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翌日里杜汝第一次踏出了后院,他站在府门后,两侧站立着侍卫,他熟视无睹地走过,两旁也未见得有人出来拦着他。
杜汝心中窃喜了一阵,步子愈发快的走入闹市里。
京城里繁华,虽是乱世,但一切暗波潮涌还没能体现在百姓生活上,倒也还算安定。
街头里还有着小贩在贩卖着物件。
袖口里端着一个有些分量的钱袋,今日早着,就有仆人给他送来一袋钱财,称是小王爷送来的。这一举动杜汝不免有了警惕之心,莫不是这小王爷不放心还派人暗中盯着他。
杜汝在街头的小贩那买了碗汤面,热腾腾的水汽向他面上蒸去,汤水上飘着点点油珠。
在一片贩卖的叫喊声,马车的驶过声中,杜汝一袭白衣的身影,坐在一个街角的小摊上,融入这一片热闹之中。
闹市里,自有人声跌宕起,解决完伙食,杜汝在街边闲逛了起来。京城硕大,以皇宫为正中麒麟位集龙气底蕴一身,四象神兽布与四方延展,国之昌盛安定,皆有神兽庇佑。
而王府坐落于西之白虎大街,白虎座下多庇佑财权,是故京城有六成的商铺,集市分散在这边。
杜汝一边走,一边买了些零零碎碎的,算是他这十七年来初次真正意义上的逛闹市,倒真是新鲜。
他喜欢这种感觉,是他这些年来劳碌所追求的——自由。
“阿弥陀佛。”一个身披土黄色僧袍,手握佛珠,头顶戒疤的老和尚突然上前来。
“阿弥陀佛。”杜汝停下来弯腰对他回礼。
“老衲观施主中堂饱满,面色红润,似有我佛门之缘。”老和尚躬身对他道。
杜汝抽了抽嘴角,“大师的意思是,我适合出家?”
“不不不,施主误会了。”老和尚从袖里掏出一串佛珠来,递给杜汝,又道:“老衲不过是想和施主结个缘,故赠一串佛珠给施主,以庇佑施主恩泽。”
杜汝伸手接过,看了眼手里佛珠,珠子圆润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泽来,确实是串普通的佛珠。“那就多谢过大师了。”他再复回礼,两人一同小声说了句阿弥陀佛。
杜汝本以为这便完了,欲离去。又再复被这老和尚给拦下了。
“今日贫僧与施主一面,颇有感悟,想同施主论道几句,还望施主赐教一二。”
“不敢不敢,大师还请讲,在下不过是一位白丁,又没读过几个字的书,怎敢说是赐教。”
老和尚捻了捻手里的珠串,说“阿弥陀佛,施主行走在这街角之间,身带鸿瑞之福泽,便知是个富贵之人,却愿意一览百姓之贫苦,食白面素食,此乃大善大为也。施主可知,对于百姓而言,什么能使其落泪?”
这老和尚不会跟了自己一路吧。杜汝心中警惕,说:“在下愚昧了,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还请施主走到前头那家铺子门口。”老和尚指了指前面一家正敞着门的店铺,杜汝听了他的话,小心走了过去。
他还未走到更前,前头几个人路过与之相对着走来,却见相靠近的人无一不是眼带泪光,眼尾泛红。
莫不成其中有什么玄虚?
杜汝走近了看,却是被一股刺激的气味先冲撞进了灵堂。“咳咳咳……”杜汝眼睛被逼出了泪水,忍着刺痛往上一瞧:昌泰酒楼。
“咳咳咳……”杜汝走回老和尚身边时还是咳嗽不住。
“阿弥陀佛,施主可有所悟?”
