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清远多雨,但是一般都是小雨。
陈棪初中毕业的那年,下了两场大雨,或者不止两场,但陈棪已经记不清了。
她记忆中,只有那两场。
一场在她考试那天,还有一场,就在一个月之后。
都说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有想法就去做,做了就不要后悔。
不像那些做了就是做了的人,陈棪后来想起这件事,都是后悔的,只是那个时候死倔,不肯承认而已。
陈棪中考考了全校第二,爸妈请老师吃饭的时候,班主任笑呵呵的看着她:“想要去临川的话就不能放松啊。”
那个时候,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上周倦了。
陈棪心里不可抑制的涌起恐慌。
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周倦了。
于是她瞒着所有人,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即将上高中的前一个星期,偷偷去了临川。
她坐的是汽车,十五个小时的车程。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清远这个小小的城市,就连分叉路稍微多一点的地方,她都会迷路。
可是她想去临川的念头那么强烈,强烈到她忽视不了。
车上都是陌生人,她心里怕得要死,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包,就连晚上也不敢睡。
可她还是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间,她听到有人在讲话,她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身边的阿姨原本是看着窗外的,闻言看了看她,说:“快到临川了。”
陈棪勉强直起身子,向窗外看去,临川是平原,陈棪这是第一次看见平原,金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广袤无际的大地上,一块又一块的土地,格外分明。
陈棪突然没有了睡意。
她抱着包,拼命的忍住眼泪。
到了临川之后,她给表哥打了个电话,说三天之后就回来。
她用那三天的时间,逛遍了周倦曾经向她提及过的临川的所有地方,唯独没有去临川大学。剩下的时间,就是蹲在小旅馆里给周倦打电话。
她离开临桉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漫天满地的水,陈棪没有打伞,她站在车站盯着临川那两个字看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在回程的车上最后用时年七月的号发了一条微博,然后卸载了微博。
陈棪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双眼红肿的妈妈和眼眶里都是血丝的爸爸,他们站在出站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示意陈棪上车,气氛压抑的可怕。
那是陈棪长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陈妈妈手机拿着竹条边哭边打,陈爸爸在一旁闷闷的抽着烟。
陈棪不说话,泪水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背上都是伤痕,陈棪进了医院,连军训都没有参加。
时至今日,父母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临川,其实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高二有一阵子,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梦到周倦,梦里的周倦站在她面前,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漂亮的凤眼眯成一条缝,他说:“我来找你了。”
陈棪看着他,心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走了一条又一条街,街两旁是人间万象,时快时慢,都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她身前的这个人。
她不知道这是梦,每一次,她都以为是周倦真的来找他了。
只是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
每一次醒来,她都累的厉害,心里像被挖了一块一样,空荡荡的,穿堂风从中呼啸而过。
难受,但是哭不出来。
有一次她感冒了,出去打针,回来的很晚,公交车上只有几个人,她坐在上面刷微博,突然看到一句话:“我与陌生的人在拥挤的公车里背贴背,我在吵闹的餐厅里与陌生人拼桌吃,我和并不熟悉的人聊到深夜,却没有和我喜欢的你,做过任何事。”
陈棪当时就愣在那里了,她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坐在前面的中年妇女转过身看了看她,拿了张纸巾给她,什么都没说。
那天晚上,她从医院一直哭到宿舍。
那是她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哭泣。
她最后还是填了临川大学,但她却并没有轻松很多,提交申请表的时候,他像是听到了周倦的声音,还是少年,他说:“以后我带你到临川玩啊。”
陈棪走在雨里,大颗大颗的雨水砸的他生疼,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感情里,向来只有一无所有,才不会害怕失去。
陈棪是被痛醒的,肚子疼得厉害,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用力的搅动。
童钰婞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陈棪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她吓了个半死,连忙跑出去叫医生。
童钰婞以为陈棪快要死了,实际上,陈棪只是痛经。
白发苍苍的医生皱着眉头:“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越来越不爱惜自己了。”
陈棪默不作声的看着床单。
童钰婞一手拿着一个苹果一手拿着一把水果刀,看了看陈棪,又看着医生,讪讪的笑。
医生走了之后,童钰婞又开始训陈棪:“你不要命了啊!”
她手里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声音里还有些颤抖:“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啊,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起来看到你这个样子有多害怕!”
