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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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就算我帮不了你，我师傅肯定也可以的！”她重重握拳保证，跟着盛清和一起去南箸阁买栗子糕，一路话语不停，语调轻快悦耳，好似婉转的百灵，声音中自然流露着一种娇憨的可爱。
“我叫婉莹，是我师傅唯一的弟子。”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爱生病。有一次高热三天不退，吃了好多药都没用。家里人吓坏了，就托人找到了我师傅。我师傅一见到我，你猜怎么着？”她停下脚步，语调带着勾人的尾音，对盛清和眨了眨眼睛，明显是要他猜下去。
盛清和也停下脚步，含笑顺着她问道：“发生了什么？”
婉莹张开双手夸张地比划道：“我师傅从我睡觉的枕头里抓出了这么这么大的一个婴鬼。婴鬼一般都是用成型但没有被活着生出来的婴儿魂魄做的。这种鬼听着吓人，但其实比起有自主意识的鬼魂，它只是一个被用来操纵害人的工具，而且也就对小孩子的伤害大一点，成年人被缠上顶多头痛两天。我爹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对这种害人的阴私事最敏感了，后来查到婴鬼的主人是我一个姨娘的时候，他脸都绿了。”
盛清和嗯了一声，边走边问：“所以是你姨娘想害你？”
“是，也不是。”婉莹皱着鼻子吐了一下舌头，“她想害的其实是我的孪生哥哥，我们同日出生，但因为我是女孩，身上阴气更重，所以那婴鬼就先跑到了我枕下。不过还好中招的是我，我哥哥的胆子可比我小多啦。”
她姣好的面容上一派纯然，好像真的对被诅咒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哥哥感到庆幸，即使她差点因此死掉。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吗？
盛清和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你姨娘怎么这样恶毒？”
婉莹摆摆手，“我之前也这样想，但后来跟师傅走南闯北，见多了世面，我觉得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我爹纳她进门，又不爱她，把她当作透明人一样看待，哪个女人能受的了呢？”
盛清和赞叹道：“是你太善良，就算如此，也不是她用这种手段害人的理由。”接着，他又好似好奇般问道：“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变成了你师傅的徒弟？”
婉莹耸耸肩，“我师傅替我除去了婴鬼，发现我对玄门术法颇有天赋，再加上我八字轻，天生易招鬼怪觊觎，就向我爹娘提议收我为弟子。我爹娘本来是舍不得我，但为了我的小命着想也就只好答应了。我虽然从六岁就开始跟着我师傅，但其实到了八岁才正式入门。不过你别看我入门只有五年，比起同龄人我学的已经算快了。简单的道术我基本练个一周就会了，我师傅还时常夸我呢！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师傅是谁？他叫茂清子，是一须观的道长，你之前不了解术法可能不知道，但一须观是全天下最有名的道观，连皇帝见了我师傅都要礼让三分呢。”
“……而且，我听说高祖皇帝时的国师也是自小在一须观学习，后来才入朝当了国师的，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厉害就好了。”婉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挠脑袋，后知后觉地问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对不起，我天生就爱说话，已经被我师傅说好多次了，但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怎么会？”盛清和笑着回应道：“我倒觉得听姑娘说这些很有趣。”他忽然停住脚步，婉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南箸阁三个鎏金大字映入眼帘。
她被这三个字上折射的日光晃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抬手去揉眼睛，等目力再度恢复时，盛清和已经拎着一盒栗子糕站在了她面前。
“你是去买栗子糕的吗？”她咕哝道：“我也听说这里的栗子糕相当有名，可以给我尝一块吗？”
盛清和站在原地未动，他轻轻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小气鬼。”小姑娘撅起嘴，取下背着的包裹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递到盛清和面前。
这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灰蓝色的封面上没有名字，侧面毛躁蓬松，一看就知道是一本被经常翻阅的书。
“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了。”婉莹大大方方道：“都说好要帮你，当然不会反悔了。这本是低级术法大全，我师傅当年给我的入门书。原版学完之后就放回藏书阁了，这是我自己抄下来平时用来温习的。虽然只是入门书，但对付一般低等的鬼怪足够用了。”
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只纸鹤和十根细香，用黄色的油纸包好后一并拿给了盛清和。
“如果那本书不好用，你就先点燃这根香，然后放出纸鹤，跟着它来找我。这种香叫眠香，点燃之后滴一滴血，那只鬼会暂时失去任何感知到你的能力，你可以趁这个时间来找我。”
“不过鬼越强，香燃得就越快，所以在香燃尽之前，你一定要找到我。”婉莹补充道：“或者找我师傅，最好还是找我师傅，因为我感觉我也打不过它。”
盛清和接过，眼里闪过奇异的神色，“他竟然这么厉害吗？”
“我说不好。”婉莹说：“刚才我没敢离你们太近，所以也看不出它的修为深浅。”
“这样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管多厉害的鬼，我师傅总归有办法对付的。”
盛清和微微含笑，将手里那盒栗子糕放到了婉莹手里，柔声说：“谢谢你了，婉莹姑娘。”
婉莹看他的笑容看得呆住，虽然刚才他也在笑，但总感觉和现在的笑是不一样的。她涨红着脸，嗫嚅了半天，才蚊子嗡鸣般地说出口，“要、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呢！”
这样直白到可爱的小气劲儿竟然和江小鹿有几分相似，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盛清和笑容淡了些。时候不早了，他准备和她道别，话将将说出口，却被抢先一步。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在下姓盛，名清和。”
盛清和。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婉莹点点头，暗自记在心里。她从那盒栗子糕里取出一块用手帕包好放进怀中，然后将剩下的还给了盛清和。
“一块就足够啦。”小姑娘的眼睛里仿佛住了两轮弯月，声音比她怀里的栗子糕还要甜上几分。她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睛，“剩下的就当是你告诉了我名字的报酬。”
“谢谢你的栗子糕，我要回去找我师傅了。”
她蹦蹦跳跳地挥手和他告别，一溜烟儿消失在他面前。
盛清和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确定她已经走了之后，他嘴角残存的那点笑容彻底隐去，盯着手里那盒栗子糕看了半晌，他轻哧一声，将它随手送给了路边的乞儿。
然后重新走进南箸阁，买了一盒崭新的、没有平白被人拿走一块也没有因为长时间交谈而冷掉的栗子糕。
给江小鹿吃的栗子糕。
……
酒楼的后巷向来是垃圾堆积的地方。
吃剩的饭菜、变质的酒水一股脑儿浸泡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在空气中发酵出酸腐的味道。
连饥饿的乞儿都不愿意涉足这里，唯一的活物就只有老鼠和蟑螂。
一只纸鹤和十根细香孤零零地躺在一堆烂菜叶上，突然，一只白得仿佛发光的手将它们拾了起来。
手的主人垂眸看了片刻，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然后，就像只是一阵风经过，小巷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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