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药
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光摇银海，雪散梨花，顷刻间万里皆白。
一袭淡青色衣裳的清水从一家医馆里走了出来，她靠在医馆外墙上，抬头看着梨花般纷纷而下的雪花，两地清泪划过她的脸颊，在这无尽寒风里是那样的温暖。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的泪化作浅笑。等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怀上了六爷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就再不用受制于万春舸了。现下月份尚小，胎未坐稳，极容易发生意外，她想等胎坐稳了再告诉梁晗。
庭前方塘作冰盘，池边衰柳挂银花。苍松结玉蕊，翠竹吐琼芽。
墨兰披着厚厚的兔毛氅衣坐在酸枝木雕兰花的椅榻上，手上捧着个精致的貔貅小手炉，看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喝上一盏暖暖的茶水，好不惬意。
“大娘子，您要的残荷都捡拾洗净了，膳房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
“嗯。”墨兰回过头笑了笑，翠花赶紧上前去扶住墨兰。
一旁的秋江忧心道：“大娘子您现在身子重，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做就行了，大厨房就不去了吧？”
“无妨无法，偶尔运动对胎儿也好。”因墨兰腹中怀的是梁晗的嫡子，备受重视，家里日日都有补品送来，不吃恐驳了她们的心意，墨兰酌量吃了些，闲来无事也会时常走动。
膳房院子里的槐树秋日里落得光秃秃的，一场大雪过后，倒有了满树梨花。墨兰捧着手暖来到膳房门口，正听见里头的女使娘子门议论纷纷。
“这万小娘仗着六爷宠爱，自个有个小厨房，炖个燕窝何必非来占咱膳房的炉子？”
一旁看火的娘子嗤了一声道：“要知道她在咱这炖的那可是红丝血燕，整个伯爵府也就几位大娘子才能喝的上，她一个小娘，怀着六爷的第一个孩子，殊荣非常，得了赏赐可不得到处显摆，让大伙都知道。”
“要我说，六爷是宠爱她，可更爱六大娘子，一旦六大娘子生下嫡长子，这万小娘离失宠可就不远了。”一个长期被春风阁支使的女使嘲讽道，手上还拿着个未洗的炉子，隐约可见炉子里头沾着写透亮的粉色胶状的血燕。
女使婆子们见墨兰来了，一个个噤声行礼，墨兰从她们跟前走过，走到拿炉子那个女使身边停住了脚步。
红丝血燕墨兰也在喝，红丝血燕独有的淡淡腥香她再熟悉不过，可这炉子里的血燕残渣，除了腥香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着实让人生疑。
“这炉子拿来给我瞧瞧。”墨兰伸手讨要炉子，那女使犹豫了一会，递上炉子轻声道：“六大娘子，这是万小娘的炉子。”
墨兰接过炉子，细细嗅了嗅，确实味道不对，但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她看似无意的捏着帕子拿着炉子，暗中不留痕迹的用帕子轻轻扫过炉子内的胶体。
“呵，不就是红丝血燕么？也值得她这般显摆。”墨兰说罢将炉子还给了那个女使，而后走进了膳房，指挥女使熬制残荷胶。
春风阁小厨房内，清水坐在灶台下，轻轻摇着小蒲扇，小心翼翼的照看着药炉。
足足熬制了一个时辰，药才熬好，清水小心翼翼的将药倒在药碗内，而后回身私下探望，确定没有人过来，她将熬药炉里剩下的药水倒在了另一个碗中，自己喝了。
清水喝完药抹了抹嘴，舀了碗水正要洗碗，清风的声音突然传来：“清水你磨磨蹭蹭干嘛呢？小娘让你熬的药熬好了没有？”
清水吓了一个激灵，立马晃了晃碗，将碗里的水倒了，而后回身笑道：“好了，清风你送过去吧。”
清风睨了她一眼，暗讽道：“自然是我送过去，不然让你过去给小娘添堵吗？你不过就是小娘手下一条虫，别以为伺候了六爷，就拿自己当盘菜了。”说罢拿着药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即便是伺候过六爷的通房女使，清水这春风阁里也没有半点低位威严，随便一个一等女使都能肆意侮辱她。
看着清风远去的背影，清水攥紧了拳头，恶狠狠道：“且让你得意些日子，待我生下孩子抬了小娘，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午后暖阳，照在雪地上，熠熠光华，别样美景。
墨兰回到仪岚轩，彩薇立刻将熬好的安胎药端了上来，一并呈上的还有一小盘酸枣和一碗鱼胶海参。
“万小娘近日如何？”墨兰喝着鱼胶海参，想到了那炉红丝血燕。
“她最近呀，春风得意的很，六爷给咱们什么东西，也不忘给春风阁也备上一份。”彩薇撇撇嘴继续道，“大娘子，您胎像早就稳固了，六爷要留宿，您却总把他推到蓝玉妙云那，六爷心中自然有气，可又拿不出理由与您置气，到让春风阁的捡了便宜去。”
