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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十二

        令文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木托盘,勉强笑笑:“齐安哥在呢,这是我刚给姐姐炖的药膳,也给你送些过来。”如今他与以前的陆令容倒过来,不眠不休照顾陆令容,船上不是没有可差使的奴婢,但不是自己的人用着不放心,大部分的事都是他亲手亲脚做的,熬了好几个日夜,眼皮子底下那层乌青十分明显。

        “三公子也在,正好,”令文放下药膳,从腰上解下钱袋,“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帮助,我大略算了一下,将我们姐弟这些日子的花销给你们送过来,齐安哥你点点有没有算错,若是不够我再补上。”

        “你这是何意?”沈齐安质问地看向他。

        令文将钱袋子往他们面前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些日子麻烦你们太多,往后便不好再麻烦了,钱是能补上,这份恩情却无以为报,若姐姐能过这次难关,往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姐弟的地方,我们定全力相助。”

        令文对秉诚道:“三公子,不论你信不信,沈家之事我与姐姐确实不知情,陆廉礼记恨当年沈太爷的断指之仇,确实有针对沈家之处,但姐姐只有一半掌家权,她力所能及之处已在努力牵制,没想到他会趁姐姐往旬阳交接货物时下手,而彼时我尚在书院。沈家出事我们心中有愧,令文向二位道歉了。”

        他朝着二人深深一揖。

        陆令文没有提沈秉诚将陆令容撞下水的事,只是多谢他们这些日子的照顾便离开。

        沈秉诚低头站在沈齐安面前,嗫嚅着嘴唇,带着哭音道:“我没想推她下水。”他当时就是气极了,二哥向着陆家姐弟,乔嬷嬷也向着陆家姐弟,可就是他们陆家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现在还要来抢他的二哥和嬷嬷。

        沈齐安也不同他辩他是不是想推陆令容下水,只捡以往的事说:

        “开春你就十一岁了,她也只是虚长你五六岁而已。自小她便关照你,你七岁生辰想要九玲珑,她想方设法给你寻;你八岁那年学画,一手丹青是她手把手教的;你九岁那年出天花,是她守在床前照顾你;就是你在马车上犯病,也是她不顾受伤将你抱着哄;你梦里还知道叫她陆姐姐,耍脾气离家出走时尚且知道去她那边避难,如今怎么就恨她入骨呢?”

        沈齐安静静细数陆令容过往对秉诚的关照,“你知道,大哥一惯喜欢她,大哥若还在,知道你如此行径,会不会心寒?”

        沈秉诚一边听他数,一边回忆陆令容对他的好,却又不甘心:“我就是讨厌她,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大哥喜欢她,你也喜欢她,连嬷嬷都被她抢走了,凭什么你们都向着她?”

        他说完伏在桌上哭泣不止,沈齐安没有再哄他,只坐在一旁,淡淡道:“那我离开行吗?”

        秉诚被他吓得止住哭声,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在问他真的要走吗。

        沈齐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似困倦极了。

        他看着秉诚,认真道:“沈秉诚,我丢不下她。”

        “那你走!”秉诚嘶吼,“你丢不下她你就丢下我,不是我爹把你捡回来,你就是个臭要饭的!反正我又不是你亲弟弟,我没有你这样的二哥!”

        沈齐安被沈秉诚的话狠狠刺了一下,泛白的指尖紧捏着青瓷茶杯沿口,锋利的眼神扫过旁边人。

        沈秉诚被他那一眼扫得五体发麻,自知说错话,愣愣坐在桌边,小心观察沈齐安的反应,泪珠还挂在脸上,都忘了继续哭。

        乔嬷嬷在门口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顾规矩撞开门,喊了一声:“三哥儿!”

        沈齐安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神色又慢慢转化为忧伤。

        “嬷嬷照顾好他。”沈齐安蹭地站起来,往外走。

        路过乔嬷嬷身旁,她弱弱唤了句:“二哥儿……”

        沈齐安好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往外走,脊背一如既往地挺直,步履却十分沉重,不愿回首的过去被唤醒,提醒他是如何卑微,似要将他勉力撑起来的体面撕碎。

        ……

        房间里只剩下乔嬷嬷和沈秉诚。

        秉诚小声叫:“嬷嬷……”

        “三哥儿怎么说得出那种话,”乔嬷嬷为难地看着秉诚,叹了口气,“二哥儿虽不是老爷夫人亲生,但对这个家里哪里不是尽心尽力,他一直把沈家当自己家,自然也是把你当亲弟弟才说你几句,你见他肯多管旁人闲事为旁人费半句口舌?三哥儿刚才那样说,二哥儿心里该多难受。”

        刚才他那个眼神,想必是伤透心了。

        “我不是想伤害他的……”他又伏在桌上呜呜大哭,“我只是……心里难受……”

        爹娘没了,家没了,大哥也没了,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整天坐马车坐船,个个都关心陆令容,都没人在乎他。

        “奴婢知道沈家没了哥儿心里难受,可这事咱们怪不到陆大小姐头上去,更怪不到二哥儿头上去,要怪就怪天杀的陆无耻勾结狗官。三哥儿想开一点,你对陆大小姐好,她也对你好,大家伙可不都对你好了?”

