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目养目重见天日
第二日，胡朔以银针刺入寒冰肩贞、天宗、秉风、肩井诸穴。
第三日，胡朔以银针刺入寒冰风池、风府、前顶、颔厌诸穴。
胡朔手拿一根银针轻叹：“这是最后一针了！丫头，你可是我解金沙蛊最快的人。”
诸葛常宁问道：“萝卜你以前还给别人解过金沙蛊？”
“没有，这是第一个。”
“那你说什么最快！”
“我按照常人预算七到十四日，这丫头三日便够，还不是最快么！”
诸葛常青颇为不屑：“寒冰姑娘岂可以常人度之！”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刺入通天穴，胡朔一掌击出，寒冰吐出最后一口鲜血，血色殷红，已无细小蛊虫。
寒冰顿时感觉到全身从未有过的轻松。
诸葛常宁仔细看了看，喜道：“没有虫子了，这蛊是不是已经解了？”
“解是解了，但是……”
诸葛常宁忙问：“寒冰姑娘，那你眼睛是不是可以看到了？”
寒冰摇头：“不能。”
“胡伯父，为何会如此？”赤焰问道。
“对啊。萝卜，你这医术到底行不行啊？”
胡朔闻言气道：“我这医术怎么不行了？普天之下除了我，谁还能解金沙蛊？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侮辱我的相貌，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医术。”
“你这解了蛊又有什么用，寒冰姑娘眼睛还是看不见！”
“解了蛊她才能不受蛊虫发作时，万蛊蚀心之痛……”
“要不是进了你这黄蝶幽谷，寒冰姑娘本就不用再受蛊虫发作的痛苦，赤大哥每月以灵狐之血饲养，蛊虫早就不发作了。你这白白让寒冰姑娘受了三日的罪，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跟庸医有什么区别！”
住了三日，诸葛常宁越发大胆，寒冰听着他胡搅蛮缠，不由得轻轻一笑。
“庸医？你……你……”胡朔气得脸色铁青。
赤焰只得拱手赔礼：“胡伯父，常宁他口无遮拦，并非此意。”
“你……”胡朔不理赤焰，仍是对着诸葛常宁开口，“我胡朔虽隐于此谷，但年年出谷，于僻壤之地问诊，都是叫我神医，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我是庸医！”
“你连寒冰姑娘眼疾都治不好，算什么神医？”
“谁说我治不好了？”
众人眼前一亮，诸葛常宁喜道：“那便是能治好了？”
胡朔平复了一下心绪：“寒冰丫头这双眼，原本是受蛊虫影响，一点点失去观感，若中蛊时间不长，解了蛊自然可见光明。只是她中蛊时间太久，双眼周围经脉已废，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寒冰淡然开口：“不管胡伯父有几成把握，都尽管尝试。”
“不止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此法也相当凶险。”
赤焰问道：“怎么凶险？”
“以目养目，用一健康之人的眼睛饲养……”
“胡伯父，请等一下。”寒冰突然开口打断胡朔之言，起身对红梅暗影说，“红梅，我们从落崖至今已有四日，你们姐妹出谷去附近的火云钱庄报个平安吧。”
暗影有所犹豫：“可是姑娘你……”
“冰儿让你们去便去吧！”
“是，公子。”
寒冰又道：“常宁，你也去。”
诸葛常宁一怔：“啊？你们玉龙教报信我去干什么？我不去！”
寒冰不言，头微微转向诸葛常宁之处。
虽寒冰目不能视，但诸葛常宁却感觉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虚：“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即刻动身吧！”
胡朔哈哈一笑：“快走吧快走吧！你在这里只会胡言乱语乱我心神。”
诸葛常宁跟在红梅身后向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叮嘱：“老萝卜，寒冰姑娘的眼睛你可一定要治好啊！不然你这胡神医的招牌可就砸了！以后出谷就让人叫你胡庸医。”
“以后你爹就叫诸葛失算！”胡朔还口。
待诸葛常宁走远，寒冰又转向赤焰。
“冰儿，你也想找借口把我支开吗？”
寒冰抿了抿嘴，终究还是坐了下来：“胡伯父，请继续说。”
“以目养目，用一健康之人的眼睛饲养眼盲之人血脉，需要两人心意相通，血脉相连。我再以银针同时刺入两人晴明、攒竹、瞳子、球后四穴，疏通眼盲之人眼部经脉。若成功，两人皆可视物。”
