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光明下的阴影
“原来是你！”裘丞忽然出声，恍若自语，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我还没从小溪和江佐父女出现在裘家堡的震撼中恢复，便觉一道困惑、怀疑、心痛、犹豫又带了丝希望的复杂至极的目光打在脸侧。
转过头去，对上裘丞的眼，已经晦涩难辨，他仍旧在自语，却多了些淡漠，“我早该想到的。”
我仍旧茫然。
答案呼之欲出，可我想都不敢想。
直到……
江佐淳淳如溪水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愉道：“不过小溪，你又忘记了，不能叫小爸，要叫小叔叔，至于你小妈，也要改口叫小婶婶了。”
轰地一声！
我的脑子被炸得混乱不已，小溪，溪儿，江佐，裘佐，我早就该想到的，江小溪就是江依水的女儿，江小溪的爸爸就是裘丞的堂哥，所以江佐当然是假名，裘佐？裘佐！佐这种生僻的名字哪有这么容易出现，还一下就出现两个！
不是我太迟钝，而是我真的没往这方面去想过！
江依水的女儿满打满算才5周岁，可小溪怎么看都不止7岁了！还有江依水可是混血啊，可一头黑发怎么看都是东方面孔的小溪哪里有江依水的影子？
不，不对，这么一细看，我才注意到小溪的嘴巴和下巴其实很像江依水，只是一来小溪还小，婴儿肥遮掩了一点，二来江依水混血最明显的部位是鼻子以上的五官，而小溪不管眉眼还是鼻梁都和江……不，裘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裘佐也是一张标准的东方面孔，才彻底迷惑了我。
我混乱着，只知道目光在这对父女脸上徘徊，直到小溪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吧，小叔叔小婶婶迟到了，小溪肚子都要饿扁了，不过没关系，小溪很喜欢小婶婶，小叔叔一定是去接小婶婶了，所以小溪就原谅小叔叔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吃东西了吗？”
沉木双拱门的后面是格外空旷的餐桌，宛如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中的摆饰，距离桌面超过3米的悬浮吊顶，四面的石壁里镶嵌摆放着几副铠甲，像是博物馆里的骑士，头盔下黑黝黝的空洞熏染出一片森然。
本该温馨的餐厅，却宛如屠宰场般令人心悸，就连小溪百灵鸟般的童音也无法改变气氛，反而有种恐怖童谣的既视感。
“所以，你不信江？”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找回自己的声音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感觉在我自己感觉中干涩无比的几个字，却让周遭的凝滞忽然一空，仿佛空气中都多了几分轻松的味道。
裘丞紧了紧我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讥讽，“他当然不信江，是吗，我的好堂哥，裘佐。”
不知为何，我的心悸忽然就淡了。
咕噜噜——忽然响起一串空腹的叫声，源自小溪可怜巴巴用小手揉着的小肚子。
然后空气中的争锋相对一下子就如潮水般褪去。
裘佐抱起小溪，似是欲言又止，然后还是用淳淳的嗓音反讽了句：“既然你小叔叔到了，自然可以开饭了。”
从头到尾，裘佐都没有回应我和裘丞关于名字的问题。
被裘丞牵着往餐桌走时，我的目光忍不住在俩兄弟身上徘徊，于是得出一个结论，不愧是堂兄弟，真像。
宛如中世纪的加长餐桌上冷冷清清坐了几人，为首一位中年男子，两鬓微白，不苟言笑，不怒自威，是裘丞的养父，也是裘家当代家主裘仞山。
右手边第一位面相稍年轻，眉宇间自有一股风流，五官和裘仞山有三分相似，却是裘丞的大伯，裘佐的父亲裘孤城。
之后闲聊时听裘丞提及，他大伯和养父的名字源自老爷子最喜欢的《凉州词》中的一片孤城万仞山。
裘丞大伯边上还有一位妇人，保养得极好，岁月似乎都不曾在她身下留下痕迹，便是裘丞的大伯母、裘佐的亲生母亲郝芸岚。
往下摸约三十出头的女人是裘丞的姑姑裘清潭，在一众肃穆的长辈中，年纪最轻的姑姑穿着宛若修女的长袍，头戴兜帽，浑身笼罩在阴影下，除了打招呼时露出一张脸，其他时候存在感薄弱得如同空气。
再往下空了两个位置，是裘佐和小溪的，再往下，赫然便是本不应该出现，我却知道一定会出现的江依水！
在裘丞简介到只剩称谓的介绍后，我随着裘丞入座，自裘丞养父左手向下，依次是裘丞、我、梁祁和祝倚琳。
老爷子只育有两儿一女，裘丞大伯和养父更是只有一子，诺大一个裘家堡，好端端一个家宴，冷清至此。
我没预料到家宴会这么冷清，但幸好我早就知道这餐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只是第一个向我开炮的不是江依水，而是那位看起来温良贤惠的大伯母。
郝芸岚端详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有些遗憾开腔：“老爷子那么疼爱丞丞，我还以为今天的家宴可以见着老爷子。”
裘孤城目光一沉，训斥道：“就你多嘴。”
郝芸岚当即对着裘丞养父歉然道：“二弟可别多想，我只是很久没有和老爷子一起吃饭了，关心老爷子的身体，绝对没有觉得老爷子不认可侄媳妇儿的意思。”
欲盖弥彰，巴不得别人不这么想才对吧！
好在裘丞一早就跟我打过招呼，老爷子忒烦家宴，绝对不会出席，并说定了午休后单独拜访，所以我并不会生气，只是有种难怪老爷子不愿意出席家宴的明悟，看着这样的子辈，任谁都心烦！
不过话到底是冲我来的，要不要回呢？
正想着，裘仞山眼皮子都未掀，声音不怒自威，“无妨。”
可能是压力太大，我忽然有种看到了中年版裘丞的错觉。
这样一想，下意识瞥了眼裘丞，就见他低着眼，嘴角始终噙着抹讽刺的笑。
他养父替我出头，怎么感觉他不开心？
下一刻，裘仞山不怒自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母亲身体不适，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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