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欺负
权沉稍稍扭头,目送薛樱宁背影消失在车站方向。
如果说,他是何时第一次对她产生很鲜明的情绪,那一定是从这一声“丸子头”开始。
川城这一带气候全年都温和湿润,但大抵因为奚镇临山地背风坡,空气更干燥。八月这最后一天,天空难得出现了挺耀眼的阳光,薛樱宁拖行李箱找到学生处,再找到宿舍楼,向宿管阿姨领钥匙,额边还渗出了一层浅浅的汗。
这会儿校园里的学生不少,穿着和这所学校环境非常相衬的制服式校服,薛樱宁也领了两套。
返校的人部分从宿舍楼进进出出,提前来收拾宿舍,部分就在教学楼里走走转转,或干脆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下看,显得非常闲散。
这边的宿舍空间挺富余,是双人间。薛樱宁和舍友见过面,对方是个挺安静的女生,一看就玩不到一块儿。中午她独自在食堂吃过饭,来到新班级,找到座位,倒和未来的同桌聊得很投机,她同桌大大咧咧的,有个很好记的名字叫“朱瑜”。
没多久,她接到学生处老师电话,让她去教务处领课本,她订的新课本到了。
“去吧去吧。”她起身后,朱瑜很不客气地拍拍她屁股。
两人位置在最后一排,因为班里人数是单数,朱瑜说她喜欢自己玩手机,就抢了这个边角的座位。
薛樱宁沿走廊向办公楼走。
高三的教室都在顶楼,而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以廊桥相连。走过去时还没发现异样,她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返回,没一阵就觉得胳膊酸痛,然后看到廊桥通往教学楼后,站在那走廊两旁的一群人。
脚步慢慢地滞住。
因为在一群人靠后地方,赫然站着的某位分明是权沉,那位她早上刚刚打过招呼的“丸子头”。
那一刻,脑袋里确实像炸开一样,一片空白,好像有一片火星闪烁。
心脏跳动的幅度与频率都极速飙升,脸在无意识中变得发烫。当初与权沉分别得有多潇洒,这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有多弱智。
穿过廊桥,风吹在脸上似乎都感受不到。迫使自己稳下心神,哪怕双颊此刻应该挺红的,薛樱宁直视上权沉,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怂的,以及为什么要怂。
权沉身边还有一群人,都挺高,很悠闲地站在那儿。
当她要经过第一个人时,她清楚地看见第二个人伸出脚,以及其面上流露出的戏谑神色。虽然他们都长得挺好,但就像权沉,只让她觉得是一群坏胚,她非常嫌弃地躲开,随后被另一个人重重一绊,她躲过一次后放下戒备,没躲过第二次,在一声不自禁的动静后向前扑倒。
在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手里的书率先“噼里啪啦”地洒落一地,滑成一片。
也幸好有这些书做铺垫,她手掌在撑住时没有被擦伤。
她不可置信又愤恨地蹲起来,看向权沉,那一刻的眼神大概恨不得把他给刀了。
走廊那边还有其他学生,但他们注视过来,再看看权沉,面上都是无关痛痒的冷漠,或只是习以为常地挑了挑眉。
连本来要从这里经过的学生都停住脚步,没有任何想掺和或解围的欲望。
薛樱宁也不打算起来。
那一刻她心里一股莫大的怒气,就那样狠狠地瞪权沉。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在此之前,他从他身旁那人手里“借”了根烟。薛樱宁面前的课本被风吹开一页,他毫不客气地将烟头按灭在上面,薛樱宁目睹黑色的烟灰毁掉那张洁白的扉页,眼里才有讶异。
权沉站起,眼看有崩出的火星要引燃纸页,他踩上去,非常不客气地碾转几下。薛樱宁彻底被激怒:“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毛病?”
对上权沉似笑非笑又难得对她冷酷的表情,他压低声音:“你要不要再叫我一声‘丸子头’试试看?”
“……”
三个字一出,薛樱宁一股火好像又熄灭了。
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但看着面前的书,此时此刻如此尴尬的境况,又实在气愤。整个人于是处于一种非常复杂的状态。最后只是皱着眉,和他对视,不知他能不能从她眼中读出她心里话——你不是丸子头是什么?
僵持之中,上课铃响了。
虽然是提前返校,但这一天的校园铃照打,上课期间在班级里上上自习或听老师念叨几句什么的。
看热闹的人陆续折返,权沉与一群人似乎也准备走,薛樱宁决定等他们离开再行动。
没想到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哟,这会儿小权总改欺负女生了?无不无聊啊。”
也是个挺懒散,又充满公子哥派头的调调。
薛樱宁回头看一眼,那也是个挺高的男生。
皮肤不错,背头,像那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主要生源——从川城花钱来读书的大少爷。
权沉冷漠地看他一眼,不予搭理,走了,薛樱宁开始收拾眼前的书本。
看了眼那被“蹂躏”得不成样的扉页,很嫌弃地用手指弹开烟头,又一股火气。甚至想把那几页纸撕下来,但姑且忍了,用封面盖住。
“你没事吧?”调侃权沉的那位说。
他嗓音也挺低,这一问并没有多殷切,蹲下来随手帮她捡了几本书。
薛樱宁说:“谢谢。”
两人一同往教室方向走。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大概为打破尴尬,他问:“你是转校生?”
