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宋容书的生日如期而至,这天一班的课间尤为热闹,情愿的不情愿的、被爸妈逼着送礼的、想破脑袋不知道送什么的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围在宋容书的桌边。
其他班的学生被隔绝在外,得等到放学的时候才有机会,一班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课间将精美的礼品双手奉上。
高中生之间也不兴送什么太过夸张的礼物,真正的大头都会在今晚的宴会前被送去宋家老宅,宋容书收到的礼物大多是胸针金笔之类的小东西,价格不高不低,卡在一个正好能入宋家的眼,又不会显得太过夸张的位置上。
唐宇和宋容书不大熟,家里也不靠宋家吃饭,是故没准备礼物。但他在校门口的时候临危受命,要帮贺飞星把礼物带给宋容书。
他扭捏着到宋容书座位边时叶笑南正好在拆自己准备的礼物,然后不等宋容书说话,就当着周围人的面把那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戴在宋容书手腕上,然后满意地说了一句真好看。
宋容书的脸上挂着他很招牌的微笑,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溜胸针袖口领带夹,叶笑南拿着在他身上比划,活像真人版奇迹暖暖现场。
唐宇有些难过,但从他丰富的单方面失恋经验来看,这些压根不值一提,他有些费劲地挤到宋容书桌边,把手里一个巴掌大的小扁盒子递上前。
“宋,宋容书,生日快乐!这是,是我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
在叶笑南略带诧异的目光里,唐宇一句话说得水深火热,但兄弟如手足,为了贺飞星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在情敌面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都说大学就是个小社会,但其实现在的一班已经初现市侩和圆滑,他在一班待了两年多,也知道班里各种人心里的小九九,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也没说送礼的人是谁。
宋容书接过唐小胖递上来的礼物,盒子很轻,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他随手放在一边,笑着说了声谢谢。
唐宇忙说没事没事,又趁机多看了叶笑南两眼才回自己的座位。
叶笑南有些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拿在手里准备拆,宋容书突然看见有人在盒子上用和外包装颜色相近的水彩笔画了一颗星星。
他垂下眼睛,笑了一声,然后道:“笑南。”
正要拆包装的叶笑南手下一停,看着他问怎么了。
“这个盒子我们就别拆了吧?”宋容书微微笑着,像是询问,语气里却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强制意味。叶笑南顿了顿,又把手里的盒子放下,轻轻说了声好。
礼物送到后,大家各自回座位,却都用余光偷偷观察宋容书的表情,希望自己的礼物能让宋大少爷眼前一亮。但事实显然让他们失望,宋容书在假叶笑南之手把所有的礼物都拆开后,就再也没有赏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一眼。
天黑后,宋家老宅灯火通明,宋容书站在四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花园。
宴会进行到一半,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独自躲上四楼。楼下的灯光和人影晃得他眼花,他捏了捏眉心,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山下的少年宫。
少年宫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颇为暗淡,像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只能咬着牙发出一点点光,期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受到关注。
他呼出一口气,扯松了领带。
宋家是个很庞大的家族,百年前就已经在河春扎根,树大根深,枝叶繁茂,底下的旁系更是四通八达,几十上百双的眼睛都盯着最高的那个位置。
宋容书的母亲容文心在他出生的那天去世,他从小住在三区,由外祖父和舅舅抚养长大。然而宋老太太却格外疼惜这个身体瘦弱、从小不在身边的孙子,事事都将宋容书摆在第一位。
老太太孙子女遍地,亲的不亲的、直系的旁系的,多到名字都记不全。然而宋家众多孙辈中住在老宅的只有宋容书和宋印良,宋印良暂且不提,搬回老宅之前宋容书是大家一年也见不上几次的,但这不妨碍他被当作眼中钉和肉中刺。
宋容书走到沙发边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今早贺飞星托唐宇送来给他的礼物,他想起那天贺飞星离去时的眼神,觉得有趣又好笑,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拆礼物。
扁盒子里装着一张薄薄的光盘,宋容书颇有些意外,他把那张光盘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后,才掏出手机给余叔打电话:“拿台电脑上来,我在四楼。”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宋容书因此听见了宴会厅里嘈杂的声音,之后,余叔才问:“您要哪一台?办公用的还是私人用的?”
“找个能放光盘的。”
“光盘?”余叔问。
“对,要能放光盘的,快点。”
宋容书挂断电话,把光盘放在一边,又去看礼盒外包装上的那颗星星。贺飞星的五角星画得很工整,线条笔直,工整得像是复印上去的。
他盯着那颗星星看了好一会儿余叔才拿着台笔记本电脑上来,宋容书打开光驱,把光盘放进去。
余叔看他的目光颇有些复杂,宋容书不解其意,问:“怎么了?”
“您……”余叔的内心有点儿挣扎,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自己匮乏的语言储蓄中尽量搜寻委婉的说法,“少爷,宴会还没结束,您现在看这种东西会不会不大合适?”
