何青雨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秦经理，你是不是还没有查阅邮件？”
秦天讷讷地点头，再慌乱地摇头。
何青雨抽回被他抓着的手，把手机收进挎包里，板着脸说：“那么，麻烦你养成及时查阅邮件的习惯。尤其是在这段时间，总公司的邮件会比较频繁。”
秦天跨步上前，拦住何青雨的去路。“你人就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通知我？”
“我来这儿，除了要调整这里的架构，还要彻查梁芯的相关问题。”何青雨往后退开一小步，“所以，即便我没有要求，你也应该主动要求回避。现在，麻烦你让一下，我下班了。”
“我不需要。”秦天大声嚷道，“不要跟你回避！总公司要调查，我坦然接受。我想好了，跟总公司坦诚跟你之间的关系，在所不惜！”他信誓旦旦的说完最后四个字，心里颤了一下——不久之前，郭浩说过同样的四个字。
何青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她立在原地，右手的食指不经意地敲打着挎包。稍顷，她很肯定地说：“我需要。”
趁着秦天惊诧的功夫，她绕过他，走了出去。
秦天追出去的时候，何青雨已经走下楼梯，在跟门卫打招呼了。无奈耸了耸肩，秦天和门卫点点头，跟着何青雨到地下车库。看她停下来，他走上前，问道：“青雨，你不是这样的，从不这样跟我说话。我昨晚错了，真的错了，再不会了。”
“秦经理。”何青雨转回身，看向他，“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昨晚，就昨晚，我错了。”
“就昨晚吗？”
她笑了。这一次，是秦天极熟悉的笑容——那个令徐仁柱胆颤的笑。他赶上她的步子，紧跟着她坐进车里，抬高了嗓音喊：“何经理，不介意捎上我吧！”他看向何青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只有昨晚。”
“我不大清楚这合不合规矩。”何青雨也抬高了嗓音说话，“之前，梁经理也捎带你吗？”见秦天呆住了，她狡黠一笑，坐到前排紧挨着司机的座位上，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回宿舍。”
2、
若不是这一路的静默，秦天不会觉得道路弥长。车刚在院子里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紧跟着何青雨下车，却不料被司机挡住了去路。
“秦经理。”司机说话的时候很小心地朝何青雨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有件事情，得麻烦你。”
“什么？”秦天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何经理给了我一个星期的休假。”
“哦，这是好事。跟我有关系？”
“不，不是的。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是她要求我带薪休假。可是……”
秦天看司机欲言又止地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抿着嘴，憋着笑，问道：“怎么了？”
“她临来的时候，总公司人事处特意通知我，绝不能把车钥匙交给她。可是，现在……”
秦天疑惑地看司机。“为什么不能？”
“他们没有解释。”司机低下头，“我昨天……”
“昨天？”秦天警觉地睁大了眼睛。
司机迟疑了好一阵子，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抬起头来说话。
“昨天下午，何经理就要我把钥匙给她，说她要用车。我说我开车，她说不方便。我实在为难。后来，她叫来了一个代驾，我是千叮咛万嘱咐，才把钥匙给了那个人的。谁知道今天早上，何经理自己把车开去了公司。”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我今天一直在检查车子，没看出来有哪儿不对。秦经理，如果是一个星期，万一……”
司机往前走了一步，近乎祈求一般握住秦天的手。“我拜托你，不，求求你，我现在把钥匙交给你，求你千千万万不能让何经理自己碰车。”
秦天惊呆了，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你，这辆车的钥匙交给我有什么用？公司可不止这一辆车。”
