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陈棪到周澄家里的时候还早，周阿姨围着围裙在做饭，看到陈棪手里提的水果，慎怪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又不贵，”陈棪笑笑：“我帮您做饭吧。”
她带了周澄两年，周阿姨早就没把她当外人了，自然的点点头，把陈棪带进厨房。
菜炒的差不多的时候，周阿姨叫陈棪先去把周澄叫起来。
周澄还在睡觉，白白胖胖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睫毛长而翘，像把小小的扇子，陈棪拍拍他腿的地方：“橙橙，橙橙。”
周澄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陈棪，眼神没有焦距，头上还有一撮翘起的头发。
陈棪忍俊不禁，又叫了两声，周澄才反应过来，直接扑进陈棪怀里：“老师早上好！”
摸了摸小孩儿头上那撮头发，没有压下去，陈棪又摸了摸：“橙橙早上好啊，该起床了！”
“好，老师先出去，橙橙马上就出来了。”
周澄从很早以前就是自己穿衣服了，捂紧被子不好意思的看着陈棪：“老师不要看我。”
陈棪再次摸了摸那撮头发，就出去了，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周澄床头柜上放的照片。
那是张全家福，照片里有四个人，周爸爸，周阿姨，周澄，还有周澄的哥哥。
陈棪记得他叫周懿星，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那时候的周澄才一两岁的样子，陈棪仔细看了看周懿星，觉得眼熟得很，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站在周澄房间门口，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正好这时候周澄蹦蹦跳跳的出来了，电光火石之间，陈棪突然想起来了，照片里的周懿星跟五年前的周倦有七分相似。
门口处传来周阿姨的声音：“唉周倦来了啊。”
陈棪转过身，正好看到走进客厅的周倦，直直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周阿姨看到周倦盯着陈棪，拍了拍他的手：“看什么呢！”
周倦脸上挂着笑容，语气有些吊儿郎当：“姑姑你打疼我了。”
“知道疼就好！”周阿姨毫不客气：“别把人家姑娘吓到了。”
“我这不是看到熟人了吗。”
“熟人？”周阿姨看看周倦，又看看陈棪：“你们认识？”
不等他们说话，又拍了周倦一巴掌，陈棪隔了老远都听到响声了。
“长得好看的人你都认识！”
周倦嘶了一声：“姑姑我是你亲侄子啊！”
周澄松开陈棪的手，朝着门口冲去，抱住周倦的腿，大叫：“大混蛋！”
“臭小子你叫谁呢！”周倦把周澄从自己腿上扯下来，又抱起来扛在肩上：“欠收拾了是吧！”
周澄哇哇的叫着，不过脸上却挂着开心的笑容。
周阿姨进厨房了，陈棪看了看周倦，也跑进厨房帮周阿姨的忙去了。
周阿姨边炒菜边对陈棪说：“棪棪你别介意啊，周倦就是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陈棪在洗菜，低着头回答：“没事儿。”
周倦的声音传进来：“姑！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周阿姨没理周倦，侧头看了看正在擦盘子的陈棪：“你们真认识？”
陈棪抬头看了看周阿姨，轻轻点了点头。
“不应该啊，”周阿姨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棪盯着手里的盘子：“算是网友吧。”
“那就说的通了，”周阿姨恍然大悟：“这臭小子前几年可一次都没回来过。”
陈棪笑了笑，没说话，周阿姨突然问了句：“棪棪啊，你觉得周倦怎么样？”
周阿姨笑的慈祥，让陈棪想起了他妈给别人介绍对象的时候，也是这么慈祥。
陈棪心里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周倦突然出现了，他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根香蕉：“姑，我饿了！”
周澄站在他旁边，还没有他屁股高，也拿着根香蕉，学着他的语气：“妈，我饿了！”
陈棪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棪教周澄写作业，周阿姨在画室画画，也没有再打趣陈棪，周倦抱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偶尔会咧开嘴冲着陈棪笑。
晚上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陈棪没有带伞，周倦看了看天：“这雨估计今晚停不了了，我送你回去吧。”
周阿姨正有此意，不等陈棪说话，连连点头：“我看这样也可以，这么晚了棪棪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就让周倦送你回去吧。”
周澄抱着陈棪的腿起哄：“让大混蛋送你回去！”
陈棪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周倦，“嗯”了一声。
周倦是自己开车来的，陈棪不认识车，但也看得出来不便宜，车里很干净，周倦本来是打算让陈棪坐副驾驶的，陈棪自己跑到后座去了。
雨很大，不断地落到玻璃上，又被雨刷刷到一边，车窗外的东西都很模糊，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光影，车内自成一个小空间。
周倦突然出声了，他说：“我出国的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他停下车，继续说：“陈棪，你恨过我吗？”
陈棪看着窗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周倦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陈棪的确听到了，她不但听到了，她甚至知道陈棪说的是哪一天。
周倦出国的那天，是陈棪考试的最后一天，陈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陈棪在中午睡午觉的时候跑到厕所给他打电话：“我还有最后一门就考完了唉。”
周倦语气中满是笑意：“好好考，放宽心，放假了我们来看你。”
“一言为定！”
“好好好，一言为定，你先去睡一会儿，不然待会儿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哭都没地方哭。”
“嗯嗯。”陈棪小鸡啄米的点头：“那我挂了啊。”
“午安。”周倦说着收了电话，前面的司机看了看周倦，小心翼翼的问：“小倦，跟对象打电话呢？”
“不是对象，”周倦着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一个小朋友而已。”
“你自己都还是小孩儿呢。。”司机边说边笑，又说：“你要不要给那个小朋友说一声儿？”
“不用了，”周倦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她刚刚在考试，下飞机了再说吧。”
路上堵的厉害，周倦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才到了机场，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看表，想，陈棪这时候应该也要考试了。
雨越下越大，周倦他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司机大叔看了看雨，回头对周倦说：“我先去拿把伞，你在车里等我。”
周倦还在感冒，正好陈棪又打了电话过来，就答应了，他接起电话，就听见陈棪的声音：“我要去考试了！”
“加油！”
“好的！”说着，陈棪就把电话挂了。
周倦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这个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这些天来所有不开心的事。他想，下次一定要问问，她怎么这么黏人，然后在她闹脾气的时候安慰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句话，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而他们的相见，也遥遥无期。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陈棪看着外面的大雨，没有回答，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又滑下来，拉出了一条条的痕迹，像是有人在哭。
周倦盯着后视镜里的陈棪：“你还喜欢我吗？”
陈棪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喜欢，原来他也知道。
良久，陈棪才开口：“我应该能猜到你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天一直在下雨，我考最后一门的时候，雨更大了，打伞了也没用，我半条裤子都湿了。”
那个时候她心里慌得很，她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她知道了，却只觉得好笑。
她缓缓扯出一个笑容：“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们在拍电视剧。”
陈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很久以前她想过，以后再见到周倦，一定要让他后悔不告而别，一定要在他脸上看到悔恨的表情。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脸上像是痛苦又像是悔恨的表情，心里却并没有好受一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几乎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心里住了两个小人，一个喜欢他，一个憎恨他。
她看着周倦，缓缓开口：“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好谈的。”
所有当时没出口的话，之后再提，都是不合时宜。
雨越来越大，陈棪拉开车门，几乎是一下车就淋湿了。
她走在雨里，挺直背脊，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泪水是热的，雨水是冷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一下就变得冰冷。
就像五年前，她在临川车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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