宋容书趁着电脑读取光盘数据的空当看了他一眼,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看什么东西?”
像李逵一样粗犷豪爽放荡不羁的余叔第一次露出尴尬又忸怩的表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手,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出一个圈,然后把右手的食指伸进了圈里。
宋容书眨了眨眼睛,然后当着他的面爆发出一声大笑。
余叔三十出头,他年轻那会儿互联网还没那么发达,毛片都刻在光盘里。再加上他受早些年身边环境的影响,光盘和毛片两个词基本已经在他的认知里画上了等号。刚才在一楼他听宋容书要有光驱的电脑时就隐约觉得不对,上楼之后看见光盘,脸更是黑得像锅底。
宋容书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点开光盘里的文件,朝余叔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文件一打开,贺飞星的俊脸瞬间充满了屏幕,依照宋容书的话去看屏幕的余叔愣住了,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准备看内容的宋容书也愣住了。
他迅速按下空格键,然后朝余叔道:“你先下去。”
余叔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像稀里糊涂地被宋容书叫上来时一样,又稀里糊涂地被宋容书赶了下去。
等到余叔离开后,宋容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起窗帘,然后又反锁上门,把楼下宴会厅中传来的嘈杂和人声隔绝在外。最后,他调暗灯光,走回沙发边坐下,轻轻按下了电脑的播放键。
贺飞星的脸在进度条坚持不懈地挪动下变得真实生动起来,他靠得很近,应该是在调试镜头。宋容书靠在沙发上,脸上映着电脑屏幕反射的幽光,他看见镜头晃了两下,然后镜头前的贺飞星说了句好了,紧接着迅速往后退。
他从镜头前离开后宋容书才能看见背景,那应该是在一个超市的仓库里,因为贺飞星的身后堆满了一箱箱的矿泉水和冰红茶,以及摞到半人高的辣条。
他长腿一勾,拖来一个四角木凳子,然后从一堆印着“虎皮鸡爪”的包装箱旁拿起一把老旧的吉他抱进怀里,坐在了凳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宋容书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他屏住呼吸,听见扬声器里传来张善的声音:“可以开始了,星哥。”
贺飞星唱出了他的歌。
那是一首在他的心里藏了很久、一直被生活的重压和无奈埋在最深处的歌,宋容书曾在少年宫听他唱过,他在那首歌里听见了贺飞星的力量。
他望着屏幕中少年的侧脸,仓库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弱、昏黄,却像舞台的灯光一样闪耀。
贺飞星抱着那把花了几十块从废品回收站里抢救出来的老吉他,坐在张善家漏风的超市里,为即将过生日的宋容书准备一张廉价、无用的塑料光盘。
少年闭着眼睛,夜色从屋顶的塑料膜外面漏进来,他似星光闪耀,他的肩上有一条银河。
曲子结束的时候贺飞星才睁开眼睛,他看着镜头,用低沉却温柔的声音说:“生日快乐,宋容书。”
他说完,镜头后面的张善又道:“我操,牛逼啊星哥,你唱得可真——”
张善话还没说完,背景音里又传来一个尖锐的骂声:“妈的!谁家逼崽子大半夜不睡觉,弹吉他叫魂呐!”
“我操我操,是我姨,快关了!”
视频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贺飞星抱着吉他,一脸惊恐地冲过来。
“贺飞星!是不是你——”
祝琪的声音在一片黑暗里响起来,进度条走到了最后。
宋容书难得失笑,他坐在沙发上,摸起刚才顺手扔在一边的手机,抓着边框摩挲了好一会儿,才点亮屏幕给贺飞星发消息。
他们俩上次聊天是在一个星期前,当时宋容书临出门被宋印良拖住手脚,给贺飞星发了一条:家里临时有点事,我晚一点到。
贺飞星回了一个好。
在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互相发过消息。
秋冬交替的夜晚,贺飞星躺在床上盯着和宋容书的聊天窗口出神,几次在输入框里写下生日快乐后又迅速删除,如此往复循环,手机电都快掉了一半。
贺飞星把手机扔在一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重重呼出一口气,脱力地瘫在床上。
这时,刚才被扔到一边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贺飞星懒洋洋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坐起来。
【song:礼物收到了】
贺飞星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湿润的手掌在被单上擦了又擦,过了半天才回复。
【★:你打开看了吗?】
【song:看了】
【★:你觉得怎么样?】
贺飞星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他抓着手机,死死地盯着屏幕,等待宋容书的回答。
然而手机那边的宋容书没有再发消息,贺飞星又挫败地倒回被子里,目光呆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脑袋空空地发了一会儿呆后准备关灯睡觉,顶灯关上的瞬间,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白色的屏幕光照亮了床头一大片位置。
宋容书终于又发来两条消息。
【song:很好听,我很喜欢】
【song:谢谢你,星哥】
星哥……
贺飞星脸一红,把手机按在胸前,整个人都缩进棉被里。
真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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