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成婚二载无子因由
丙申年七月初，江南余杭长乐小镇，刚下过一场雨水，天气湿热难耐。
赤家医馆内四角及中央放置铜鼎，内有无数冰块，随着冰块融化，馆内冰凉一片，不似盛夏。有镇中妇人幼儿耐不住暑气，未有病痛仍前来避暑，是以医馆内常是熙来攘往，人声不绝。
赤焰坐在轮椅上，以薄毯盖腿，诊脉开方，温文儒雅。馆中妇人多被其容貌气质吸引，只叹这赤大夫妙手回春，品貌俱佳，腿似有些许顽疾，虽能行走，却常以轮椅代步。
待赤焰开下药方，便由红梅抓药，白露收银。红梅跟随赤焰多年，耳濡目染，普通病痛已可单独问诊。
医馆后墙有一道门，直通后院。午前，寒冰从后门而入，抬手将鼎中已融化的冰块再度凝结。她扫了眼馆内有些吵闹的十几个孩童，抬脚往二楼走去。
有一妇人赶忙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妇人怀中抱着一幼儿不足三月，手中牵着一孩童三岁有余，对着寒冰开口：“赤家夫人，我这长子经人摸骨，说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听闻夫人武功高强，不知能否收到门下？这孩子不怕吃苦，还可以陪伴赤家小公子……”
“我不收徒弟。”寒冰漠然打断了她的话，却忍不住看向她怀中的幼儿。
妇人见状又道：“这是我幼子，尚不足百天，夫人若能看上，愿意收到门下，也可……”
“我说了，我不收徒弟。”寒冰再次打断了妇人的话，去往二楼窗棂处。
那妇人她隐约记得，初来余杭时，妇人牵着的孩童一岁多些，身患雪口病，无法咽食，被赤焰医治。如今那妇人又生下幼子，而寒冰……
二楼临窗放着背椅，可将后院情况一览无余。再望远些，可看见一湖泊，湖泊后有几座山峰罗列，齐巧幽邃。
寒冰坐在背椅上，看着后院中白荷白薇陪着赤胤奔跑玩闹。那个小人过了冬便三岁了，已会奶声奶气地叫她“娘亲”，会把好吃的食物分给她，还会举着木剑装模作样地跟她练剑。
寒冰叹了口气，微微垂目。
赤焰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寒冰，他能感觉到，寒冰近日心绪不宁。以往白日里，寒冰总会带着赤胤来馆中找孩童玩耍，近几日总是独坐二楼，不知所思。
“红梅。”赤焰换红梅接替他的位置，给人看诊，自己掀了腿上薄毯，起身往二楼走去。
“冰儿，你午食想吃什么？”
“都可以。”
“做芙蓉豆腐、栗子炒鸡和一品汤，如何？”
“嗯。”寒冰淡淡应着，兴致缺缺。
“冰儿，你怎么了？”赤焰俯身靠近，“你若不想在余杭待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
“我……”寒冰看着他，欲言又止。
赤焰与我日夜相伴，若是我身体有疾，赤焰定然知晓，怎会不管不治？许是我想太多了，这种事情，原本也急不来。
念及此，寒冰清浅一笑：“我只是腹饿了而已。”
“那我去做，一会就好。”
炊烟升又灭，妇人孩童尽数离去，红梅一人在馆内看着，寒冰同白露回到后院。
赤胤见到寒冰，快跑着上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娘亲，抱。”
“小公子，你手上都是泥巴呢！”白荷赶忙拿出捐布擦拭赤胤双手。
“无事。”寒冰将赤胤一把抱起，舀了净水一起清洗了双手，又将他抱在怀中，坐在桌前。
赤胤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小手，捧着寒冰的侧脸亲了上去，声音响亮，还带着口水，湿了寒冰脸颊。
寒冰笑了笑，无奈又开怀。
“坐在一旁用饭，不要坐在你娘怀里。”赤焰脸色一沉。
赤胤眼神怯怯，忙向白露伸出手去。
“这小子，越发大胆了。”赤焰用衣袖将寒冰面上的口水拭去。
“孩子嘛，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
