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师
“这大冷天你们不扶母后进屋歇着,怎么任她站在外面,冻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小皇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便看见母后往方才墨安候出门的方向望着,气觉不顺,没头脑的发了通脾气道。
“可又是哪个大臣给你气受了?”陈妙咳了两声,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了小皇帝,“犯不着与他们置气,大奉的陛下是你,总有一天会肃清那些贼子。”
蒋沉离听到陈妙的咳声,哪还顾得了接手炉,急忙便扶过她,“这天气太凉,母后先进屋再说。”
殿门换上了抗寒的厚实长帘,屋里早早就烧好了地炉,主榻下还放了个专门供进门的人取暖的小碳盆,窗边精致的八宝琉璃香炉里燃着陈妙最喜欢的沉水香,整个屋内的温暖与外面截然不同,恍若置身春境。
陈妙靠在了榻上,底下的小婢子顿时端上了新鲜滚烫的茶水。她尽量避免与阿离直视,侧首望着那茶盖精致的描边,怏怏开口,“阿离,母后近来会为你挑选一位帝师,由他督促你的功课和治国大论,尽心辅佐你。”
小皇帝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母后怎么想起来帝师这回事?”
她浅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个朝代的陛下没有帝师,便是你父皇幼年时也是赵太傅一手教导出来的。”
她记得家中好像有一房亲戚祖上便是帝师出身,靠着这个身份升官加爵,最后撑起了那一代人。
“等母后为你找到一位可靠的帝师后便不再与你上朝,掺和政事了。”陈妙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笑盈盈望着他,“母后会专心待在后宫,免得底下的人整天算计我这点权力。”
小皇帝摇摇头,声音笃定,“母后,你是在躲我。”
陈妙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提高八度,“我是你的母后,这一生的命运都与你牵绊在一起,我躲你做什么?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贪玩,不好好学习,但是别以为拿这个当借口我便不给你找老师!”
小皇帝被她吼的一愣,竟然被发现了……
陈妙又喝了口茶,而后让身边几个服侍的婢子都退了下去,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阿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陈妙轻声述道,“前些日子我去水墨轩买东西时碰巧撞上了林万珍,她许了老板百两黄金只为了买根笔。我虽不知丞相到底有多少俸,可他这官职比我爹的元帅还低一阶,我记得爹爹的俸禄一月大概三百五十斛,就算不吃不喝把这三百五十斛拿去兑黄金,也只能兑三十多两黄金。”
“林宿要贪污多少,才能让他女儿挥金如土,拿他三个月的月俸去买一支笔?!”
蒋沉离闻言,目光沉了下来,他知道林宿素来结党营私,不把他放在眼里,却不知他已贪污到这个地步。
“所以母后一向对笔墨诗书不感兴趣,去水墨轩是给墨安候买礼物吗?”小皇帝眨了眨眼,问道。
陈妙:“???”
“你的关注点难道不是林宿贪污吗?”陈妙一脸的哭笑不得,这倒让她想起在野本上看到的一个趣闻。
李秀才娶了一个美娇妻,妻子美则美矣就是比旁人娇气些。有次两人吵架,妻子说我昨天跟你置气,没吃饭便去了张大娘家。
秀才耿直,有些纳闷问她去张大娘家做什么?妻子更生气了,直接反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没吃饭?!