什么能让百姓落泪?洋葱啊。
谁家酒庄,竟是对着大门切洋葱,莫说是百姓了,当朝天子都见之流泪。杜汝呛声看了老和尚故弄玄虚。
“阿弥陀佛,施主,当今京城虽是安定,但离了京城,贫僧曾游离四方,见这四方百姓生活可却还是困顿,尚且每日为这一口薄饭而发愁。”说到这,老和尚又闭目行了个合掌礼。
“我佛慈悲,不忍看这黎明百姓受饥寒之苦,邻街便是我寺,贫僧同门下弟子时常在寺中布施白粥以供流民温饱。”
“大师慈悲为怀,在下敬佩。”咳得有些缺氧了,杜汝握住手里的佛珠,觉得手里的佛珠好像分量变得沉甸甸的。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担当此名头,不过是区区扫地僧而已。寺里能够布施,也全靠了香客们的香火钱罢了,功德自然是应该算到香客们的头上。”老和尚忽然看了杜汝一眼,又闭目道:“施主面带福泽,是个有福之人,若是施主愿意,不妨来寺里上柱香为家人祈福吧,这也是一桩福报。”
杜汝现在不仅觉得手里的佛珠沉甸甸的,还觉得自己的钱袋要空荡荡的,他扯了扯嘴角道:“不好意思啊大师,在下或许不是个有福的,反而福薄的很,家里人不幸,已经死绝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为家里人的亡魂祷告一二也好,愿他们来世运途安当,寿终正寝。”
“阿弥陀佛,大师这般说的,在下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一路打着太极,杜汝觉得自己先前的泪流早了。
寺里香客不多,但却是气派。
“阿弥陀佛,见过施主。师父,今天的早课大家已经做完了。”一个小和尚跑来道。
“阿弥陀佛,善蓁,就由你带着这位施主去点香吧。”
“是。施主,请跟我到这边来吧。”小和尚眼底带着一圈青紫,在老和尚走了后松了口气,端着的表情也松了下去,话语也随意了一些。
杜汝跟着他,来到了大殿内,佛像在殿中央摆着,“敢问小师傅,这里供奉的,是哪位佛祖。”
“本寺侍奉的是释达迦里和佛。”小和尚拿出三只香来,“阿弥陀佛,施主将香点上后,插在香坛上便可,香坛之下是功德箱,啊对了施主,您打算捐多少香油钱,小僧会记下来,日后寺中好为您祈福。”
小和尚翻出有些积灰的功德簿,上面记载着不少姓名,名字的后头还附带着一串数目不小的数字。
杜汝抿了抿嘴,接过香来,将香线点燃后对着佛像拜了拜,将香插在上头后对小和尚道:“小师傅今年多大了,为何如此年幼就出家了。”面前这个小和尚看着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眼下的黑眼圈,杜汝想起当初在阁里作工的自己。
“阿弥陀佛,小僧今年八岁,与父母无缘,在河畔被师父捡到了,师父宽厚,收留了小僧,寺中也有几个僧人,都是被师父收留的。”
莫非真是个大善人?是自己想多了?杜汝忽然觉得是自己太过于计较而用世俗的目光去看待那个老和尚了,“阿弥陀佛,大师仁厚,小师傅住在寺里如何?大师说在下有佛缘,家中无父母,也有过心思想要遁入佛门。”
“老骗子对每个人都说他们有佛缘……”善蓁小声喃语道。
“什么?”杜汝没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
“小僧是说,师父虽说仁厚,但是佛修一修需要苦己之体躯而磨砺心志,我佛慈悲,是故世间人有佛缘者尽数也。”
“阿弥陀佛,看小师傅您的模样,想必修行十分用功了。”
小和尚忽然来了精神,说:“小僧每日丑时便要起来为寺里的大家作些素食,饭后与大家一同作早课,早课后小僧再去招待一些香客,待到师父醒来后侍奉师父用餐,师父醒后估摸着已经是午后,便该准备午膳……”
“午膳准备完要把一天用的餐盘洗了,然后把水桶给填满?”杜汝听着这个作息,觉得有些熟悉,不由着顺着他说了下去。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又借着他说到:“水桶填满后,要烧水给师父送去让师父梳洗,等到酉时还要把大殿扫干净……”
“扫完后还要把剩下的衣物给洗了,约莫着亥时才能睡,一天估摸着只能睡两个半时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毕两人已是两目相对如同知己般情深相对。
“哇——”小和尚忽然大喊了一声往杜汝身上撞去,抱住他的腰肢道:“施主你是不知道啊,我在这寺庙里过得日子是起的比畜生早,睡的比打更人迟啊。”
“小师傅啊,当年你我在我前东家那,一天光盘子就要洗千余个,夜里开业了还要去端茶送水伺候着,就这样一个月月钱只能领到一两银子。”杜汝回忆起过往,近几年倒还稳妥些,他刚入阁里那些时候,总要担心着东家把他卖给什么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他抢着各种活儿做,一个人担了三个人的话,方才保全下来。许是年幼这般劳作,杜汝现在十七岁,身量还是有些单薄。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小和尚眼含热意的看着他,两人惺惺相惜之情浓厚相生。
“施主,你别捐钱了,那个老和尚,啊呸他压根不是个和尚。”
“啊?”杜汝吃惊道,骗子?这寺里头,真当是有些什么名头不成?
小和尚摸了摸眼泪:“那老和尚说自己是个什么教的教主,这个寺庙不过是他拿来赚钱的门生,我天天伺候着他吃肉喝酒,我呢!一天里只能沾点肉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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