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十一
陆令容的思绪被她打断,忽然卡壳,弱弱道:“方才似乎是想起来了,嬷嬷惊这一下我又忘了刚才在想什么。”
乔嬷嬷猛拍大腿,怪自己一惊一乍惊吓住她,又安慰道:“无妨无妨,有一次就有二次,证明姑娘这病是能好的,大夫也说了,要给姑娘平静安稳的环境,我们往后慢慢想。多谢姑娘忙活半晌,快快歇吧,明儿二十九,二哥儿要是允许,咱们还能出门逛逛。”
次日天明,乔嬷嬷欢天喜地的把昨晚陆令容情况好转的事说给众人听,几人都松快不少,除了沈秉诚。
乔嬷嬷想出门逛逛的想法落空,方时雨的船队通知前面的河道已经疏通,可以通行,他们还赶着上京城交货,不能再耽搁。
如是,陆令容他们处置了车马,搭上方家的船,年都是在船上过的。
秉诚的病已经好了,但人却没有病中依赖人时乖巧,对陆令容仍是横眉怒目爱答不理。
刚在饭桌上,看不惯乔嬷嬷对陆令容好,脾气发作摔了一个碗。
令容被他吓了一跳,为了不让他再闹,自己到甲板上吹风。
方时雨裹着张大氅满面红光从船舱出来,船上过年也不减热闹,大家伙打定主意给少主灌醉,也就方时雨酒量好,借口更衣溜出来。
“好家伙,大过年的,我这船上可不兴有人跳河啊!”
陆令容闻声,颇为无语的回头看他。她只是出来转转,又不是寻死。
“不会给方公子添麻烦的。”
方时雨朝她这边走过了,“不死就好,怎么,有心事?”
“没事,出来看看风景而已。”陆令容不想让他把话题放在自己身上,主动转到他身上,看他手里没带扇子,道:“你眼睛好了?”
“被你发现了。”方时雨笑道,“夜盲症,不影响白天视物,正常人谁大冬天摇把扇子。”说着拢拢自己身上的大氅,以示正常人的行径,但见陆令容身上衣衫单薄,还是颇有风度地把大氅脱给她。
陆令容没接,方时雨皱眉,甩开大氅给她披上,在面前系上一个好看的结,“姑娘家要会爱护自己,沈齐安可真不会怜香惜玉,他果然不喜欢你。”
“你这话让我没法接。”陆令容笑着扯扯面前的带子,眉眼弯弯,煞为好看。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美人儿,要不你嫁我吧。”
陆令容哭笑不得,这位方公子实在想一出是一出,玩笑道:“嫁你似乎也不错,起码像是个会疼人的。”
沈齐安拿着斗篷出来,正看到这幅场景,手上并不算厚实的斗篷,与方时雨的大氅相比,看起来差太多。
方时雨长身玉立,闻言笑得直不起腰,把着船沿大笑不止,陆令容也被传染,笑他笑得莫名其妙。
河面上冷风掠波,不敌眼前的场景让人觉得冷,沈齐安抓披风的手紧了紧,垂首自嘲一笑,缓缓退回舱内。
他靠在门框上,嗓子一阵发苦。
他到底在希冀什么?那点心思藏了这么多年,这便要藏不下去了吗?
可是他凭什么?凭着赤手空拳?凭他身无分文捉襟见肘?
这么薄的斗篷,能挡住什么风。
沈齐安垂首自嘲一笑,心里酱酿多年的酸涩愈发醇厚。
乔嬷嬷打扫了屋子出来,正看到沈齐安靠在门框上发愣,喊他道:“二哥儿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是去给陆姑娘送斗篷么?”
沈齐安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重新站直身子,看向乔嬷嬷,声音有些沙哑:“她用不上。”
“用不上了?行吧,那二哥儿去看看三哥儿,小少爷脾气又犯了,满屋子闹腾。”
沈齐安淡淡嗯了一声,抱着陆令容的斗篷往屋里走,秉诚还吵嚷着让陆令容离开他们。
甲板上二人东一句西一句扯,方时雨无所顾忌地“帮”陆令容回忆以前的事,当然,他所知有限,并未接触到陆令容真实的生活,只是说些以前生意上往来的事。
方时雨抖着身子道:“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外头怪冷的。”他可没有大氅。
陆令容点点头,随他一道回舱内。
方时雨住上面,他们住下面,在楼梯口分别时,陆令容将大氅还给他,同他道谢。
方时雨接过大氅,乐呵呵笑道:“开心点,今儿大年初一,初一不高兴,一年到头都不高兴。”
陆令容笑着应下,回到房间前,只听到里面秉诚哭闹的声音,非要陆家姐弟离开他们。陆令容推门进隔壁房间,令文也在,他正摊开钱袋算账。
“你在做什么?”