陈妙看了眼小阿离此刻的反应,正与那娇气的美娇妻一模一样。
“总之,林宿贪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今日出宫去看看能不能把那张空票拿到手,若能拿到,毁不了他伤一伤元气也能缓解一下你的压力。”陈妙起身,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阿离回去批折子吧,母后准备一下出宫事宜。”
“好。”阿离被她像捏宠物一样捏了捏,瞬间就待机了,乖巧的起身出门。
苏公公侯在门外,见陛下出来了,便跟在左右,招呼其他太监准备起轿。
“朕来太仪宫之前是不是要说什么事儿来着?”小皇帝挠了挠头,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苏公公笑了笑,“陛下好像没有提过,要是提过奴才这脑袋肯定给您想着。昨夜与娘娘闹的不太愉快,想来陛下就是来与娘娘说说,理清嫌隙的。”
小皇帝瞪了他一眼,“朕与母后何曾有过嫌隙。”
“是是,老奴多嘴了。”苏公公谨慎答,见陛下没有再怪罪于他,不禁偷偷摸了把脑门上的汗。
像他们这种帝王身边贴身的太监,长年累月的服侍,一句话说错便是要了性命的事儿。虽然眼前的陛下年纪尚小,可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知道,那是天生高贵血脉带来的骄傲。
直到回了圣仪殿后,小皇帝才想起来他要与母后说的事儿。想了想在宫门前碰见那家伙便可知他出入母后宫中比自己还频繁,索性不准备说了,左相总不至于杀人灭口。
水墨轩。
沈老正在堂内靠窗的红木长桌下练字,听得有人掀开了帘布,而后一阵大张旗鼓叮叮当当的环佩之声,不禁皱起了眉。
近日怎么总有这种浮夸的人往店里跑。
眼皮也没抬,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本店打烊了。”
陈妙进屋瞧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听得沈老说话才发觉他在殿内左侧的窗下。她笑盈盈走过去,也没被他这堂而皇之撵自己的态度气到。
如果慕礼所言不假,那么这老头不仅坑了人林万珍一大笔银子不说,反倒是白白便宜自己一根价值连城的笔。
这么买卖怎么看怎么亏,所以她断定沈老对她绝无恶意。
“沈老,是我呀。”桔梗扶着陈妙走到他身边,她甜甜打了一声招呼。
沈老被她这腻死人的声线扰了心神,就要写好的一副字帖,最后一划愣是偏了一下。他放下笔,怎么看怎么别扭,索性把那纸团成一团扔了。
一番动作下来后,这才正眼瞧陈妙。一如既往的声音充斥着不耐,“说了打烊了,无事不要妨老儿我。”
陈妙不以为然,“您说的打烊指的是客人,可若是朋友来便与打不打烊无关了吧,何况这大白天的不赚钱了就?”
一边的小徒弟没忍住插句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师父打烊纯看心情,有次客人正在买字帖,人家刚掏出银子就被师父撵出去,说打烊了。”
陈妙“嘿嘿”一乐,真是个怪老头。
沈老胡子顿时翘了起来,嚷嚷道,“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做你的活去!”
小徒弟嘻嘻一乐,便溜进后殿了。
“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才几岁的小娃娃就妄想与老头我做朋友,真该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沈老斜楞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后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不对,你爹娘早死了。”
陈妙被他这自言自语的胡话惊到,他为何知道自己家中之事,莫不是谁透漏了风声,她与桔梗来这两次都是乔装过后的,不可能被看出来!
沈老见陈妙眼珠滴溜的转便知她胸中那点小心思,自顾自坐在了靠椅上,嘟囔道,“别瞎猜了,我与你双亲相识,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陈妙扶额,敢情她与沈老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那支笔……
念及此,她顿时正色,“既沈老与妙妙双亲相识,便也知道妙妙自爹娘过世后便孤苦无依,今日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沈老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票据,望向她,“小娃娃可是要这空票?”
陈妙一番话登时被他堵了回去,一张小脸又是吃惊又是欢喜。
“您……您都知道了?”
沈老把那票子放在桌上,甩了甩脑袋,“知道个屁,老儿我什么都不知,这票子我还没兑,拿了票子赶紧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悠。”
桔梗抽了抽嘴角,这句话怎么跟她在忆红楼听到的差不离呢,那些财大气粗的恩客好像就是这么对里边的姑娘说的。
陈妙连忙收好了票子,而后神色诚恳,不怕死的继续说道,“沈老,既然您愿意帮助妙妙,便肯定知道左相一党贪污受贿,在朝中一手遮天的事儿。妙妙恳请沈老出面,去劝劝右相让他能辅助阿离。”
这话说完两厢都没了动静,陈妙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胸口。她试过亲自去找沈相,也想过让沈安帮她说两句好话,可她觉得若沈老出面,怕是一个最为稳妥的办法。
而且他虽然嘴上一直蔫自己走,可到底还是个充满正义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把票子留点现在不去兑换直接甩给了她。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陈妙眸光死死盯住面前的人,终于那座上的老头动了动,说出的话让陈妙瞳眸陡然放大,她紧咬着嘴唇,袖下的手早已不自知的揉皱了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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