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匪夷所思

晨曦微露，映着皑皑白雪，到像似天边的朝霞一般，朦朦胧胧泛着橘红。

        清水搓着手走在雪地里，一脚下去，感觉脚趾尖都要冻结实了，她蜷缩着个身子，恨不能将整个头缩进衣领里去。万春舸此刻还在暖阁里，点着炭，在被窝里做着美梦；而她天还没亮，就开始忙这忙那。

        远远的，听见小厨房里清风和雨儿在议论盛墨兰和万春舸。

        “如今大娘子和小娘都有了身孕，月份相差也不大，若是大娘子生下个姐儿还好，若是个哥儿…咱们小娘本就有失宠趋势，恐怕再不能翻身了。”雨儿拧着眉头颇为忧心。万小娘脾气确实不大好，但春风阁里的主子女使们都是一条道上的，万春舸要是倒了，她们的处境必定艰难。

        雨儿叹了口气，下意识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要是大娘子这胎生不下来……这样不管咱们小娘生下哥儿还是姐儿，都能得宠。”

        清风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左顾右盼道：“嘘……这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可不能乱说。”

        说罢，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生不下来……

        这四个字给了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墙角的清水重重一击，心中浮起异样心思。

        万春舸和盛墨兰都还没生产，如今她也有了孩子，哥儿姐儿未可知，若是万春舸和盛墨兰都生不下来，那她的孩子不论哥儿姐儿都是六爷的第一个孩子。自古以来，第一个孩子都是备受瞩目的，若她生下的是第一个孩子，必定备受宠爱，她就可以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

        仪岚轩前院，合欢树和石榴树都落得干干净净，枝桠上堆满了雪。蓝玉站在树下，一袭红衣，手持红梅，翩翩起舞，裙裾飞扬若云生，嫣然纵送游龙惊。

        廊下摆着张酸枝木雕兰花的交椅，一旁的小桌几上搁着几盘糕点，一壶清茶。墨兰披了件白狐裘披风坐在交椅上，拿着一个小手炉，一般的手炉里都是搁炭，墨兰手上的却不同，里头放着的是她精心制作的香丸。

        捂在手上暖呼呼的，清新荷香飘飘袅袅，整个人都染上一丝淡淡香气，仿若盛夏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

        妙云和翠花坐在廊下的凳子上，两个人有商有量的缝制着小衣裳，一个绣着凌霄花，一个绣着石与竹。二人时不时抬头欣赏着蓝玉的舞姿。

        “跳的真好看！”墨兰忍不住夸赞，朝着蓝玉招了招手道，“过来喝盏热茶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彩薇立刻斟好茶递给了蓝玉。

        “谢大娘子。”蓝玉接过茶，深深喘了几口气，空中瞬间结起一层白白的雾。

        墨兰起身，顺手拍了拍落在蓝玉身上的雪花，轻声笑道：“今儿练的差不多了，坐下休息吧。”

        “是。”蓝玉坐在廊下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一旁妙云给她递了件披风。

        没多时，秋江和芙蓉就端上来几碗参汤，几个女使们坐在廊下喝着身体有说有笑的。

        风雪过后，衰柳挂银花，翠竹吐琼芽。假山怪石间，石下洞口排玉笋；养鱼池塘上，清清池水作冰盘。

        冬日坐在廊下，赏着雪景，喝上一碗热参汤，吃上几块点心，看着大家伙其乐融融的，当真是好不惬意。

        可这份惬意，生生被人给打断了。

        仪岚轩外看门的女使刚喝完汤，抬头就瞧见了万春舸，赶忙进去禀报。

        墨兰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指腹在手炉上来回摩挲着。万春舸八个多月身孕，晨昏定省早就免了，也不知她今天是搭错了哪根弦，竟然跑到仪岚轩来了。

        扫兴归扫兴，人都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几个女使将院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请了万春舸进屋。

        “大娘子妆安。”万春舸挺着个大肚子，微微拘礼。

        墨兰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道：“万妹妹如今身子重，这些个虚礼也就免了，坐吧。”

        “谢大娘子。”万春舸极为安分的坐了下来，芙蓉立刻给她看茶，她笑了笑，而后朝她身后的清水招了招手，清水立刻意会，从怀袖中拿出一方真丝海棠花手帕，掀开帕子，里头搁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的原木盒。

        万春舸指着那盒子道：“大娘子，这是千香坊新上的梅蕊香，春舸想着，这么好的香料，咱们晗园只有大娘子才配得上。”

        梅蕊香是千香坊继冷荷香之后出的新款，每月定量出售，这三个月的量早被京中官宦公侯家的姑娘大娘子们订完了。万春舸手上这盒，想来是从苗水仙那得来的。

        墨兰抿了口茶，示意秋江去接梅蕊香。“那真是谢谢万妹妹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这万春舸心底又打着什么主意。

