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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奸徒密谋 提婚事严词遭拒


  晚上九点,夜幕降临,洪督理府上灯火通明。

  这无疑是苏州城里最豪华的一所公馆了,这是座规模宏大,中西合璧的建筑,大门口是古典雅致的中式大宅门,四进四路的典型江南水乡庭院,雕梁画栋。一概的亭台楼阁,馆堂舫榭,全部掩映在红花绿柳之中。院落靠最南边屹立着一栋三层的西式洋楼,纯欧式风格,装修的异常华丽。

  此时,洪督理新娶的三姨太“黄莺儿”正卧在纯白的欧式皮沙发上,头底下枕着个湖绿色的锦垫,伸着两条粉嫩的玉腿,懒洋洋地给她娇嫩的玉手涂着蔻丹(指甲油)。黄莺儿现在可是洪督理眼前的大红人,这屋里所有的家私都是专门从上海采购回来的最时髦的款式。

  一不留神,她把小拇指的指甲给涂花了,老大的不高兴,撇着小嘴儿嘟囔:

  “又没涂好,真扫兴!这瓶蔻丹还是托人从法国捎回来的呢,什么进口货,颜色一点都不鲜亮......”

  她边抱怨,边抬眼皮子翻了翻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抽着烟的哥哥黄金华,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笑道:

  “哼,我说大哥啊,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儿这么晚了过来,说吧,又是什么事儿?要还是借钱那档子事儿,那请你免开尊口!我攒那点儿体己钱不容易,不能老让你拿去填赌债的窟窿……”

  黄莺儿的大哥黄金华四十开外的年纪,身着深青色的棉袍,外套褐色的缎面背心,手指上套着个硕大的碧玉戒指。一张圆胖脸,脸上的肉微微往下嘟噜着,面色发黄,脸上横着一双长长的肉泡眼,看人时好像总把眼眯缝起来,透出一股精明狠练的目光。

  “哎呀,三妹!瞧你这话说的?”黄金华嘴里衔着烟屁股,嘿嘿一笑,“难道没事,我这当大哥的就不能来看你了?你是知道的,你大哥我这阵子手头有些紧,现在饭碗又让人砸了……

  对了,我不是一直托你在洪三少爷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嘛……他现在势力那么大,要能在军队里给我谋个差事,你说我还至于老往你这儿跑,给你添麻烦吗?”

  黄金华满脸堆笑地走过来,坐在黄莺儿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谄媚地说。

  “唉——你别提了!”黄莺儿在口里叹了一声,皱着眉毛说道:“你的事我早给他说过了,这几天我还专门去找了几趟,可洪三儿老是不在家,估计外面什么事绊住了脚。不过就算他在家,我看他现在那样儿,恐怕也没心思顾你的事儿了。”三姨太耸耸小肩膀,不满地抱怨着。

  “怎么?洪三公子现在可是伸手能遮半边儿天的人,还会有什么事儿不顺心?”黄金华调侃地笑着,把头凑过来,讨好地给三姨太递了根香烟。

  “扑哧”三姨太神情诡异地一笑,“他还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不就是看上人家府上的小姐,人家死活不搭理他呗!哼,也不知道那家姑娘是哪点好,把洪三儿迷得五迷三道的,看他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样子——”

  三姨太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猩红的小口里吐着烟圈幽幽地说着。

  “哎呦?还有这事?是谁府上的小姐?三妹,你快说来听听!”黄金华马上像只盯上了臭鸡蛋的苍蝇,一脸坏笑地凑上来问。

  “嗯……我听说好像是平江路那带江府上的江小姐,叫个什么……什么薇来着……”

  “什么?!江府?你不是说江采薇吧?!……”黄金华听了,心里大吃一惊,大圆脸上满脸的疙瘩肉陡然僵住了,冲着黄莺儿急问道。

  “……哦哟!对啊!你瞧我这记性!”黄莺儿突然用白嫩的小手一拍脑门,“我怎么就忘了,大哥你不就是从那江府里赶……?”黄莺儿本来想说:“你不就是从江府里赶出来的嘛……”话到嘴边,一想不妥,赶紧打住了。她偷偷瞅了眼哥哥的表情,只见他坐在那里一脸不忿,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原来这黄莺儿的大哥黄金华正是前些日子被江老爷从江府上逐出门的管家。他在江家当管家已近十个年头,当初老管家退休回家,江老爷的外甥吴继祖便推荐了自己一个远房的亲戚黄金华来。既是亲戚推荐的,江老爷自然十分信任,江家这些年大事小情,没有不让黄管家经手的,他在江家作威作福惯了,几年下来俨然已是江家半个主人。 