薛樱宁点头。
他也点头。
就这样,薛樱宁先到了班级,从后门进,又说了一声:“谢谢。”他轻轻笑一声,继续往他的教室走。
“宁宁!”朱瑜很亲昵地叫着她,又有点吃惊的样子,好像有很多话要讲。
此时教室里在上自习,级部主任偶尔从前门进来溜一圈,确保氛围安静。但他一走,教室就恢复“窸窸窣窣”的响动及细碎的说话声。
薛樱宁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位置上坐下,不待开口,朱瑜就说:“我怎么在学校群里看到,有人说你被权沉给欺负了?”
薛樱宁五味杂陈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你怎么惹他了?”朱瑜尽量克制着自己声量,嘴巴长成“0”,“不对,你怎么会认识他?”
薛樱宁思索片刻,扯出个不错的解释:“前两天我到奚镇,暂且在黑鸟住,偶尔看到他一次,我没忍住说了句‘丸子头’,好像被他给听到了……应该是这样。”
“……”
说着翻开数学书封面,给朱瑜看那几页丑不堪言的纸。
朱瑜眼睛睁大了些,又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
“怎么了?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吧。”薛樱宁皱着眉,合上书,拿出另一本很干净的英语书,开始像模像样地背单词,“只是很会仗势欺人罢了。”
朱瑜手指摩挲着面颊,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嗯——”
薛樱宁背了大半节课单词,朱瑜玩了大半节课手机。
薛樱宁终于觉得无聊,挨过去,若有所思地问:“惹了权沉有什么大不了吗?他不就是开了家黑鸟。”
最主要是,她想知道,为什么学校里这些人都很忌惮权沉。
这里的学生看着家庭条件都不错,大多是川城人,都见过世面,所以她实在不明白,他们在顾忌什么。
“就……”朱瑜蹙着眉,又以手指一搭没一搭地在下颌间扫,“也不是怕他或怎样吧。但你不是在黑鸟住过?”
“嗯。”
“那你就只是在那里住过?没看看那儿的环境,还有那里的人有多复杂什么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像特人间清醒,“去玩玩还好,我也挺乐意在那里玩,但这种小地方,深入了解一下就感觉有点复杂。权沉他们家好像和很多黑色产业有关系,反正这种人,那种灰色地带,我们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听说那地方还死过不少人,都是那种人之间的事……他们也不是小混混那种级别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她找着合适的措辞,说得晦涩又诚恳。
倒让薛樱宁想起自己的经历。
她不也差点命丧于那儿。不禁在心里轻轻地打个哆嗦。
“但我也不想被随便欺负。”
“没关系,他可能只是想发泄一下火气,不会一直找你麻烦的。我猜。”朱瑜笑一声,“你还真叫他‘丸子头’了啊?”
薛樱宁点一下头,两人都没有再说。
本以为就这么和权沉分道扬镳,但她似乎忘了,他和自己同岁,也要上高中,且奚镇让人看得过眼的学校就这么一所。
难怪她说起上学的事,他似乎格外感兴趣,还破天荒送了她一句祝福:新学期愉快。现在回想只觉得格外讽刺。
傍晚,婉拒了朱瑜一起出去吃麻辣烫的邀请,说下次再约。薛樱宁从桌洞里拿出数学书,来到权沉的教室,因为之前看见他走进这扇门。
上学期间,吃饭时间大概是学校里人最少的时候,权沉那间教室里也寥寥数人。有人吃东西有人说话,暂且没人注意到她。
环视一周,最后锁定一戴眼镜的男生,他在看书,有点像那种闷骚型学霸。薛樱宁靠近后点了点他桌面,压低声问:“不好意思同学,打扰一下,能告诉我权沉坐哪儿吗?”
男生抬头,镜片随之反射过一片亮光。
目光相对,他看起来挺温和,也没问她要做什么,指了指教室后排:“在那个角上。”
“哦……”薛樱宁顺着看去,心中了然。
有个性的人好像都挺喜欢坐最边角啊。
她感激地看对方一眼:“谢谢。”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权沉的“淫威”之下。譬如之前帮她捡书的那位,譬如此时眼前的这位。
于是她抱着自己的数学书,来到权沉座位边。
不同于朱瑜,他比朱瑜要更个性些,不仅要坐在教室最边角,连身旁的桌子都撤了。
她弯下身,瞧了眼他桌洞,意外的整洁利落,书本齐全且保存完好。
正好。她从中找到数学课本,抽出,再把自己的放进去,而后心满意足地从后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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