        万春舸在仪岚轩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没找麻烦，没卖惨，实在太反常了。

        “秋江，收好梅蕊香，送去给柳郎中验验。”事出反常必有妖，墨兰可不信万春舸来一趟就为了给她送梅蕊香，万春舸巴不得墨兰早点死，怎么可能一下子开窍了，过来讨好她。

        春风阁，白玉雕萱草的熏炉里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飘散开来，万春舸靠在在柏木雕花的椅子上，把玩着一支梅花。

        “你是没瞧见，盛墨兰见了梅蕊香的模样，那叫一个高兴，小门小户家的，就是没见过世面好东西。”说到梅蕊香，万春舸不免肉疼。

        千香坊的冷荷香与梅蕊香深受公侯人家的姑娘大娘子们追捧，一盒难求，苗水仙好不容易抢到一盒，送来给万春舸，她都没舍得用一颗，就全拿去送给盛墨兰了。

        秋娘看出万春舸的不舍，笑着安慰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些个好东西，日后都会是小娘你的。”

        “也是。”万春舸将梅花插进白瓷瓶内，道，“清水那边怎么样了？”

        “小娘，听了那些话，她心里活络着呢，必定上钩。”

        万春舸垂眼笑了，丹凤眼眯得狭长，宛若夜里的鹰隼，等待着猎物上钩。谁敢和我争，我就让谁死。

        永昌伯府马厩里，所有的马都有单独的隔间，吃的都是上等的马料，清水来到马厩时，正碰到四个小厮正在给马喂草料。

        清水温声细语道：“各位小哥，我家小娘要出门，劳烦套辆马车。”

        “清水姑娘呀，我这就给你套好马车。”其中一个小厮停下手上的活，笑盈盈道。怎么招清水也是六爷的通房女使，一个管马的小厮，当然能讨好些就讨好些。

        小厮的态度如此之好，与春风阁里简直天朗之别。清水心气又高了几分，心中的欲望如同蔓草般在黑暗中疯狂滋生着。

        “有劳小哥了。”

        没一会，马车套好了，那小厮系好缰绳，笑着与清水道：“这是新到不久的马，性子有些烈，我安排了个熟手给小娘驾车。”

        “多谢小哥。”清水说着，偷偷给那小厮塞了点碎银子，这是一贯的传统，不然一个小娘哪那么容易还能挑到个好车夫。

        站在树后，冬日暖阳透过枝干，落在马背上，尤显马儿精气神足。清水伸出手，试图触碰红鬃马，哪知那马不满的别过头，呼呼喘气，蹄子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烈马……清水突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一石二鸟，同时除掉大娘子和万小娘的好主意。

        一连几日，万春舸有事没事就来仪岚轩找墨兰唠嗑，她送来的东西，墨兰都让柳郎中验过，都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难道这万小娘真的转了性子？”秋江有些不解的看着万春舸新送来的绣墨兰花的水烟色手暖。

        “切～”彩薇嗤了一声，嘲讽道，“她会转性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秋江着实弄不明白万春舸到底怎么想的，只能求助的看向墨兰：“大娘子怎么看？”

        “她这些日子看着是安分了，保不齐酝酿着什么大阴谋，要给我致命一击呢，不可不提防。”墨兰一边说着，一边摘着红雨梅花，将它们投入大瓷碗的雪水之中。

        两个伺候的女使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安静了好一会，彩薇突然想起来有事没说，立马激动道：“大娘子，我查到了，是妙云给万小娘下的毒。那毒下的极为精妙，藏在血燕炉盖子的小孔上。”

        妙云与膳房的碧柔都是家生子，打小玩的好，得空妙云就会去看碧柔，顺手也会帮她做些事。最近几个月，妙云天天一大清早就去帮碧柔，洗洗锅炉洗洗菜什么的，也就是在那个空档，她给万春舸下了毒。

        若不是有所察觉，一直观测追查，等到万春舸瓜熟蒂落，想查都无迹可寻。

        “这个妙云，好心思呀。彩薇你让人盯着她些。”这样的人做朋友可以，但一旦反目，咬你一口，那必定出血见骨。

        彩薇轻轻给墨兰揉了揉腰，应道：“是。”

        墨兰处理完梅花，而后拿起小棍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雪水梅花，搅着搅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问道：“咱们屋里多出来的东西你们都验过没问题，那可有少什么东西？”

        彩薇日日跟着女使们打扫屋子，要是少了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她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少呀。”

        墨兰看了看秋江，秋江也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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