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抄书
朱瑜吃完麻辣烫回来,临走前涂的唇膏淡了许多,问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薛樱宁才后知后觉地敛平唇角,问:“有吗?”
朱瑜靠近她许多,一眨不眨地盯了她半天:“有,非常有,感觉嘴角都要弯到耳朵根去了。”
“……嘁,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学校的第一眼后,薛樱宁就默认权沉是那种不会认真看课本的人。
这也是情有所源。谁让他和那样一群人出现在她面前,并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因为朱瑜口中的原因,学校里的人或多或少对权沉望而远之。但可能因为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薛樱宁就是有胆子和他换课本,并非要把这口气出回去不可。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在第二天下午就有了下文。
——被认为不会看课本的某人发现端倪。
这地方到底有些偏,师资储备没那么强,每天的最后两节课全校集中上自习、做卷子,开展高考前的题海战术。薛樱宁一如既往,动着笔,偶尔和朱瑜聊聊天,商量一会儿去校外的哪家小店吃什么。离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教室却异常地静下来。随之听到教室前方手指叩响门板的声音——
“薛樱宁?薛樱宁在不在?”
一个如此沉冷,又如此熟悉的声音。
身边的朱瑜明明什么也没吃,却像被噎个半死。
随后一脸关怀和同情,慢动作转向薛樱宁,看她,眼神里还带有那么一丝丝歉意。
她不知道薛樱宁兀自与权沉换书的事,大概在想,她之前关于权沉“不会一直找你麻烦”的猜测完全错误,所以对眼下薛樱宁即将倒霉这回事感到非常抱歉。
“……”
薛樱宁无言以对。
那还能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她机械式起身,在与权沉的对视中不屈不挠、不卑不亢,权沉则了然地补充一句:“带上你数学课本。”
教室里忽然响起笑声。
他走了,留下一教室遐想。
看薛樱宁真一本正经地从桌洞里抽出数学书,朱瑜对这件事有她独特的见解:“哈?不是吧?或许是这位大哥良心发现,觉得对不住你,想给你补习数学?或者想给你换一本书?”
现在听到“换书”这两个字就头疼。
薛樱宁没有回应,抱着内页写着权沉名字的数学书走出教室,欲哭无泪。
她就知道,权沉还在门口那儿等她。
她拐弯时还差些和他撞满怀。预料到又将是一场恶战,她愤恨地看了他一眼。他颇有挑衅意味地拍了拍她怀里课本,眼神似乎挺赞许她肯出来的勇气:“行,你跟我来。”
不远处,他其中一位朋友在等他,收回眼神,嘴边还有没来得及收去的看戏的笑,转身走了。权沉也往操场去。薛樱宁跟在他身后,才注意他手里也拿着一数学课本,应该是她的。
这是做什么?
权沉在球场边的主席台坐下,示意她也坐。
“干什么?”她还是一脸不服。
“来,抄吧。”
“什么?”
夏夜傍晚的风迎面吹来。
薛樱宁看着权沉,看他面颊两侧的那两缕头发被风扬起。此时此刻,他那群朋友在台下打球,这似乎是他们在这两节课的固定活动。
“抄书。”他很坦然地向后仰了仰,对着面前的两本书,“不是想要干净的书么?那就把我书上的笔记全抄到你这本书上,我就和你换。”
“凭……”
薛樱宁张了张口,硬生生吞回后两个字——什么。
她撇着嘴,蹙眉盯着操场。
被午后阳光烫过的塑胶地面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几个颀长的身形在其上挥洒汗水。飞扬的发丝、t恤衣角,线条硬朗的侧脸,篮球重重砸在地面上的一声又一声“咚”。
她沉思,又找不到地方对权沉进行有力的辩驳。
——凭什么抄?
但手里这本书确实是他的。这么一想,自己换书的行为似乎真有点冒犯。
——但我的书是被你给弄坏的。
算了,一想到这件事,他好像并不是可以说理的人。况且他现在是在和自己商量么?想这么多,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平衡点罢了。算了,她翻了翻权沉的书,看着那一页页纸上算是挺认真的笔记。
“我没有笔。”她说。
权沉看她一眼。
“你又没说让我来抄书。”她一副特摆烂的妥协态度。
“是不是也没带手机?”权沉目光往下扫了扫,她还很幸灾乐祸地直接把校服兜给扯出来:“你怎么知道?”
“你要干什么?”
沉默几秒,权沉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她:“去买。”
他指了指,薛樱宁很幽怨地看了眼操场对面的学校商店。
“呵呵。”
她接过权沉的手机,去了。
走出两步又倒回来:“那支付密码呢?”