        踏出船舱,被凉风一吹,沈齐安冷静下来。

        秉诚说的不错,再遇到沈老爷之前,他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是哪里人士,甚至只能靠讨饭为生。

        尘埃低进灰里,都没有他狼狈。

        他能有今日,都是沈家给的。

        可是他也想顺着自己的心做些什么,看她哭看她笑,看她眼波流转,看她眉目娇俏,心口枯井里的藤蔓一次次肆意生长,又一次次被无情压抑住。

        兴龙寺一别,打定主意要离开,谁知又会在白云峰脚下将她背回来,见她满身是伤,心都要碎了,他丢不下她。

        丢不下陆令容,沈齐安又回到她的房间,见令文一边守着陆令容,一边蹲在地上,双手泡在盆里,看起来像是在洗衣服。

        “你在做什么?”

        听见沈齐安的声音,令文抬头看他一眼,“我向隔壁同行的客人寻了点香珠,化水浸泡衣裳过后会带着香气,姐姐最爱干净好看,船上条件不够,先用香珠试试,等她醒来有喜欢的衣裳穿。”

        沈齐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出声提醒:“你袖子打湿了。”

        令文抬起手,明明挽好的袖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进盆里,浸湿一大块儿,令文连呼“哎呀”,沈齐安看不过眼,摇摇头道:“去换件干的。”

        陆家姐弟细致的地方能关怀到头发丝,疏忽起来又粗枝大叶马虎得要命。

        令文回自己屋去换衣裳,沈齐安接过他没洗完的衣裳继续洗,时不时看一眼床上的陆令容,她怎么还不醒?

        把衣裳拧干撑开晾时,发现袖子都磨损了,再去取她鞋袜过来洗时,发现还是她之前穿的那双,鞋帮也有些裂纹,上次给她买的衣裳也很少见她穿,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身。

        沈齐安收拾完毕,琢磨着等她醒来,再带她去找裁缝量体,多做几身衣裳,要最好的料子,她这种平日里精致到头发丝的人,这段日子想必十分折磨。

        晚上歇息,沈齐安换下令文,在陆令容房里用屏风隔出小块空间,可容安置一张小榻,他便歇在这里,方便照顾陆令容,也方便躲过沈秉诚。

        夜半三更,沈齐安没睡着,忽然察觉外边有人在走动,他警惕着那人是否要对陆令容不利,悄声靠近陆令容床边,藏起来。

        只见那人身量不高,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进来,许是怕惊动人,趴在地上朝陆令容床边爬过去。

        沈齐安拳头已经攥紧,那人敢再靠近一点他就让他有来无回。

        “陆姐姐。”声音很小,明显是从嗓子眼里压低声音出来的。

        是沈秉诚。

        他要干什么?

        沈齐安收回脚步,暗暗藏起来,想看看他这时候偷偷摸摸过来干什么。

        秉诚小心翼翼跪坐在陆令容床前,悄悄坐了一会儿,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河的,也不是真的讨厌你,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我也不是讨厌二哥……”他并不是想让二哥伤心。

        他知道许多事情,想一一告诉陆令容,又不知道怎么说,从哪里说。

        他知道沈家的事和陆令容无关,甚至当初和家中闹别扭逃出去,躲到陆家时,就知道陆家老爷夫人恨她,他真的不是想害她,也不是真的不喜欢她,谁会不喜欢陆姐姐呢,爹娘喜欢她端庄大方,大哥喜欢她天真烂漫,沈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他自然也是,嬷嬷喜欢她也正常,至于二哥……那都不叫喜欢了。

        是比喜欢还多。

        他说完这话又没有声音了,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丧气地叹气,又窸窸窣窣原模原样爬出去。

        沈齐安从后面藏身之处出来,借着外面未熄的灯火,隐隐约约看得到秉诚靠在门外,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

        沈齐安走到秉诚刚才坐的位置,也坐下去,隔着被子按在她手背上,轻声道:“陆娇娇,你快醒来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心里藏着谁吗?你醒来,我告诉你。”

        站在你面前,倾身靠近,附在你耳边,认认真真告诉你,我喜欢你。

        都不敢让声音转个弯,绕过大脑再转进你心里,那样太慢了。

        然而陆令容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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