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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江芜芜坐在石凳上,见他端着一壶茶从后厨走来,原来是拿茶壶去了。

        薛绍坐到石凳上,用茶水把茶盏烫了烫,然后递给江芜芜一盏茶。

        “我送给掌印的那个茶壶还在用吗?”江芜芜看着瓷白的茶盏和瓷白的茶壶,想到她送给薛绍的那一个。

        薛绍垂头饮了口茶“在用。”

        树影挥洒在地上,映照在江芜芜头顶,她端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入喉,觉得天气更加炎热了,她放下茶盏,想要等茶水凉下来再喝。

        “…有没有觉得厌烦?”声音有些含糊“回法华寺没多久,你就为了我的生辰特意来看过我,你刚走,我却又让你放下朝政过来。”

        停了一会儿又说“这几日,是不是又耽误你许多事?”情绪有些低落。

        薛绍修长的手指搭在瓷白的茶盏上,浓郁的树荫下透过星星点点细碎的阳光,像是闪耀的碎钻,映衬的他指尖都像在发光。

        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缓缓下移,望进她低落的眼眸里。

        江芜芜抬头就与他四目相对,缓缓迁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你…”不用在意我说的话。

        话未说出来,听见薛绍不紧不慢的说“殿下没有耽误任何事。”语气坚定。

        江芜芜略微诧异的抬起头,他该不会说的是客套话吧。

        试图从他眼里找出真实的答案,但他眼睛漆黑,任由她看着,一眨不眨,并未露出任何心虚。

        她端起晾凉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又给自己添了一盏。

        “殿下是承乾国唯一的长公主,想做任何事都可以。”薛绍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轻飘飘的不带任何让她产生压力的重量。

        薛绍懂得把握分寸,话题也是点到即止,从不肯深切的说透彻。

        他一口喝下温热茶水,周身恢复清冷,换了个话题,问道“殿下觉得毒死阮姨娘的真凶会是谁?”

        江芜芜被迫从朦胧的暧昧中抽出身,即便他都没说任何让她怦然心跳的话,但就是让她沉迷。

        喝了口凉茶缓一下心神,想了半晌,阮姨娘和水心,老夫人和金衡,丞相和丞相夫人,还有一个立庶为嫡的幼子,获益者是这个幼子和阮姨娘,丞相夫人还有金兰在宫中,没必要做这些事情,老夫人失去金衡,又来了一个孙儿,但是身体逐渐衰老,恐怕有心无力,整件事中最荒谬的是,只有丞相没什么动机。

        “真凶或许很难以置信,但获利者往往是最有嫌疑的。”江芜芜记起以前听到过的一种定论。

        “你是说阮姨娘?”

        “对,虽然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当母亲的女人,为了子女什么都干的出来。

        薛绍抬眸轻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首先,阮姨娘的幼子是由庶改为嫡子,记到了丞相夫人的名下,生生剥夺了她继续当母亲的资格。”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可能她为了孩子,不得不这样做。”反正宫斗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薛绍垂眸深思。

        一阵香味逐风而来,知否的闯入打破了沉寂。

        “师妹,你看我发现什么好吃的了。”知否贸然过来,到了跟前才发现石桌另一边的薛绍,轻快的脚步停下来,犹豫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薛绍站起身淡淡的说“你们聊。”随后抬步走了。

        “我真的没有打扰你们吗?”知否目送薛绍离开,心下戚戚。

        江芜芜失笑,知否本来就有点怕薛绍,见他板着脸就更忐忑了,其实那只是薛绍惯有的样子。

        “真的没事。”江芜芜安慰道“你发现什么好吃的了?”

        一谈到吃,知否马上忘记其他,明媚的笑起来,神神秘秘的打开食盒,里面是放在盘子里的软糯白色,小山的形状,还飘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这是……酥山?”知否把盘子端出来放到石桌上,拿出两个小勺子。

        江芜芜用小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凉凉沙沙的甜味和奶味。

        酥山是用乳酪,冰,蜂蜜等制成的,先将乳酪加热到快融化的状态,然后向盘子上滴淋,一边淋一边做成小山的造型,最后放到冰窖里冷冻。

        “你从哪买来的?”已经有点化了,但口感还是不错的,入喉微凉正适合夏季。

        知否笑起来“不是我买的,是知无去买回来的,我嫌屋里太热太闷,忽然想吃酥山,他想起上次出去的时候有一家铺子有卖,就出去买回来了,本来我也想要去的,但他嫌我走的慢,说是怕酥山会融化。”

