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赶集
耒华就此住下，多天来相安无事。
上次去乡里赶集时，落英特地去报了官，衙门里的官老爷在一本小册子上记录案情之后便叫她回来等通知，可是一连等了多天也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她。
落英心里郁闷，转头问：“耒华，这些天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比如你家住哪儿之类的？”
耒华摇摇头。
落英感到有点头晕。“你再仔细想想。”
耒华沉吟，摇摇头。
看着耒华一问三不知的神情，落英有些失望，突然一拍脑袋：“糟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急忙拿起墙上镰刀背个背篓就要出门。
耒华皱眉：“你要去哪里？”
落英：“今天忘记割猪草了，我去割点。”
耒华望了望窗外，此时月挂中天，已是深夜，道：“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不行，我家猪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我担心它挺不过今夜。”
落英话音刚落，猪圈里适时传来一声凄惨的猪叫。
“你听吧，它都饿叫了，真的没时间跟你说我得走了。”落英急忙跨出屋门。
“那我和你一起去！”耒华顺手拿了个灯笼便奔出门追上落英。
婆娑山树林茂密，但是长猪菜的地方就那么几处，这几天都被都被落英割光了，两人辗转了几个山头也没找着猪菜，于是打算去远一点的其他山头看看。
路过河谷时，耒华突然蹲下若有所思端详河面。
见耒华神色有异，落英道：“我就是在这条河里捞到你的，耒华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耒华摇摇头：“没有。”
落英也没追问缘由，只“哦”了一声，“那我们快走吧。”
逛了许久，两人终于在一处山坡上发现一片茂盛的猪草，落英欣喜拿起手中镰刀便割起来，手起刀落，猪草被一把把扔进背篓，耒华则在一旁提灯笼给她照亮。
灯笼周围扑飞着蚊虫，昏黄的灯光下，落英脸显得静谧而朴素，她身后是皎洁的月与满天的繁星。
耒华正看得出神，却突然听见“哧溜”一声，“小心！”他立即反应过来想要抓住落英，可是已经来不及，落英脚下一滑重重滚下了山坡。
耒华急忙冲下山坡扶起落英，关切：“你没事吧？”看着落英手心长长的血口子，他迅速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帮她包扎。
落英挠头干笑：“本想抓住些灌木什么的，没想到抓着茅草了，真是倒霉。”
看着落英的笑，耒华心里突然泛起疼痛：“这个时候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落英仍然傻笑：“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乐观。”
耒华不再言语，仔细帮落英包扎后扶她到一旁坐下，夺过她手中的镰刀：“你在此休息，剩下的我来割。”
忙活大半夜，两人终于割满一背篓猪草，往山下走去，山林间又恢复一片静谧。
望着两人缓缓远去的背影，远处的密林里，一个蛰伏已久的身影一跃而下落在山坡前，动作似青蛙跳跃一般轻盈而富有弹性。
月光下，他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他长着一个恐怖的青蛙头——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全身覆盖绿色而粘稠的皮肤——青蛙头下面却是人的身体。
他匍匐着身体，鼻子紧挨地面像狗一样嗅找着什么东西，突然他在山坡的某个地方停下来，大到恐怖的眼睛立时放出异样的光芒。
在他的面前的，是一株染了血的茅草。幽幽血香，他在百里之外就已嗅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血，可是特殊的血味却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正是这种吸引力驱使他找来这里，蛰伏这么久终于让他找到。然而更令他欣喜的是他竟然看见妖尊一直在找的耒华帝君，这真是天助他们妖族，他得赶快去通知妖尊！
他一把将茅草连根拔起，转身消失在山林里。
如此倒也平淡无事，耒华的伤已经完全恢复，有时还会帮落英做些家务，和落英一起干农活。
“耒华你醒醒。”
这天凌晨，耒华突然被落英的声音惊醒，“怎么了？”他问。
“快起床，我们该去赶集了。”落英道。
赶集？耒华忽然才想起自己答应过落英陪她一起去赶集，而今天正好就是赶集的日子。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窗外野径俱黑，于是道：“天都还没有亮，等天亮了再走吧。”
“不行，去晚了就抢不到摊位了，我们得去早一点，现在出发等到了乡里正好天就亮了。”
抢摊位？耒华一脸疑惑往落英背篓里看了看，只见里面层层叠叠地躺着几根又白又大的萝卜，于是道：“这些萝卜都是你准备拿去卖的？”