  饶是江老爷如此器重,黄金华暗中还要做狼狈为奸,中饱私囊的勾当。有一次,他发现账房先生的账目上有些小错,便以此作为要挟的把柄,让账房以后听他的调遣,在大账目上作假,捞到的钱,再由几人私分。多年下来,黄金华捞了个盆满钵满,把江家弄得暗地亏空。

  此人嗜赌如疯,在外面输得债台高筑,更加变本加厉,账房实在受不了他的威逼,怕闹出什么大事情来,偷偷跑到江老爷那儿自首,把他供了出来。江老爷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把他逐出了江家,但看在他在江家多年,没去报告警局处理,这样的做法已是很给他面子了,但此人仍不知悔改,恩将仇报,对江家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

  万万没想到,他正愁无处下手,突然间,这机会就来了……

  “这几天光顾着听热闹了,竟把这茬儿也给忘了!大哥你在那江家干了那么些年,他们家的底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三姨太赶忙把香烟从嘴里扯出来,一拍大腿,拉着黄金华的胳膊笑着说。

  “哼!何止是清楚!”此时,黄金华阴郁的双眼闪过一道凶狠的光,发黄的圆胖脸上写满了恨意,靠在沙发垫子上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对了!”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拍,“洪三少爷不是想要他们家江采薇吗?三妹,我黄金华旁的不敢说,这件事上我倒可以给他出谋划策啊!你明天就去告诉三少,只要他按我说的做,保管那江采薇插翅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哼哼哼,不过嘛……这事成之后……我的差事嘛……”

  黄金华话锋一转,阴恻恻地奸笑了几声,在幽幽的灯光下打量着三姨太的表情。

  “呵呵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黄莺儿在灯下心领神会地一笑,“这个你放心,如果事儿真能成的话,到时候洪三儿一高兴……大哥,你说你的那点子事儿还算是事儿吗?”

  此时,黄莺儿与黄金华两两对视着,像夜色中一雄一雌的两只猫头鹰,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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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府内院,江老爷书房前,一树灼灼的桃花开得正艳。

  江福正倚着门框子,立在江老爷的书房门外。一阵微风拂过,他在暖暖的春阳下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江福是伺候江老爷的贴身男仆,对老爷一直忠心耿耿。他是江府上的家生子,两代都在府里当差。虽然没上过学,但小的时候,江老爷专门找了前清的老秀才,给他们几个府上的佣人教过书,现在他已经不是大字不识的下人,而是能读书看报,帮衬老爷迎来送往的助手了。 

  今天午后府里来了客,江福立在门外准备听老爷的吩咐,所以他眯缝着眼瞅着书房里的动静。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书房朱红色的窗棂倾泻进来,洒下一片金光点点。空气中一时间飘着数不清的尘粒,在光影里沉沉浮浮。那些窗棂与屏风上繁复的雕花,几上案头琳琅满目的陈设,在春阳温柔的照射下,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江老爷端坐在明式的红木圈椅上,手里捧着茶碗呷了一口,神情严肃地听着对面来客的谈话。

  江福心里想着,平时,老爷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肯定是心情极佳地哼着曲儿,品品茶,读读书,没准一高兴,还会招招手叫他:“江福,你过来拿钱,到外头给我打点花雕,剩下的铜子儿都是你的!

  可今天却不同,江老爷脸上的颜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还带着几分恼怒。只见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对面客人的讲话,手举着杯子停在了半空,老半天都忘了放下。等了一会听到最后,江老爷竟然气得喘着粗气,“咣当”一声,把茶杯生气地撂到桌上。“哗啦”一下,茶水洒了一桌面,顺着桌角往下滴滴答答的淌,吓得门外的江福一哆嗦,赶忙进屋找了手巾,小心翼翼地低头在一旁擦着。

  “哼,都是继祖少爷闹得,好端端地惹老爷生气!本来嘛,我们家大小姐的亲事自有老爷太太做主,你一个表少爷来瞎掺合什么呢……”江福暗自嘀咕,心里来气,拿着抹布狠狠擦着。

  只见对面座椅上,表少爷吴继祖身材瘦弱,穿着件湖蓝绉绸夹袍,大襟上挂了一个钢笔的笔插,白净的面孔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上梳着中分的头发,抹着发油。他躬着腰,欠着身子坐在椅上,堆起满脸笑容,扎着两只手向江老爷摆着,说道:

  “舅舅,您老别生气啊——我今天过来跟您提这些,也是受人之托。您老不是不清楚外甥我现在的处境,眼下这个时局,我一个政府里的小公务员,哪敢得罪像洪家这样的权贵啊!再说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采薇今年也不小了,又是苏州城的名门闺秀,洪家提亲这事也是顺理成章嘛——”

