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10
再次进入黑鸟偌大的建筑，没走几步，就在昏暗中摸不清东西南北了。
薛樱宁跟着朱瑜及她的朋友，而她们前面是一位前台的服务员带路，将几人领到这家夜店的ktv区域。薛樱宁于是又对这地方多一分认识。
包厢是朱瑜的朋友订的，房内总共六七个人。先点了些吃的作晚饭，之后活动无非是喝喝酒、唱唱歌之类。但这两者薛樱宁都不怎么感兴趣。朱瑜偶尔和她聊聊天，到后面朱瑜喝有点醉了，薛樱宁还是没忍住，溜出包房去透气。
她也不认识路，就沿走廊随便转转。偶尔看到从各包厢进出的人，或路过某包厢时听见里面的声音，感觉都是从学校来的。
她轻轻叹一口气。
走过一转角，又听到这一段走廊尽头传来非常激烈的响动。
她心想，不会吧。果不出所料，走廊那头正上演着一场绝对精彩的戏，而其中一位主人公果然就是——权沉。
她心一沉，继续站黑暗里，没叫那些人察觉，静静地看，发现原来是两伙人在起冲突。一拨是权沉，而另一拨中带头的那位，竟然是上次在走廊上帮她阴阳权沉、捡书的人。
她兴趣立即就来了。
首先是那人在与权沉激烈地争执，因为语速过快、环境有点吵、距离也不近，她听不清。但她心里非常之爽。她在想，对嘛，就应该这样，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对那个讨厌鬼唯唯诺诺。
她又发现，权沉身边的人背靠着墙，手捂在侧腹位置，表情有点痛苦。费劲地捕捉到只言片语，她好像明白了，并非权沉与那位好人男生有矛盾，而是两人的朋友间起了摩擦，于是乌泱泱的两伙人跟着对立起来。权沉这边好像还吃了亏，因为他朋友像受了伤，应该是被狠狠地踹到肚子，但对面各个都安然无恙。
吵了片刻，权沉不喜欢费口舌，对面又分毫不让。权沉跟身边人摆了摆手，他身边人从一旁屋子里拿出只酒瓶，递给他。
他握着，那样子是在和对面的人下最后通牒。但那名好人男生也非常硬气，丝毫不怵。只是没想到，权沉真就那么狠，直接一酒瓶砸到踹人的男生耳边。酒瓶在墙上撞碎，玻璃片与酒液刹那间一同飞迸，连薛樱宁都忍不住张了张嘴。
一阵巨响后，是寂静，一双双眼睛都变得和薛樱宁一样惊愕。
于是明白，权沉之前的种种并不是在装腔作势，在这样一个地方，他能有现在的名声也不是吹出来的。大家到底不是一路人，地头蛇就是有地头蛇的做派。
忽然一阵喧哗，薛樱宁也注意到，那名男生的侧脸有血流下。
——就真这么让人家见血了？
她仍旧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好人男生拉着那名受伤的男生，要走，但被权沉给拦住。
权沉的意思是，他们今天非要道歉服软不可。好人男生也生气了，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这时候叫人的可能性不大，薛樱宁推测他是在叫救护车，因为受伤者的血越流越多，真太吓人了，但又被权沉给阻止，好人男生的手机差点被打掉在地。
薛樱宁也跟着气得不轻。
但又能怎样？就像被权沉给“胁迫”着抄书，她多少次恨不得飞踹他几脚，但也只有想想的份。
正在那边一团混乱之际，她灵机一动，摸出自己的手机，退回到走廊另一边，先打“112”，再打“110”。
对，110。
她捂着手机听筒，屏息凝神，尽量冷静地将这边情况一五十五地说清。
然后靠在墙上，平复情绪。
那边再吵了什么，她没有听。
无论是救护车还是警察的速度都非常快，毕竟这地方总共这么大点。当那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又大了一倍后，她探过身，果然看到穿白花花衣服的人。
一众男生似乎都对医护人员的到来感到错愕，但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直接让伤者跟着离开。权沉这会儿倒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把医护人员也拦下。
他面色很差，陷入沉默，似乎认为是对方中的某人偷打了电话。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一群白大褂走后，警察来了。
一群人又一阵骚动，面面相觑。
警察的气势就与医护人员完全不同，连这些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为首的警员先中气十足地质问，但没人应声。那名警员接着说了句很要命的话——很要薛樱宁命的话：“是谁报的警？”
“……是我。”
僵持不下中，薛樱宁从走廊转角的黑暗中走出。有气无力地答。
知道再也藏不住了，干脆就出来。一双双目光于是聚集在她身上，都有种这一晚真是好戏不断的感觉。