“我知道。其他的车不归我管，不，我的意思是，其他的车钥匙都在门卫室里。他们肯定有接到通知的。我不担心。”司机松开手，几乎要跪下了，“我就担心这一辆，何经理昨天的样子，很明显是要这辆车的钥匙。总公司不会平白无故地通知我的，你能答应我吗？不然我这一个礼拜会被活活吓死的。”
“哦，我知道了。”秦天从司机手里拿走车钥匙，“不给她，你放心。”
司机感激地点头，眼睛竟有些湿润，转身往外走，三步两回头。
看他站在院门外踟蹰，秦天扬了扬手，轻呼：“放心吧！”
司机勉强笑了笑，摆摆手，离开了。
把钥匙握在手里，秦天回到屋内，刚巧碰见董大姐往外走。她边走边跟何青雨解释：“是我的倏忽，没有让物业提前检查，一下子恐怕修不好了。”
“哪儿坏了？”秦天插嘴问。
“哦，小秦啊！”董大姐被这一问吓了一跳，“我没见你进来。不是这儿，是隔壁的房子，屋顶有点沁水，物业说要重新做防水，还要等雨季再观察一下才能住。”
秦天悄悄瞄了一眼何青雨，抿着嘴偷笑，然后颇严肃地对董大姐说：“那么，他们是不是已经把这儿的另一个房间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都弄好了。我让他们把房间的锁也都调整好了。”董大姐用探询的目光看何青雨，“何经理，现在，暂时只能这样了。”
“没关系的。”秦天上前插话，“她本来就是为了提前有个准备，毕竟接下来是钱氏招标，很可能会熬通宵。”
董大姐不解地看秦天。“所以？”
“董大姐，你是不是没看过我们在办公室里赶工？会议室吃饭，办公室睡觉，条件太差。青雨一定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准备好另一间的。”
“哦，这样啊！那，就只能让大家再艰苦一次了。”董大姐释然地笑了。
“是啊！让物业尽可能抓紧吧！”秦天侧身让开道路，“我送你回去。”
董大姐朝何青雨点头道别，跟着秦天往外走。走到院子中央，她没有上车，忽然揪住秦天的胳膊，偷偷瞟了一眼房门，才小声说话。
“小秦，我不用你送，我的车停在物业那儿了。”
“哦，好的。”秦天不明所以，跟着董大姐压低了声音说话。
“车钥匙，你千万收好了。”
“车钥匙？”秦天讶异地重复那三个字。
“你别这么看着我。”董大姐松开手，边往外走，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公司的邮件里特意加了一句，不能让何经理拿到车钥匙。”
“她不会是，没有驾照吧？”
“我刚才想问，让你给打断了！”董大姐埋怨地看秦天，“好了，我走了，你别送了。回去，问问看！”她用好事的目光往回看，示意秦天去打探消息。
秦天笑着点头，目送董大姐离开，转身，踏着轻快地步子回到房内，却没有看见何青雨的身影。他紧赶了两步，走到楼梯口，见何青雨正抓着雕花扶手往上走。
“青雨。”
何青雨停下来，回头看他。“秦经理，有事？”
秦天追上去，站在她身边，俯下身子说话。“青雨，人都走了。能听我解释了吗？”
“这是？”何青雨盯上了秦天手里车钥匙。
秦天见过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这样盯着“老头子”的老花眼镜。那是在她来到青河中学后的第二周，“老头子”叫她和秦天去办公室谈话。秦天当时的心情是忐忑的，不料“老头子”还没开口，何青雨先提了问题。
“朱老师，您戴的是近视眼镜还是老花眼镜？”
“老头子”露出讶异地神情，扶了一下镜框。“老花镜，我今年……”
“镜片，能借给我用用吗？”
“什么？”秦天跟老师异口同声地问。
“您的眼镜镜片，可以借给我用用吗？”
“你要老花镜片干嘛？”秦天忍不住了，“借给你了，老师用什么？”
“对啊！”何青雨一边淡笑，一边从衣带里抽出几张百元的纸币，放在老师面前，“那我买！”
“你，认真的？”秦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何青雨很认真地说，“我需要这镜片，但我没时间去买，老师有时间吗？”
“你，需要？”朱老师一字一顿地说，“哦，好的。钱，不用了。你拿去吧，我这儿有备用的。”
这下子，秦天连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了。他看见老师把眼镜摘下来，和纸币一起放在何青雨的手里，拉开抽屉，又拿出一副老花镜。
“你用来做什么？”老师的神情有些恍惚。
“做个望远镜。”
“用这？”秦天再次跟老师异口同声。