“是呀，只有卖了这些萝卜我们才有钱买糖葫芦吃呀，不是答应过给你买糖葫芦吃吗。”
这么多年来，她就是一个人靠着这种方式生活的吗？看着落英淳朴的笑容，耒华心里一酸，温声：“好，我陪你去。”
待耒华简单洗漱后，两人就上路。不等落英开口，耒华主动接过她的背篓：“我来吧。”落英窃喜，这也是她叫他一起赶集的目的，心中暗道耒华也太好收买，一串糖葫芦就变得这么殷情。
荆棘、密林、草丛、虫蛇、塌方……到乡里的路途十分艰难，经过千辛万苦，两人终于到达乡市集。
彼时集市上已经人满为患，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贩们皆身着朴素衣裳，他们大都是附近的村民，趁着赶集的日子将自家产的农产品背出来卖，有的胸前环抱着鸡鸭猫狗之类的家畜，有的背上背着土豆紫薯之类的农产品，有的手里提着甜糖面人之类的吃食，在集市上边走边张望，边卖边吆喝。
道路两旁也已经摆开摊子，一摊连一摊，摊面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商品，有红薯，有米酒，有靴子，有衣服……摊主挤在摊后大声招呼往来行人，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只是，由于前几天下雨导致多处山路塌方，两人来时绕路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此时市集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摊位。
眼看四处摊位确实已满，两人只得先逛一会等待别人卖完腾出摊位。
在街边摊吃了点东西后，两人便在街上闲逛起来。转过街角，远远地便看见一处书摊，摊面不大却摆满了书，书的封皮大都泛黄，摊前无人问津，看样子生意并不怎么样。摊后面，一个白胡须老者正躺在椅子上专心地看书，显然是摊主了，样子悠闲自在，看样子并不在意生意的好坏。
落英高兴上前。每次来赶集她都会来这个小书摊蹭书看，有时蹲在书摊前一看就是一天，但都只看不买，一开始老大爷挺烦她这种行为，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老大爷有时候卖剩下的书也会送一两本给她，回家后她总是很高兴地将它们像珍宝一样藏在柜子里然后每天拿出来读一点，就只读一点，唯恐将它们读完。
两人走到书摊前，老者才察觉有人靠近，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客官需要点什……”抬眼看到落英，惊喜热情道，“呦，姑娘来了呀。”转眼看一旁的耒华，“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耒华。”落英介绍道，“陈叔，我们来卖萝卜但是现在没有摊位了，可以先在您这儿看一会儿书吗，等有了摊位我们再过去。”
“可以可以，”老者闻言笑道，忙提两张小凳子给两人，“反正也没什么顾客，你们随便看，正好陪老朽解解闷。”
两人接过凳子坐到摊后。
耒华对摊上的书并无多大兴趣，侧身与陈叔对弈聊天，落英则迫不及待拿书读起来。
几局对弈下来，耒华与陈叔相聊甚欢，落英亦看了几回话本，不亦乐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告辞去看有无人腾出摊位，陈叔也并未挽留，拣了两本书递给落英，微笑：“拿着吧，宋七公子的新作，叔知道你喜欢。”
“还是陈叔您懂我。”落英欣喜接过，“谢谢陈叔！”
陈叔微笑看向耒华：“耒公子，下次再来玩哦。”
耒华一揖：“一定。”
别过陈叔，两人便去查看是否有空摊位。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可是街道两旁依旧挤得满满当当，连根针也插不进去——一个空摊位也没有。
落英怔怔站在街上，心里郁闷，就在她绝望之际，恰巧看到旁边一个摊位上的老伯刚卖完鸡蛋正在乐呵呵地收摊子，她忽然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伯前脚刚离开，后脚落英迅速上前霸占老伯空出的摊位。
她把几张纸铺在地上，然后从背篓里拿出萝卜将它们精心地摆放在纸面上，便开始吆喝起来。
“你先在这里卖着，我再去逛逛。”
耒华说罢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被落英叫住，落英从衣袖中掏出两个铜板递给他：“这里有些钱你拿去买你喜欢吃的。”
耒华微笑：“不用了，我有。”也不等落英再说什么，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落英看着手上的两个铜板，觉得的确是少了点，但她也不往心里去，心想等她卖完这些萝卜再请耒华吃点好的，于是她接着吆喝叫卖。
今天萝卜的销路很好，开摊一会儿就卖光了。落英开心地捧起手中的铜钱，这下终于有钱给耒华买糖葫芦吃了。她高兴地将钱放进衣袖准备去找耒华，一抬头却吓一跳。
眼前，三个少年冲她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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