  “顺理成章个屁!”江老爷听完,气地把桌子一拍,恨恨地骂道。

  “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你不就是想攀高枝,抱大腿,借着洪家现在嚣张的气焰往上面爬吗?我告诉你,你做这些我管不了,但你不能把你妹子当炮灰,眼睁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江老爷越说越气,手微微发颤指着吴继祖的鼻子骂。

  “舅舅,您看您这话说得!——我怎么是把采薇往火坑里推呢?您老看看现在的情形,去官场打听打听,咱江苏一省现在是人家洪家的天下哩!那洪三少爷没兄弟,上面只有两个姐姐,是洪督理洪承海的宝贝疙瘩,那是咱苏州城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就在军队里跟着他老子,我听说现在就快升旅长了!这样的人才家世,难道还配不上咱江家吗?”

  “什么旅长,什么风云人物?他洪家军的所作所为满城皆知!洪承海行伍出身的一介武夫,混迹军队多年,现在拉着队伍满身是血的打了出来,混成称霸一方军阀,他的队伍所过之处都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么个混世魔王,我怎么敢把采薇嫁到他家?

  再说那个什么三少爷,几天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三番五次戏弄你妹妹,光天化日之下开着汽车把她追的满城跑!我听说他是个被老子惯坏了的花花公子,花天酒地,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这么样的一个人,你还敢跑到我面前,提出要我把采薇嫁给他?!继祖,你父母去世的早,我只剩你这一个外甥,你不要被当官的瘾冲昏了脑袋,助纣为虐,来害自己的亲人啊!”

  江老爷一腔的激愤,说到激动之处,竟气得咳嗽起来,江福见状,赶忙过来给他捶背斟茶。

  吴继祖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脸上一道红,一道白,嗫喏了几句,挤出个尴尬的笑脸,陪笑道:

  “舅舅,您老别生气,有话慢慢说嘛……您把洪三少爷说的也太不堪了。那天三少爷专门把我请到洪公馆去,就这门亲事和我商量了好半天,还说咱采薇要是喜欢念书,他愿意掏钱让采薇出洋留学去。我看他也是诚心诚意喜欢咱家采薇。要是将来真嫁到了洪家,那采薇这辈子必定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了,舅舅到时候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巴结洪家父子的人多了去了,多少大户人家的闺女还眼巴巴的望着,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咱家要是老端个架子,恐怕……恐怕……”吴继祖眨着眼睛,呲呲牙,讪笑着对江老爷说。

  “笑话!我江家的闺女还用的着外人掏钱,她想出洋的话我早就让她去了!那洪三少爷花名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恐怕你比我更清楚!他刚见采薇一面就这样死缠烂打,这种人就算采薇真嫁了他,也不过是新鲜个三朝五夕,时间一长便抛在脑后,再寻新鲜的了。他要是出去狂嫖滥赌,或者和他老子一样,娶上好几房姨太太,那采薇怎么办?到时候他家可是端枪杆子的,我们怎么理论地过他?你不必说了,请你回去转告洪少爷,说地婉转点,就说采薇年龄还小,正在念大学,一切应以学业为重,这些事等到她念完大学再说罢——”

  江老爷说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吴继祖不要再说了。

  “……舅舅,你老也知道那江家是拿枪杆子的,这种人我们怎么开罪的起?现在我回去把话一回,实际就是给人家碰个钉子,打了人家的脸。您了解洪家父子的做派,恐怕到时候不会与咱们善罢甘休吧?”

  吴继祖瘦削的脸上,一双黑豆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江家在苏州是显赫百年的老户了,我想洪家父子多少会顾及在乡绅中的影响,不会为了儿女情长的事情与我们江家为难吧……”其实江老爷闻听此言,心中也油然生出些恐惧,毕竟现在那些军阀与土皇帝无异。但他想以江家在当地的名望,洪家未必就敢把事情弄得太难堪,多少有些投鼠忌器。再者,无论如何,他只有采薇这一个独生爱女,他这个当爹的绝不能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葬送在洪家恶少手里。

  “……舅舅,既然您不愿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外甥还是劝您老人家要三思啊!洪家……洪家的势力咱惹不起,我担心这事将来对江家有所不利啊……我听说他父子背后有个外号……”说到这儿,吴继祖的眼神有点闪烁不定,两条眉毛皱起来缠到了一处,咂摸着嘴唇,苦着一张脸忧虑地说道。

  “哦?什么外号?”江老爷忙问。

  “……叫洪毒蛇!”吴继祖抬起头来,声音有点发抖,脸色惨白地对江老爷说。

  “……”江老爷一愣,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踱到窗前。

  “唉——”良久,他抬头望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说道“听天由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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