令文道:“我算算我们还有多少钱,姐姐若不高兴,我们便与他们分开走,我能养活姐姐的。”
“也好,算一算,这一程结束,我们自己走。”
有沈齐安帮助固然很好,若是没有,她也能自己走,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令文。
陆令文算了一笔账,他们当时坠下山崖除了身上有的,多余的也没带,姐姐令容的东西大都丢在山崖下,他的倒还剩一些,当掉身上的玉石,加上身上的半袋碎银,也还有十来两,这一路的开销都是沈齐安付的,满打满算偿还他那部分,他们还剩一半,虽然不算多,但节省一点到平州应该也还可以,况且这一路上他还能做些船上客人的生意。
心里有底,他顿觉安心多了,可看向陆令容单薄的衣裳,又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姐姐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
陆令容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背:“今儿大年初一,一愁要愁一年呢,高兴点。”
隔壁的声音实在有些闹心,陆令容听不下去,还是回到甲板上,临出门令文翻出一件厚点的衣裳让她披上,自己仍在盘算如何在船上挣钱的事。
陆令容在甲板上吹着风,是有些冷,但江水浩浩汤汤,极目望去天地皆白,心里也宽敞不少。
她登上木梯,站在比刚才更高的地方看野旷天低,千山鸟飞绝。她露出抒怀的笑容,天地辽阔,何处不能去,何必就非他沈齐安不可。
正想着,甲板上有人跑出来,陆令容回头看,秉诚哭着恨恨朝她冲过来,口中怨道:“都怪你!”
还不待陆令容下梯子,他一头撞在她小腿上,陆令容重心不稳,下意识后撤半步想稳住身子,可身后是船壁,从膝盖弯拦住,她直直往江河里倒下去。
沈齐安追出来伸手去抓,只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陆令容就在他眼前掉下船,他来不及思索,踩上木梯纵身一跃追着她跳下去。
江水冰凉,陆令容的整个人浸泡在水里,一点点在下沉,溺水的窒息感包裹全身,她想用力挣扎上去,可她不会水啊。
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沈齐安从上方游过来,抓住她的手,逆着冰凉河水,伴着云影天光。
甲板上的动静惊动了船里的人,一番混乱施救之下,终于将他们二人打捞上去。
陆令容本就带伤,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用参片吊着气儿,乔嬷嬷帮着用热水擦过身子,重新换上干衣裳,又用被子包裹上,灌了两碗姜汤,才见脸色渐渐缓和。
好在船上有大夫,诊治过后说情况不太妙,最好卧床静养。
沈齐安也好不到哪去,被数九寒天的水一激,人也病倒了。拖着病体守在陆令容床前,伺候汤药。
方时雨搜罗了船上各种养身滋补的药材,领着一众人鱼贯而入,把东西放下又指挥他们都出去。
“沈齐安,陆令容与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既知道她并非陆家亲生,又知陆廉礼恨她入骨,以她的品行也该知她不是害你沈家之人,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你倒好,把她害成什么样?照顾不了就别强行带着,滚出去,往后她自有我照顾。”
沈齐安手上握着热帕子给她擦手,听了方时雨的话默了半晌,“你以什么身份照顾?”
“我敲锣打鼓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去。”方时雨气哼哼坐在旁边,“要不是何止意那狗东西近水楼台,先下聘礼,我从旬阳赶来,何至于只喝上一杯苦酒。”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就离她远一点,省得平白侮了她的名声。”
“我不答应。”
“哼,你算老几?”方时雨被气笑了,“你凭什么不答应?等她醒来我自己问她。”
方时雨攘了沈齐安一下,“你给我起开,本少爷亲自照顾。”
沈齐安没动,方时雨没推动他,重新搬来一张凳子,重重砸在沈齐安面前,与他并肩坐在陆令容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帕子,当真亲手照顾陆令容。
沈齐安骤然咳嗽了几声,方时雨阴阳怪气道:“有病治病,少在这儿妨碍人。”
沈齐安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咳得厉害,心肺肠子都快咳出来了,最后撑不住回自己房间去咳。
秉诚蹲在床边,隔壁房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眼睛都哭肿了,见沈齐安咳得满脸通红进来,忙给他倒茶,手还没碰到茶壶,被沈齐安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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