脸色惨白,头发都被汗湿了,床单上都是血。
陈棪抿着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童钰婞看着这样的她,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你真是……”
说着就把手里那个没削完的苹果塞到了她手里,自顾自的玩手机。
陈棪啃了一小口苹果:“周阿姨给我打过电话吗?”
“打过,我说你今天不太舒服,他让你好好休息。”
陈棪乖乖的点点头,看的童钰婞母爱发作,慈祥的揉了揉她的头,接着就被熊孩子陈棪打下来了。
童钰婞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递给她:“你等等啊,我去给你买吃的。”
陈棪接过手机,朝童钰婞挥了挥手。
周倦微博的页面还是没有更新。
群里依然热火朝天,字里行间都是对送舟行的喜欢。
陈棪又刷了刷空间,看到廖晨星发了条新动态,就在三分钟前,陈棪赶紧私戳他。
陈棪:廖晨星廖晨星!
廖晨星:?
陈棪:我今天看到你爷爷了( ̄▽ ̄)
廖晨星:你又进医院了?
陈棪:这不是重点!
廖晨星:你等我一会儿,我过来。
陈棪:你不是在尼泊尔吗(°Д°)
廖晨星:那是三个月之前的照片。
陈棪:0ДQ
廖晨星来的时候陈棪刚刚吃完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他爷爷。
早上皱着眉头十分威严的老医生笑开了花,看陈棪跟看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女娃娃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棪吓得瑟瑟发抖:“没...没有了。”
廖爷爷笑得慈祥:“有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小姑娘不要忌讳行医啊。”
陈棪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廖晨星板着一张死人脸站在一边,看陈棪这个样子碰了碰他爷爷:“你不是还有病人吗?”
以前童钰婞她们说陈棪是面瘫的时候,陈棪总想用廖晨星打他们的脸,但是考虑到她们没见过他,就做罢了。
陈棪只是不爱笑,可廖晨星,她们高中同桌两年,她看见他笑不超过五次。
他生得好看,皮肤白,鼻梁高挺,眼睛大,双眼皮非常漂亮,薄唇,明明不怎么笑却长了非常适合笑的唇形。
陈棪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廖爷爷边瞪他边走出了病房,气呼呼的。
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陈棪摆摆手:“我刚刚吃完饭呢。”
他木着脸看了一眼陈棪,随即剥了一瓣橘子往自己嘴里一塞。
陈棪:“……”真是不可爱!
廖晨星慢吞吞的吃完橘子,又慢吞吞的擦完手,才看向陈棪:“说吧,怎么了?”
陈棪看着他,鼻子突然有点酸:“他回来了。”
关于周倦的事,陈棪向来是瞒得很深的,但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廖晨星就知道的。
那个时候她看廖晨星伤心,就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虽然她的初衷,只是为了让廖晨星开心一下。
廖晨星说话都慢吞吞的,不疾不徐:“他找你了?”
陈棪点点头。
“你还喜欢他吗?”
陈棪微愣,半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说你的想法。”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跟我说周倦其实没什么错?”陈棪看着廖晨星,缓缓开口,“其实你说得对,周倦从来就不欠我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和他只不过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网友,他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所以他离开也用不着告诉我。”
“先不提喜不喜欢,喜欢,和不喜欢,那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他走了之后,不管我是想念还是怨恨,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可能偶尔会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打过游戏,一起通宵挂过yy,他也可能已经忘记了我,不记得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我甚至想过,他或许也是喜欢我的,他也经常想起我,想的彻夜难眠,想的掏心抓肺。”
陈棪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都是泪水。
有很多人都问过她是不是在等谁,可是她哪里有人可等呢?她只是想着,或许以后她可以找到一个人,他不是周倦,但是可能他会和周倦有一点点像,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就好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午夜梦回她也会想,要是周倦又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怎么办,随即又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她不敢细想,有些事情,总是越想越难过的。
“他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啊,我早就决定不喜欢他了……”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陈棪早就退无可退,在这几年的自我折磨中只剩薄薄一层茧,而周倦,就像个拿着锋利武器的战士。
陈棪无法确定这个战士是来保护自己的,还是像五年前一样,想把她的最后一层壳剪掉。
可是每一次,她都忍不住。
她骗不了自己,她是那么的喜欢他,那么的希望跟他在一起。
陈棪看着廖晨星,一字一顿的说:“我觉得,我挺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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