何青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抓着老花镜跑掉了，连招呼都没打。秦天只看见了她欢快得像只跳脱的兔子似的背影。
随后，老师叫秦天离开了，没有进行谈话——许是忘了，许是不必要了。
“是商务车的钥匙吗？”
清灵的声音再度响起，秦天打了个激灵，迅捷地把钥匙收进裤袋里，自欺欺人道：“不是。”
何青雨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转身，接着往上走。“你需要解释什么？”
秦天跟着她，整理好心情，镇定地说：“梁芯的事情，我可以给总公司解释。你不要误会，也不需要回避。”
“秦经理，这事情公司有公司的处理流程，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算了的。”何青雨在二楼的走廊里站定了，神色凝重地看他，“你似乎完全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秦天笑道：“有多严重？”
“你知道设计部前任经理是为什么离职的？”
“董大姐跟我说过。”
“那么，你就该明白，总公司很重视这个问题。”何青雨侧身，拐进房间。
秦天愣了一下，追进去，拦住她。“那么，说另一件，很重要。”
“请讲。”
“我们的关系，我得告诉郭浩。”
“我们是什么关系？和郭浩有什么关系？”她抬起手，示意自己还没有说完，“这个郭浩，我倒是听人提过——花花公子，惹了不少是非。你跟他是朋友？”
“青雨，我明白了，你不是为这事。你在总公司打听过我，对吗？”
他凝神看她，急切地等她回答。她却不开口，面无表情地站着。
“是，我是在签合同的时候特意加了一条。我不让他们透露我的消息，是因为……”秦天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解释会牵扯出一个令何青雨不快的话题，于是，嘴巴就像是凝成了冰块，张不开了。
何青雨的眼里闪过一道微凉的光。她绕过秦天，走进衣帽间。秦天紧跟过去，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
“这是我的房间？”
“曾经是。”
“什么意思？”秦天伸手，捏住何青雨的双肩，“青雨，别闹了。我知道，你回来找不到我很生气。但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不是郭浩那样的。我昨天晚上……”
“秦经理，你真的不能再喝酒了，大白天的，还在胡思乱想。”何青雨露出没所谓的神情。
秦天看着她，无奈地笑了。“好，我不解释，换你解释。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进这家公司？为什么偏偏要进建筑行业？”
“看起来，你有答案？”
“是的，我有。你是回来找我的。我承认，我当时欠考虑，我只是想躲开……老堆跟我说，你也会找不到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慌吗？”秦天红着脸，亢奋地说，“我忘了，你是青雨，你有你的办法。你是根据我的专业猜到我一定在这个行业。从行业内部一定能找到我。你回来，是记得当初……”
“秦经理。”何青雨淡漠地打断了他，“你说起当初，那么，想必你还记得，回到家乡是我的愿望。在这里工作只是暂时的，我没有在大城市打拼的宏图大愿，我就是个想要回到家乡的小市民。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气走了梁芯，你我此生很可能不复相见。”她弯下腰，合上敞开的行李箱，提起把手，把箱子推给秦天。“现在，麻烦你，搬走。”
秦天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双手在她的肩头轻轻加了些力气。“青雨，隔壁的房子漏水，你要我去哪里？”
“据我所知，你之前的房子还没有退掉。”
“那屋子都快烂掉了。”
“但还是能住的，你已经在那儿住了不少日子。”
“你在胡想什么？”秦天有些着急，以至于手里没了把控。看何青雨微微蹙起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捏疼了她。“对不起，青雨，我不是有意的。你别乱想，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住在那儿？”
“秦经理。”