“若失败呢？”寒冰问道。
“若失败，两人俱盲。”
寒冰听此，声音有些颤动：“几成把握？”
“五成。”
赤焰立刻开口：“冰儿，用我的眼睛，可以一试。”
寒冰摇了摇头：“若是失败了呢？”
“我相信胡伯父的医术。”
胡朔皱眉：“你别信我！我说的都是实情，我真的只有五成把握，你们考虑好再告诉我。但是寒冰丫头这眼，只有这一种方法，便是换眼，她眼部周围筋脉尽废，也不可能视物。”
“这些年，我早已习惯在黑暗中度日。眼睛虽然盲了，但耳朵却更是敏锐。”寒冰说着手指微动，一根坚硬的冰刺刺入桌案，一只金色胡蝶翅膀被穿透，挂在冰刺之上，“自古福祸相依，有失必有得。”
寒冰手一扬，冰刺瞬间化作水汽，金蝶又摇摇晃晃的起飞。
“哇！”胡朔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招真是太帅了！寒冰丫头你有这手绝活，眼睛看不看得见都一样！你要是个男子，我就把我家蝶丫头许给你！”
旁边站立的胡蝶一愣：“爹爹，你瞎说什么呢！”
“其实女子也好，只要情投意合，同性也不是问题，还免得蝶丫头受那生子之险。”
“爹爹！”胡蝶面露羞恼，嗔道，“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爹爹不说了。”
四周突然陷入可怕的寂静，无人再出声。
片刻，赤焰蹲在寒冰身前，拉起她双手：“可是冰儿，我不想让你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我想让你看遍这世间美景，春日桃杏，夏日青荷，秋日霜菊，还有冬日你最爱的寒梅。可以赏花开花谢，云卷云舒，日出日落。便是只有一层把握，我也想试一试。”
寒冰眼眸垂下，面向赤焰：“可若是失败……”
赤焰温声一笑：“若是失败，你可会嫌弃我是个瞎子，把我赶走，不再让我整日作陪？”
寒冰轻轻摇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你从未嫌弃过我，予我多年相伴，又对我如此付出。此中情意，寒冰恐今生难报。”
“那若是失败，日后我们就做一对盲眼夫妻，相扶到老。可好？”
“……好。”寒冰声音哽咽。
“好什么好？我可是胡神医，我有五成把握呢！搞得我这招牌要砸了一样。蝶丫头，带他们两个去医室。”
几人进入医室，胡朔在火上烤着银针：“你们两人各割开一掌，使血脉对接，血气相溶。”
赤焰扶寒冰坐下，依言而行，感觉到寒冰手指冰凉，不住地颤抖，柔声安慰：“冰儿，别怕。”
熟悉的声音带着温暖，让寒冰心头安定下来。
“闭上眼睛。”胡朔说着将十六根银针依次刺入两人双眼的晴明、攒竹、瞳子、球后四穴，“银针不拔不要睁眼。”
漏沙颠倒，一粒粒沙子重新落下。香炉之上，薄烟缭绕。日光渐渐西行，屋内的光影慢慢倾斜。
“可以收掌了！”胡朔说着，开始拔下赤焰眼上的银针。
“哎，蝶丫头，你不要挤我，我得拔针啊！你靠后一点。”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拔出，赤焰收了手，缓缓睁开眼睛。
胡蝶一双水亮的眼睛紧盯着他：“赤公子，你还能看见吗？”
寒冰心潮澎湃，仔细听着声响。
“嗯。”赤焰微笑点头，心中亦是激荡不已，“冰儿，你也一定能看见了！”
“不要睁眼！你的银针没拔。”胡朔赶忙转身嘱托，随即嘿嘿一笑，“我就说嘛，我这神医的称号，岂会是浪得虚名。”
“爹爹，寒冰姐姐这银针，还要多久能拔啊？”
“一刻钟。”
寒冰从未觉得一刻钟竟是如此漫长，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没有人天生喜欢无尽的黑暗，过去八年里，寒冰每时每刻都想重见光明。
终于，漏沙耗尽。
一根，两根，银针纷纷拔下。
赤焰竟也紧张得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医室内突然落针可闻。
寒冰垂下的眼睑不时闪动，午后强烈的光照让她不由得伸手去挡。赤焰见状侧身挡住强光，寒冰方才移开手。长长的睫毛下，眼波流转，缓缓抬头迎上赤焰灼热的目光。
面前一人红衣黑发，俊逸无双，如墨的黑眸中有无限深情。
寒冰看着他，笑若春风：“这世间万般美景，我最想看到的，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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