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视线
好不容易熬过脑袋里刺痛晕眩的痛觉，褚寻坐在床头揉着额心，窗外天光已经亮了起来，璀璨的光如丝一般漏进拉的不甚严密的窗帘里。
起身去泡了杯咖啡，褚寻站在窗前望了眼那道昏暗的巷口。
穿戴好衣服，褚寻推开门。
他想要去找言业生问一些事。
穿过阴凉的巷道，来到言业生在的楼下，褚寻看了眼周围，和印象里一样灰暗的色调。
不远处还有一家已经摆在外面的麻将馆，沾了污渍的麻将在手下不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瘫在桌下的狗瑟缩的夹着尾巴。
周围不断传来打量的目光，毕竟褚寻和着周围的人或是环境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就像是个独具一格的发光体。
得体昂贵的西服，锃亮的皮鞋，不菲的手表，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和那张严肃俊美的面容，不管是哪一样都肉眼可见的透着金钱的味道。
忽略掉周围的目光，褚寻正想走电梯，脚下刚刚一动他便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地面，堆着不少的垃圾，夏日的苍蝇蚊虫扒在上面，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褚寻微微皱起眉，才发现那股违和感来自何处。
这儿不是应该已经做好了一处绿化了吗？
上一世，为了调查被害人的死因，褚寻在第一起案件发生不久就和警察一起来过这儿，找了他的老婆——徐雪莹协助调查。
也是第三起案件的被害人。
思虑到这儿，褚寻摇了摇头，做绿化迟一会儿也不是什么事，他真的是神经绷太久了。
面前的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褚寻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少年难得没戴上兜帽的脸。
轮椅上的人注意到他，微微仰起头，露出脸，苍白而病态，像是被阳光所刺穿。
他身形清瘦，人也显得病态，空荡的身体坐在轮椅上只占了一小块。
少年整个人都像是水，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只有殷红的唇瓣饱蘸了鲜血的浓艳，是他身上唯一的姝色。
那双清澈的瞳孔载着弥蒙的水波，微有些迷茫的望向褚寻，像花瓣一样，是非常惊艳的浅粉色，眼尾略长，四周带着和瞳孔一样迷人的红，眼型似桃花。
脆弱的手臂细瘦无力，虚软的搭在扶手上，泛着股病入膏肓的病气，黑色衣袍又带来沉郁的黑色，像是垂暮一般的分割出黑白分明的色彩。
是白化病人中非常难得的好相貌，病弱感充斥的恰到好处。
褚寻静静的看着他，说来不太真实，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看见言业生的样子，初见时没有这个必要。后来就更没这个必要了。
面前的少年像是有些局促，不断抚摸着手底下的扶手，好一会儿直到电梯将要关门才迟一拍的踩着最后一秒出来。
言业生来到褚寻面前，垂下头：“您的衣服还没有干，我本来想下午给您送过去。”
说着，他抿了抿唇：“您现在就要用的话我马上去给您拿。”
褚寻闻言微顿：“我不是来拿衣服，先放你那儿就行，我是想要问你些问题。”
“你想要去哪儿？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他来到言业生轮椅背后，等着他的回答。
言业生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出声：“我想要去晨曦市场。”
褚寻知道，这儿离得最近的一个花鸟市场，但其实并不算近。
想到少年的现状，褚寻想了会儿：“你打算打车去吗？”
言业生无声的攥紧了衣角，摇了摇头。
“我走过去”
褚寻没有说话，他并没有觉得惊讶，或者说这就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直到走过巷口，言业生看着褚寻把他推到家门口才有些疑惑的出声：“
先生”
看着他的眼睛，褚寻蹲下身平视着他的视线：“我正好也要去一趟，你和我一起可以吗？路上正好有个伴。”
言业生手指一颤，红色的瞳孔像是水泊一样泛出浅淡的涟漪，褚寻也没有催他，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言业生垂下眼，轻柔的嗓音带出迟疑：“会不会太麻烦您”
褚寻笑了声：“乖乖在这等下，我去车库开车。”
言业生坐在车里，缩起自己的腿，尽量减少着接触面。
褚寻给他拿了把伞：“下车的时候记得打上，今天太阳还是挺大的。”
言业生无声点了点头。
看了眼他局促的坐姿，褚寻目光移到他腿上，伸手给他调整了下，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我本就打算这几天去洗车，不用太过紧张。”
隔着夏季薄料，褚寻手下触到皮肉的柔软。
收回手，褚寻心里有些意外，言业生腿上倒是意外的有肉感。
苍白的皮肤下，薄薄的血色从表面露出，言业生微微侧过脸看着车窗上褚寻俊美沉静的脸，手指不禁抠了抠腿上的布料。
到了地方，褚寻把他的轮椅拿了出来，又把他抱到轮椅上，看着言业生听话的打开伞，才满意的点点头。
言业生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褚寻给一个老人交停车费。
老人的视线越过褚寻，带着些打量的好奇落在他身上，像是无形的针一样扎在身上，言业生无声的缩起肩，把伞压得更低。
不过就是等待的短时间内，四周就有不断投射过来望着他的怪异视线，言业生抿了抿唇，握着伞柄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下一瞬，褚寻来到他身边，言业生鼻尖又闻到了那股在夏日里好闻的气味，有些苦又有些辣，苦的是艾草，辣的是烟。
伸手拿过言业生的伞，褚寻一手替他撑着伞，一手推着他，嘴里轻声道：“想要买些什么？”
言业生看着地面上两人的影子，暗沉的视线在阳光下也透不进一丝光。
他慢一拍的道：“想要买些花。”
“嗯。”
两人边走边找花店。
走了会褚寻突然问道：“你认识几天前死在街边的那人吗？”
这是个有些尖锐的问题，对成年人来说尚且需要迟疑，更何况一个孩子。
可言业生什么反应也没有，褚寻只能看到他脖颈处脆弱微凸的脊骨和落在其上的银白发丝。
他轻红的瞳孔里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仍在望着两旁的店面。
烈日的阳光倾泻，闷热湿潮，褚寻鬓角沾了些汗意。
言业生：“他以前是张伟扬的上级，后面落魄了也不知道自己老婆和别人搞在了一起。”
褚寻闻言眯起眼，不知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还是言业生的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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