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章 一 又三年 上
青蓝睁开眼睛看到四周的景物。她又回到了她熟悉地小屋。小屋里没有人。小翠又不在。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无人问津地三年。
她发觉，她特别害怕这种黑夜，寂寞无声地黑夜。她朝腰间摸去，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天为了要上殿面圣，已经取下了朱砂剑。没有握在手中的剑，她觉得自己的心空空荡荡的。
青蓝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这次对自己似乎是狠了些。
“啪啪啪”，窗沿外有声音。
有一个慵懒地声音响起来，“盛青蓝，你不会死了吧！”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个竹林里的少年。
“我没有死。”青蓝的话没有说完，一道暗色的身影跃进了房间。
易涯穿着补丁地衣服，依靠在青蓝的床沿前，他的眼睛掠过青蓝被打得红肿的脸，心里掠过一丝无名的烦躁，脸上却依旧带着惯有地笑，“为什么？”他问，“好好的公主不当，偏要做什么天下人的楷模吗？”
为什么？青蓝想了想，然后，说，“要当公主自然要对自己狠一点。”
“你不怕死吗？”午门前的五十大板，若不是她修习了三年内家功法，必然是熬不过的。更倘若她还在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你就这么想救霍楠吗？”他皱着眉问道。
青蓝摇摇头，“我不认识霍楠，但是我一定要救他。”对霍楠其实青蓝的印象很淡，只记得她有一道让人过目不忘的刀疤，“爹爹要我救他，我便必然要去救他的。”那日，马洛勇虽似乎是随口一说，可青蓝知道她一定要如此说。
“哼，马青蓝，你是个傻子吗？”易涯撇撇嘴，连他一个不过刚入局的棋子也知道，这是马家想送一个女儿让皇帝杀，夺取民心啊！否则以马家门厅显赫，若只是想保下霍楠，何必要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去说。在庙堂有的是可以说上话的大臣。可是……
青蓝依旧露出月牙型的笑容，说，“易涯，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我很开心的呢！”她打断了他话。
易涯被这个笑容弄得更为烦躁，“盛青蓝，你这是在装糊涂吗？”
青蓝微微地蹙着眉，然后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嗯，我身上还疼呢！”
易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恨恨地说，“你这笑容真难看，”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青蓝的床沿上，“给，”打开瓶口，青蓝闻到一股清香，是上等的金创药。
“易涯谢谢你，”青蓝轻轻地说，然后，把金创药收到床边的盒子里，显得小心翼翼。
易涯却觉得更是别扭，这丫头真傻得让人……“看你没死，我就走了。”这些日子的磨练，易涯知道他其实不该和马王府的郡主有多少接触，更何况青蓝如今姓了盛。
青蓝看着易涯的背影慢慢略到窗沿边， “易涯，谢谢你。” 她又说。
易涯的身影在窗前微微一顿，然后说了句，“啰嗦。”
青蓝看着易涯的背影消失在窗外，她忽然觉得心理暖暖地，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漆黑地夜色居然不那么怕人了。
她对自己说，“青蓝，你终是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朋友了。”
第二日，青蓝醒来时，霍楠拿着刀，坐在屋外。小灰就停在他身边。
几日里，才十六岁的霍楠的头发居然有些白。他悄无声息地坐在青蓝的屋门外，眼中出现的一幕是青蓝跪在大殿外高呼，要为天下忠勇之士留下一份血脉的样子。他仿佛看到地上满地的献血。这些天他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吱呀”门开了。青蓝蹒跚着走出来。就差一步就要踢到在门廊里玩耍地小灰，愣了一会儿，她方露出一丝笑意，“呀，你怎么来了。”她没有看到坐在廊下的霍楠。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小灰。小灰却一个转身往霍楠处跳去。
青蓝举步要追，可才走了一步，就觉得身上很疼，将倒未倒之际，一双大手已经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小心。”声音低沉而悦耳。青蓝微微抬头，嘴唇尽然轻轻地划过了霍楠的面颊。
两个少年终是要不得的脸红起来。
霍楠站起身，看着穿着淡粉色衣服的青蓝，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你——可能站好？”他的口气又硬又软，惹得青蓝噗嗤一声笑了。
“表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青蓝看着霍楠那张刀疤脸上泛着幽幽地红色。
“你，”霍楠的局促不过一闪而逝，“你能下床了？”前日看青蓝的样子以为这身体无论如何也要将养半个月，可才三天，她就能下床了。
青蓝一笑，“是啊，青蓝的身体一向很好。”如果不是身体健硕，几年前就要死在娘亲的灵位前，成为大盛朝第一位被饿死的郡主。
霍楠看着青蓝那张十分苍白的脸色，与她嘴角微微露出的浅笑，忽然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命去拼，她与自己，与霍家并无瓜葛。
青蓝蹙了蹙眉，从昨日到今日，居然总有人问为什么，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儿。可是，她可以不做吗？“表哥，青蓝说得都是真心话，若你要谢，就谢谢那些给霍将军写万言书的百姓。若没有那顶万民伞，青蓝就算跪上十天十夜，也是不成的。”她心里明白，一个如弃子般的外姓公主，做得不过是父亲和君王的筹码。这五十大板和三天三夜也不过是一场好戏。
她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可是，霍楠却很在意，并不是因为他活了下来，而是因为青蓝在满朝文武面前说了他想说的，问了他想问的。这世上终还有人记得霍家百年来战死的儿郎，终还知道要为这天下留下一丝忠勇的骨血。
于是，他说，“青蓝，霍楠欠你一条命，霍家军欠你一个情。”他望着这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小灰似乎有灵性地也鸣叫了一声。
晨曦的阳光照在霍楠的脸上，青蓝望着霍楠，黑色的长袍，满眼的杀气。霍家军只剩下他一人，他居然也能说霍家军欠他一个人情。这个人好张狂的口气。
她笑了笑，身上拍了拍小灰，“表哥，我等着你再建霍家军。”
她笑容也如那初生的太阳，泛着微亮地光芒，扫除了霍楠这些时日来的阴霾。霍楠忽然觉得他仿佛自己的生命里又有了浓浓地生气。
他伸手摸了摸青蓝的头，“你能走得动吗？我背你吧！”
青蓝笑嘻嘻地仰着头，说，“谢谢表哥。我想去后面的竹林。”
霍楠蹲下身，青蓝伏在他背上。霍楠的肩膀很宽，他的双手充满力量。青蓝伸出手，阳光穿过她的手指，印在他们的脸上。
“表哥，你说欠青蓝一条命。那表哥以后可别抛弃了青蓝啊！”
霍楠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霍楠绝不相负。”他的话掷地有声。
青蓝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笑了。
至霍家军以后，公主青蓝的名号响遍大盛朝。谁家都知道马家出了一个为天下忠勇之士请命的公主。这位公主菩萨心肠，却有着铮铮铁骨。
京城里的百姓争相要去见一见马家的公主青蓝。
可，青蓝却依旧待在自己的那方小世界里，只因为马洛勇说，“青蓝，是谁教你这般做的？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马洛勇未曾想青蓝能逃过此劫，更未曾想这天下人把这份功劳全数归在了青蓝的身上。
他露出讽刺地笑容，“青蓝，你很聪明。”
青蓝依旧笑嘻嘻地，她终是知道自己赌对了，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受之于马家。她已是天下人的盛青蓝。
可是，紫晴见着她，却摇了摇头，说，“蓝儿，你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青蓝依旧不说话，只是歪着脑袋说，“晴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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