权沉淡淡地看着她,毫无感情地念出六位数字。
好像是他的生日,最后四位是0419。多么俗套的密码,原来连他这样的人都摆脱不了拿生日当密码的行为。
此时的商店内空无一人,薛樱宁独自在货架间走走停停。
没想到地方虽小,这家店的审美却可圈可点。除了一大把三丽鸥文具,她还挑了几个不错的本子及一袋糖,很坦然地用权沉的手机支付,硬是刷了他近一百大洋,老板娘还笑眯眯地送给她一包装袋,那袋子本来应该收一毛钱。
带着战利品回权沉面前,她觉得心情好多了,报复式地将一袋东西“咚”的一声放主席台上。
交还了手机,巩固巩固数学基础也不错。这么想着,她在权沉的眼皮子底下剥了颗糖,拈出一支最漂亮也最浮夸的笔,比对着两本书抄起来。那支笔的尾端有一只特别大的毛茸茸玉桂狗装饰,写字时还会跟着乱晃,她觉得这样足够气一下权沉。
但权沉并没看她花了多少,而是坐在那儿放空,看他的朋友打球,偶尔和过来喝水的朋友聊几句话。
薛樱宁又觉得自己像个被看守的罪犯,偶尔窝火一阵,却敢怒不敢言。
哦,这就是地头蛇的威风。
四十五分钟过去,下课铃响了。
学生开始从教学楼走出,去商店买东西或只是随便溜达溜达。如同她最初来到这学校所见的场景,越来越多人趴在教学楼走廊的一排排栏杆上,注意力也慢慢被吸引过来。
她才知道,原来这又是折磨她的绝佳一环。
她一直将头埋低,却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双双别有深意的目光,像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如同阳光一点一点灼烤着塑胶操场,让她的脸慢慢变烫。
终于熬到上课铃打响,然后放学。
她奋笔疾书才抄了不到三十页。
权沉终于要去吃饭了,起身,临走前戏谑地跟她讲:“怎么样?数学也挺难学吧?”
“书你一起拿回去抄?”
“不用了!”薛樱宁忍着手腕的酸痛,“我作业都写不完了!”
权沉还被逗笑两声。
可真是难得,看他这么开心。也是,她现在的样子大抵非常咬牙切齿。在折磨她这件事上,算他恶心。
“那就明天继续吧。”
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走了,和他的那群朋友去吃饭。
薛樱宁面前的主席台面上,是大半袋糖、各种笔和本子,外加两本数学书。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渐行渐远的丸子头,嘴巴来不及合上。这种又气又不好发作的感觉最难以忍受。但不忍受,又能怎样?
周三,周四,周五,一连三天,薛樱宁都喜提权沉的“看护”服务。
且总会在课间收获校内的目光无数。慢慢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在人前抬不起头。
还好有朱瑜在。两个人一直一起吃饭,朱瑜大大咧咧,似乎在学校认识不少人,缄口不提她和权沉的事。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她这境况确实挺丢人的。
周六的时候,数学书只剩下最后几页,笔记终于抄好。憋了三天恶气,薛樱宁生出胆子,将那本扉页破掉的书摔权沉面前:“喏!我抄好了,这样你满意了吧,小权总?”
阴阳怪气。
权沉起身,她又非常难得地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笑意,虽然是非常戏谑的笑,像面对一只被整蛊完毕的白鼠,他心情舒畅。
眼看快到放学时间了,教学楼又要出来人,薛樱宁拿了书要溜,身后又响起那让人讨厌的声音。
“我不回去了,把我的书拿走。怎么换的就怎么放回去。”
“……”
于是朱瑜风风火火找到薛樱宁时,她刚从权沉的教室里出来。
差点和朱瑜撞满怀,她吓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的天啊,我可算找到你了!”朱瑜扶着她肩,“到处问人就找到了呗!还记得今晚的约定么?”
“记得。”薛樱宁点头,“等我回去收拾下东西就好,三分钟。”
她竖起三根手指。这样子像是发什么毒誓。
“好!我跟人家说好了蹭车。”
薛樱宁又变成“ok”的手势。
她白天就答应了朱瑜的邀约。朱瑜说,这是她在奚镇上学以来的第一个周末,一定要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而这里的校外娱乐活动无非只有一个——去黑鸟玩。
黑鸟黑鸟,又是黑鸟。
权沉权沉,总是权沉。
所以这就是小地方的坏处么?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也不过开一段车的距离,没多少设施,没什么建筑,又有个地头蛇为非作歹,开了个几乎垄断一切娱乐活动的夜店,叫“黑鸟”,而这位地头蛇就是权沉。
坐着朱瑜朋友叫的车,薛樱宁却并没感到周末的轻松,无意识轻皱着眉,凝视窗外空旷的车道。
她在想,好不容易才摆脱权沉,不会又在黑鸟里遇到。他放学时和朋友走得那么匆忙,最后不去黑鸟又会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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