墨兰知道，木已成舟，她是梁晗的大娘子，早晚都有那么一天的，她也不说十分排斥，但她不想腹中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墨兰知道万春舸腹中的是个姐儿，让她得意几日倒也无妨。
“这都是些小事，六郎这些日子来仪岚轩少，可这心思也没少花。”小孩子的衣衫玩具梁晗隔三差五就送来，知道墨兰爱那些奇花异草，寻着什么奇珍就往仪岚轩送。
墨兰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露出慈爱的目光，而后抬头问道：“万小娘，可有什么异样？身体上的。”
彩薇仔细回想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异样，就是整日里都吃好些滋补的东西，食量可比大娘子你大多了。”
吃好多滋补的东西……那岂不是要胎大难产？可这一次墨兰并没有故意给万春舸大补的东西，万春舸怎么自己想着吃这么多，还能吃这么多？
想着，墨兰将方才粘上血燕的帕子拿出来，将沾到血燕的位置剪了下来，递给了秋江，道：“你拿着送去山水庄，让柳郎中验一验，这帕子上沾着的血燕有什么问题没有，记得问一问，这血燕对孕妇有什么损害没有。”墨兰相信自己的鼻子，这血燕绝对有问题。
“是。”
秋江赶在日落之前从山水庄折返，将碎帕子交还给墨兰，也带来了柳郎中的话：
这血燕之中加了些健胃开脾的药材，但量非常小，不是医术高超的郎中根本发现不了，偶尔吃一些可以消食，并无大碍。但不可多吃，尤其是孕妇，若是日日进食，就是再少的量，日积月累，会让孕妇的胃口越来越大，待到生产之日，恐怕会胎大难产。
“这是有人要让万小娘胎大难产呀！有什么人这么恨她？”
“有人恨她不是很正常吗？蓝玉妙云清水，还有咱们晗园的大大小小小厮女使，有几个没被她欺侮过，没几个不恨她的吧？”彩薇义愤填膺道，“要我说，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因果报应。”
“嘘，彩薇慎言。”秋江回头左右瞧了瞧，确定屋子里就三个人，而后继续道，“不满万小娘的人确实多，可一旦她出事，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咱们大娘子。”
“大娘子，咱们可要揪出这个人来？免的日后怀疑到咱们仪岚轩头上来。”
墨兰摆了摆手：“不必，她自己吃多了倒时候难产，与咱们有什么干系。总之，万小娘想吃什么让她吃，那些个山参鹿茸阿胶燕窝鲍鱼鱼翅，都挑最好的隔三差五给她送去。”这血燕是万春舸的人拿去膳房的，从洗涤泡发到炖煮起炉，也都是她的人，寸步不离，也不知道这下/药的人是怎么找到机会下/药的。再说，这药份量极低，想来万春舸身边常伺候的郎中医术一般，没瞧出来。
墨兰可不是什么圣人菩萨，万春舸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她，被人算计也是万春舸罪有应得，她乐意见着。
“揪就不必揪，但查还是要查。此人手法谨慎，若不是查清楚，日后用到我身上也未可知。”墨兰必须弄清楚是谁下的药怎么下的药，防患于未然。
自打确定自己有了身孕，清水格外小心，万事能避着万春舸就避着，为防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清水不敢自己熬安胎药，都是偷偷喝万春舸的药。可就是小心在小心，她这害喜恶心呕吐的症状可瞒不了人。
万春舸也疑心过，拿了清水来询问，她一个劲说自己是肠胃不舒服。万春舸想着清水许久没伺候六爷，就是伺候她也派人给清水灌下了避子汤，就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
万春舸好骗，可她身边的秋娘不是吃素的，秋娘生养过，那怀孩子的人是什么模样她最清楚，所以她确定清水是有了。
“这丫头胆子可真不小，不知打哪怀的野种！”万春舸挺着大肚子，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她屋子里的女使怀上什么野种，可比怀上六爷的孩子严重多了。
秋娘轻轻捏了捏万春舸的肩头，道：“小娘冷静，恐怕不是野种这么简单，清水可不是那种耐不住性子的。您想想，您去福国寺那三日，六爷在书房宿了一夜，算算日子，清水极有可能是那日怀上的。”
“这个小贱人，吃里爬外，竟然敢背着我怀上六爷的孩子！”万春舸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说是要拿红花给清水灌了。
“小娘，如今您与大娘子斗的正烈，这般冒冒失失处置了清水和她腹中的孩子，您免不得落个善妒谋害六爷子嗣的名声，咱六爷又是个心软的，清水若是哭哭闹闹一番，六爷指不定心疼了就给她抬了小娘，那咱们可不就得不偿失了。”
万春舸喝了口茶，冷静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秋娘扬眉一笑道：“我到有个好主意。”说罢秋娘凑到万春舸跟前将计划一一说于万春舸听。
“好好好！”万春舸一连三个好，“这个主意甚好！一石二鸟好计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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