“不许你再这么叫我！”他厉声喊了一嗓子，转而平心静气地叹道，“青雨，我之前住的地方，真的发霉。让我在那儿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是那房子外面的一条巷子。整个珑城，只有那一条巷子——跟你家外面的那条一样。青砖垒的，砖墙上有蔷薇花，粉色的，和你家外面的一模一样。你今早在哪儿吃的早点？那巷子外头有家早点铺子，我们明早去那儿……”
秦天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一步、一步，逼近何青雨。何青雨看着他，不自觉地往后退，身子撞在了衣柜上，手支在柜子的隔板上，碰掉了原本摆在那里的画桶。“咚”的一声闷响，画桶滚落在何青雨的脚边。她低下头，愣住了。
秦天看着她，淡笑道：“这是谁的？”
何青雨惶惶然抬头看他，一动不动，面颊上悄悄爬上了两朵绯红的晕。秦天笑了，十二年来，他终于，开怀地笑了。他往前挪了小半步，伸出手，松开何青雨的发髻，看她的秀发散落下来，几绺俏皮的卷随即落在她的肩头。
“轰，轰”，巨大的拍门声恰在此时传来，紧跟着，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嚷。
“秦天，书呆子，开门！”
秦天的眼睛睁大了，于此同时，何青雨惊惶地跳了一下，兴冲冲往阳台的方向跑。她在玻璃门边停下，隔着窗幔偷偷朝下瞄，然后捂着嘴，踮着脚，往房门外走。
“谁？”秦天追上她，急切地问。
何青雨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只吓坏了的小鹿。“丁茹！”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秦天笑着问：“她怎么来了？”
“你叫她来的。”
“我？”
“你昨晚叫她今天来给这房子看风水。”何青雨用哀怨的目光看他，接着往外走，穿过走廊，进到洗衣间里，拿出手机，拨打号码，然后对着手机，做贼似的说话。“喂，小张吗？”
得到了回答，她又往北阳台的方向走了两步。“你拿个梯子来，到北阳台下面来。”
秦天看她怯怯的样子，禁不住浅笑着，默默观察她的下一步动作。
“不，不，别从前门走。你从北边绕过来，别让前面的人看见你。”何青雨急得直跺脚，“对，对。”她松了一口气，挂上电话，推开北阳台的门。
“去哪儿？”秦天拉住她。
何青雨回头看他。这时候，她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我从这边下去，你去给她开门。”她走上北阳台，忽然想起了什么，跳了一下。“我的行李！别让她进我的房间！”
秦天伸手捋了下她耳边的头发。“你为什么要躲她？”
何青雨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她看起来是想要解释，却没有说话，只是愤愤地看着秦天。这时候，北阳台的围栏下面升上来两节扶梯。何青雨松了一口气，板着面孔对秦天说：“你去给她开门吧。记得别让她进我的房间。”
“所以，我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秦天。”
“再叫一次！”黄昏时分，秦天却感觉此刻的天空格外明亮。
何青雨瞥了他一眼，面色微愠，走开的每一步都带着些许怒意。秦天刚要赶上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昨天穿的那双鞋。
“我的鞋怎么在这儿？”
“这儿有屋檐，不会晒坏。”何青雨一边回答，一边抓着扶梯，小心地踏上去。
秦天急忙赶过去，一手抓住扶梯，一手抓着何青雨的手腕。“你这鞋，能行吗？”
“行。”何青雨很肯定地回答，甩开他的手，慢慢往下移动。
秦天探头出去，看见张富强在下面扶着梯子，忙朝下喊：“小张，你抓紧了！”
“你小点声！”何青雨轻呼。
秦天紧张地盯着她，看她双脚落了地才放心。
“你快去给她开门！”何青雨说完就跟小张一齐扛着梯子，做贼似的往北走了。
秦天看着她的背影在转角消失了，才往回走，看见自己的那双鞋，欣然一笑。他把鞋拿起来，走回屋里，轻轻掩上阳台门。
“秦天，大书呆子，快给姑奶奶开门，我听见你说话了！”丁茹的声音穿过门廊，直冲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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