“娘亲，吃兔兔。”赤胤拿起桌上临近的酥皮白兔，就要递给寒冰，发现赤焰又沉着脸看他，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你总凶他做什么？”寒冰嗔道，面露不悦。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知道错了。”赤焰眉眼带笑，为寒冰夹菜。
待到午食将毕，红梅从馆中而来，走向赤焰：“家主，馆中来了一妇人，成婚一载，未见有孕，我观其脉象体寒得厉害，不敢妄自开方。”
寒冰闻言双目一抬。
旁人成婚一载，已然心忧无孕，寻医问药。我与赤焰已成婚两年有余，为何始终不见……
体寒易不孕，我修炼有凝冰决，是否有甚影响？
思索间，赤焰已起身：“我去开方，你用饭吧。冰儿，我先去了。”
见赤焰离席，赤胤又将一直攥在左手的酥皮白兔举到寒冰面前，悄声道：“娘亲，吃兔兔。”
“好。”寒冰笑着接过，眸中烦忧却丝毫不减。
天色将暮，暑气散了不少，馆门已闭，屋中菜色飘香。寒冰看向正在盛羹的赤焰：“今日午末不孕的妇人，你可治了？”
“嗯。她体寒多病，气血亏空太多，需要调养半年，才有受孕之机。”赤焰应着，将盛满羹汤的食碗放到寒冰面前，又去盛下一碗，“冰儿怎会问起她？”
“我想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话音刚落，赤焰盛羹的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洒在他左手手腕及虎口处。
“红梅，快取凉水来！”寒冰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瓷碗和汤勺，用清水将他手上汤汁淋净，又凝了冰块敷在烫红之处，“怎么这么不小心？”
赤焰不曾抬头看她，低声道：“冰儿，此种事情讲究缘分，急不得。”
“可旁人成婚一载就急了，我们已成婚两载有余！赤焰，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不能生子？”
赤焰犹豫片刻，看向白露，白露立刻示意红梅几人去往别处用饭，并将赤胤抱起：“小公子，我们换个房间用饭好不好？”
赤胤一看要将他抱去别处，小嘴往下一撇，眼泪就要滴出来，双臂向寒冰伸开，口中不住哭喊：“娘亲，娘亲……”
寒冰看了看哭闹的赤胤，别过头没有抱他。
屋中转瞬只余两人，赤焰又低下头去，动了动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动：“冰儿，我们……不是已经有赤胤了吗？”
“所以呢？”寒冰停了给他敷冰的动作，坐在身旁的背椅上，“我是不是不能生子？”
“不，不是……你身体安康，未有任何病灶。”
“那为何我一直不见有孕？”
赤焰眉头紧锁，没有作答。
“你若不方便说，明日我回玉龙城，去找桥姨，若是我身体之故……”
“不，冰儿，你身体确实无恙……”赤焰手握成拳，眉头锁得更狠，“是我……是我的原因……”
寒冰双眸大睁，一时愣住。
他的原因？他每晚恨不得将我吃干抹净，不给我一日喘息，哪里像是有碍生子之人！
“冰儿，你如今已知晓，可会弃我？”赤焰终于抬起头看她。
“当然不会……”寒冰应着，却感觉有些不对。
赤焰当初连双腿有残都自愧不已，不能生子此等大事，他又怎会就此瞒着与我成婚？
“赤焰，一个谎话一旦说出，就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我没有骗你。确实……确实是我自己的原因。”赤焰又低下头去。
“那好，你跟我走。”寒冰说着拉起他右手手腕，取了院中马匹骑了上去，并伸手让赤焰也上马，坐其身后。
“冰儿，天色已晚，你要带我去哪里？”赤焰将寒冰拥在怀中，一颗心甚是不安。
“去了你就知道了。”寒冰手握缰绳，轻夹马腹。白色骏马载着她二人，出了院门，往街上行去。
夕阳落下帷幕，天边霞光尽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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