        说完又嘟囔一句“其实我走的不慢,肯定是他怕我走路又累又热。”一定是这样。

        江芜芜眼中带上笑意,俩人坐在树下一小勺一小勺的把酥山吃完,凉意在口唇之下,感觉风都带着清凉的奶香。

        出去跟着水心的府衙在傍晚的时候回来复命,薛绍他们聚在正堂后的内间里。

        “回禀大人,卑职一路跟着水心从府衙离开,然后她走进一间衣铺换了身衣服,又往出城的方向走,在一处僻静无人的树林里,挖出了一个包袱,看上去很重,一路上没有与任何人碰面。”

        “后来呢?”郭维问道。

        “后来卑职跟着走出很远,见她雇了一辆马车要出城,这才将她带回来。”

        “你先下去吧,看守好水心。”

        “是。”

        郭维默然,半晌道“看样子还需要把水心提审一遍。”

        丞相与这件事无关,他家里发生的事情薛绍并不感兴趣,因此只喝茶不参与。

        这一次再见,水心态度完全变了,眼神也不再唯唯诺诺,对她被抓回来似乎已经认了,眼神透着绝望的无谓,跪在大堂之上。

        “水心,你为何逃走?”郭维沉声问道。

        水心冷声“你们不是都猜到了?”

        “老实交代!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水心看了一圈府衙和堂上穿着官服的知府大人,他背后的屏风还维持原状,上面肯定还留着那个小洞,或许知否和长公主就在后面,看着这一切。

        她轻叹口气,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眼神透着淡漠“阮姨娘是个温柔的人,偏偏生的模样娇媚,所以总是被认为会勾引男子心思不纯,但她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我是府中的婢女不假,但入府时年岁颇小,丞相府的婢女家奴谁都能随意欺负,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从没吃饱过。“水心的语气里透露出愤恨。

        江芜芜愣住,这些话听着好熟悉,像是原书中对薛绍幼时的描写,也是这么悲苦凄惨。

        又听见水心接着说“再然后阮姨娘就入府了,那时夫人管家,谁都不愿去伺候一个姨娘,都说她心思不正勾引男人,但我不会这样想,好歹也是个姨娘啊。”

        顿了一下又说“于是我就自荐去了阮姨娘屋里当婢女,一开始确实也对她有些成见,但后来就觉得,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就连我打碎了她喜爱的花瓶都不会生气,后来她生下幼子,就有一点变了,整日担惊受怕,害怕夫人会害她的孩子。”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是丞相夫人对她的孩子做过什么?”郭维皱眉不解。

        “没有,夫人没做什么,还在孩子百日的时候送来了金锁和如意等物,但阮姨娘却让我把那些东西悄悄的扔掉,说夫人要害孩子。”水心扬起声音“这怎么可能,于是我悄悄的把东西藏起来了,后来幼子长大,越来越聪慧,丞相来看阮姨娘的次数也变多了。”

        “但阮姨娘身上的青紫也是真的,直到金衡出事,阮姨娘听见老爷和老夫人的谈话,说要把幼子立到夫人名下,以后与阮姨娘再无关系。”水心说完沉默半晌“阮姨娘本就战战兢兢,听见这些话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屋里去的,脾气暴躁眼睛全是血丝,几天几夜都不睡觉。”

        “毒药是她让我去买的,而且她把首饰银钱都给我了,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阻止立庶为嫡。”水心没有还原整个经过,但发生的事情已经清晰明了。

        “是阮姨娘自己喝的毒药,然后让我把毒药残渣放到夫人房中,但我哪有那个胆子,万一被人抓住怎么办,于是我就把毒药的残渣扔到后厨角门外的墙根了,她还让我站出来指认凶手,说夫人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水心轻嘲一声“阮姨娘疯了难道我也疯了不成,于是我就逃走了,但承乾国就这么大的地方,逃到哪里都会被抓住,又一寻思长公主就在法华寺,为什么不能将阮姨娘的死都推到一个不存在的人身上,既能摆脱我的嫌疑,又能正大光明带着那些金银珠钗好好过日子,反正阮姨娘已经死了。”

        “于是,你就扮做逃出来的婢女,去了法华寺?”郭维不可置信。

        “是,我就只是想要长公主为我掩饰身份罢了。”说完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随后深深吸了口气“我没杀人,这些金银也都是阮姨娘赏给我的,怎么我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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