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治病不治命
姜正英脸上看不出来紧张,他把写出来的方子交给采芙,语气还是原先那样。
“公主说笑了,”他神色平静,“臣当晚着急回去,抄近道当然要路过乾西宫。”
采芙端上来的茶已经凉透,可严澜玥还是拿起来喝了一口,茶水映出她棕色的眼瞳,里面满满是对姜正英的嘲讽。
“从前是本宫小瞧了姜太医的本事,这般镇定与牙尖嘴利,想必就是出宫去做个说书先生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茶杯的阻挡让姜正英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严澜玥分明瞧出来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慌张,甚至有几分势在必得。
他这副样子让严澜玥心里窝火,如果他肯好好讲清当天的事情,她未必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可他现在这副样子,就仿佛默认了自己的罪名,又拿捏准了严澜玥手中并无关键的证据可以指证他所犯下的恶行。
“姜太医没有别的要说了吗,还是就此认下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公主是这天下的主子之一,是宫里顶顶尊贵的人,臣的命在您手里,不过就如蝼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姜正英口中之言极尽卑微,可眼神分明存着挑衅。
他已经销毁了一切,这件案子没有凶器,尸体也早已运出了宫,也没有任何能表露他身份的证据。
虽然不知道公主是怎样怀疑到他身上的,可这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只要没有证据,就是公主认定了犯人是他又能如何?
“噗嗤。”
坐在上头的严澜玥突然笑了出来,一开始只是笑声的嗤笑,后来声音越来越放肆,笑得姜正英都皱起了眉。
“公主缘何发笑?”他忍不住问道。
事已至此,真不知还有什么是让这位公主能笑得出来的。
严澜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刚刚的大笑把她的眼泪都挤出来了。她强忍着,就像下一秒就还会笑出声来一样说道:“姜太医,你不会以为本宫杀人还要证据吧?”
不等姜正英思考,严澜玥就接着说:“姜大人刚刚真是说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满口胡言,但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她足尖抵在姜正英的下巴上抬起,迫使他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棕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少女天真的残忍。
“你的命在我手里,我要杀你,不过动动嘴皮子,何苦来这么折腾。”
脚一收,姜正英的头就又低垂了下去,但是他同样看着眼前公主精致的绣鞋足尖,心境却不复刚刚的沉稳。
“公主难道想要无凭无据就冤枉一个无辜之人,强迫臣认罪吗?难道公主就不怕这天下人悠悠之口、不怕连累了陛下的圣明之名?”
严澜玥没有说话,姜正英暗喜,这公主骄横尊贵,可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如果真的救这样要了他的命,只怕过不了几日,大家小巷就会传遍她的暴戾之名。
“这是你今日说的第二个笑话。”严澜玥这样说。
姜正英猛地抬头,只看到一个迤逦的背影。
“我杀人,如果让人知道是我杀的,只怕就太蠢了。你的药喝了让我心悸加重,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罪名?到时候大家只会觉得你罪有应得,因为你妄图谋害公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感受到姜正英的注视,她转身冲他妩媚一笑:“这样的理由多得是,你还可以挑一个你喜欢的。就算有碍名声,可死的人是你,活着的人有一万种机会,可死人只能出局。”
活的人还能挽回口碑,可死人就是真死了啊。
姜正英口中还是一样的强硬:“臣当日去启祥宫出诊是履行职责,路过乾西宫也不过是偶然,公主话里话外就认定臣是杀人凶手,臣也无话可说。”
严澜玥道:“若你来了,听本宫讲起乾西宫,能老老实实回话,本宫也许不会怀疑你,只会再问问你能不能想起来当晚一些可疑的地方。可是你说你抄近道,这乾西宫与太医院南辕北辙,敢问姜大人,这近道通往何处啊?”
她不容姜正英狡辩,将他所作所为与言语矛盾之处一一指出。
“你当晚明明是去启祥宫,不知是和原因让你走了那条宫道,要去那乾西宫看一看。可是你忘了,你身上还有煮药的时候沾染的气味,那味藿香,或许还有木香,两者混合在一起,还让遇到你的人以为是宫里新的香料。”
“你与药一起待久了自然闻不到,可在旁人鼻子里,那股味道可是非常特别,特别得让他再次问道类似的汤剂时一下就认了出来。如果姜大人不信,现在就去再重复一遍当天的事,让人来看看,有没有我说的那种气味。”
“你恐怕那天也没注意到,还有人从你身边走过吧?”
“公主说的这些也无实际证据,就算有人指证,又怎么确定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呢?”
严澜玥赞同地点点头:“本宫也这样想,办案要的是严谨,不能靠猜测。”
她话头一转,改而去说乾西宫。
“这乾西宫的病,你是主动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只是姜太医,不得不承认人各有天赋,让太医诊治了这么久,那群人的病没有转好,反而日益加重,不知姜太医作何感想?”
“公主一会儿暗示臣是凶手,一会儿又说乾西宫,不知到底想要臣承认什么?臣确实不擅长乾西宫的病症,但是太医院其他同僚少有愿意前去的,臣也只好略尽绵薄之力,至于病人的病情,”他目光里藏着恶意,“臣不是大罗神仙,生死有命,就是医者也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好一个只能治病不能救命,”严澜玥拍拍手,为他鼓掌,“梅儿姑娘,你都听到了吧,你尊敬的这位好师傅,其实压根就没想过救乾西宫那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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