警察随之一脸肃然：“为什么报警？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呃，”薛樱宁尽力整理着思路，“刚才有救护车带走了一个人，他满脸都是血，就是被他——”
她毫不犹豫地看向权沉，对上他一双莫测的眼：“就是被他给用酒瓶子砸的，我亲眼看到了！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这地上还有玻璃碎片和血迹，但他竟然拦着那个人不让他去医院，我无意在那边看到，觉得太害怕，也怕那个人有什么闪失，所以报了警。”
那名警察的神情仍旧肃然，没有回应。
似乎怕他怀疑，她非常认真地与他对视：“真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有监控的话您可以调监控看看。”
“知道了。”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转向权沉。
“那你，和我走一趟吧。”
“……”
一句话一出，薛樱宁心满意足。
她看着权沉，眼里的意思应该藏都藏不住。权沉倒没有多大反应，很坦然地与她对视。他与生俱来的冷淡疏离的眼里，这回似乎多了些锐利，又让薛樱宁有点后怕。
之后会不会被他报复？
酒瓶乍破的巨响犹在耳畔。算了。看着他与警察离开，只要这一刻是爽的就行了。她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着，觉得这一次撞见权沉撞得真值。
但再回头，眼前的境况真叫人尴尬。
走廊两边依旧立着那么两伙人。权沉走了，但他的朋友还在。
面面相觑中，好人男生最先恢复镇静，向薛樱宁露出个从容的笑容：“要不要来我们这儿玩会儿？”
薛樱宁与权沉的那群朋友对视一秒，安静之中，电光火石。
她几乎不犹豫地说：“好。”
好人男生就像与她是朋友一样，自然地邀约，自然地将她迎进包厢。但众人都清楚，他不过是帮她避一避风头。
就这样，包厢门关上，将那个是是非非的世界隔绝在外。此刻权沉的境况如何，是不是正坐在警车上，薛樱宁心里五味杂陈，好人男生则坐在她身边，将茶几上的一果盘移到她面前：“别客气，吃点。”
他没再提刚才的事。
薛樱宁吃了点水果，靠在沙发上放空，和屋里的人一起听听歌。其中有几人去医院看那名受伤的朋友，跟好人男生打了声招呼，他应一声“嗯”。
又十分钟，薛樱宁想起来朱瑜了，问他：“外面那些人应该走了吧？”
不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吧。
看好人男生的朋友走出去，也没发生什么事。
“嗯……”男生看一眼门的方向，若有所思，问，“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嗯。”
“我就是怕她找不到我。我走之前她有点喝醉了，现在也不回消息，要不我先回去吧，今天先谢谢你。”
他于是被逗笑了：“应该是我谢谢你。”
“……”
薛樱宁就又想起刚才的事，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她起身告辞，对方忽然拦住她，她不明所以，对方说：“加个微信吧？”
他亮出手机，表情挺真诚。
他还挺会挑时候。薛樱宁没怎么想就加上他，再次和他道别：“拜拜。”
推门而出，走廊上已经空空荡荡了。
她慢慢放下担忧，沿走廊摸回包间。朱瑜竟然睡着了。她也就在一旁坐了会儿，直到时间很晚，跟朱瑜蹭她朋友打的车回学校，因为这地方也不好打车。
在车上晃了会儿，朱瑜的两个朋友又睡了，倒是朱瑜醒着。
她看着手机，还醉着酒，有种精神恍惚的感觉，突然笑着问薛樱宁：“你报警把权沉给抓走了？”
“……”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朱瑜倒在她身上，乐得花枝乱颤，同时带来一股浓浓的酒味，“薛樱宁，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学校各种群里的消息可灵通了，现在谁会不知道？”
“……”
“好吧。”薛樱宁妥协，“我也就是想让他长长教训，谁让他欺负我？反正他欺负我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我这么做也不过分，更何况还是他拿酒瓶子砸人在先！”
一说到这个，薛樱宁立即精神。她滔滔不绝地讲完，朱瑜乐不可支，使劲拍着她胳膊：“薛樱宁，你真是太可爱了！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因为警察不会真把权沉给怎么样，就是在你面前做做样子而已，因为这种小地方，然后权沉那种人……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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