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红梅
大雪过后,遍地乱琼碎玉,满世界银装素裹,城外裕丰山山腰处有一片梅林,隐在皑皑白雪之中,不甚起眼。凛凛寒风呼啸而过,梅蕊摇曳,凌霜傲雪,肆意盛开,芳香四溢。
池霜雪背着药篓,从裕丰山她从未走过的另一侧陡峭崎岖处往山下去。走着走着,路渐缓了些,蓦然瞧见一片梅林,情不自禁的就朝梅林里去。
清冽的梅香环绕四周,似要把人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梅香。在这成片的白梅之中,孤零零立着一树乌羽红梅,它的香气比其它梅花来的更加热烈馥郁,也是一味绝佳的止血良药。
池霜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摘了一支下来,四周万籁俱静,树枝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你……干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池霜雪身后传来,她吓了一个激灵,手上却依旧紧紧拽着花,没有撒手。
云蒸霞蔚的红梅树下,池霜雪一袭月牙色嵌兔毛的交领窄袖襦裙,背着药篓,手持红梅。树桠上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池霜雪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极了月宫里的玉兔,可爱迷人。
王屿低着头,不去看池霜雪。他走到方才被池霜雪折下梅花的地方,轻轻抚摸着梅树的伤痕,就好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这乌羽红梅是你种的。”池霜雪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红梅的手僵在半空中。
王屿没有回头,依旧木讷的抚摸着梅枝。池霜雪见这人对自己的道歉不闻不问,只一心心疼他的乌羽红梅,她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走了。
池霜雪边走边嘀咕着:“真是个怪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如此爱梅成痴。
迎面来了男子,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鹤的长袍,气宇轩昂,优雅贵气,他看着池霜雪手中拿着的乌羽红梅,颇有些错愕。
竟然有人敢这样折王屿的乌羽红梅。
池霜雪见那人盯着梅花瞧,这路偏僻只通往方才的梅林,想来是乌羽红梅主人的朋友。她有些尴尬的朝来人笑了笑,而后飞快的继续往下走去。
梁晗一脚走进梅园,就看到一向神采飞扬的王屿,正对着乌羽红梅发呆,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也是,这乌羽红梅可是王屿走了无数山川,才发现的这么一株,移植过来那会差点养不活,他细心呵护,好不容易长得这般健壮,开了满树梅花,却被不相识的人折了一支,难免心疼。
“元林……别难过了。”梁晗上前拍了拍王屿(字元林)的肩头。
王屿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默默开口一字一句慢慢道:“方才,那姑娘,真好看。”
梁晗听了这话,猛地一个趔趄,他以为王屿是心疼梅花,感情,他是见人姑娘长得好看,搁这回味呢。
“确实很好看,你若喜欢,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姑娘。”石头开花,难得一见,梁晗不介意帮朋友这个忙。
哪知王屿摇了摇头,拒绝道:“子晟,不必了。”他不善言辞,除了侍弄些花花草草,他什么也不会。
王屿打小就喜欢花花草草,对别的不感兴趣,他不大爱说话,也不大会说话,父亲也总骂他不务正业没出息,没人愿意搭理他,他也觉得与人打交道太累,索性就搬到了裕丰山上,一个人住了下来,整日与花草为伍,倒也自在。
几年前,梁晗来这裕丰山上游玩,偶然间闯入了王屿的住所,那时候是春天,他种了一畦杜鹃花,朵朵精品。梁晗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是颇感兴趣,亦甚是了解。一来二去的,他便成了王屿多年来第一个能说上几句话的好朋友。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嘿嘿。”梁晗笑了两声,拿出一个食盒,揭开盖子,里头都是些好菜,酱猪肘子、石髓羹、角炙犒腰子、胡饼。
“我记着你这梅花树底下买了几坛好酒,你去挖坛出来呗。”
王屿也不磨叽,去屋子里拿了个锄头出来,找准位置,挖了坛桃花酿出来。
酒过三巡,桃花木桌子上只余下些残羹冷炙,梁晗微红的脸笑了笑,道:“元林,这乌羽红梅,让我折几支回家可好?”
“好。”王屿有些微醺的点了点头,拿上把剪刀,小心翼翼的挑选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梅花枝剪了下来,递给了梁晗。
正元大街上,高楼林立,幡旗飘飘,行人来往不绝,雪花早已踏成了冰渣,结结实实的附在地上。
樊楼今日新出了道罂乳鱼,墨兰便邀了,二嫂嫂柳丝音,三嫂嫂张桂英,七妹妹梁景明姑嫂妯娌几个一起去尝了。
饭后,柳丝音她们几个领着墨兰去了宝翠斋,都说是给自个儿挑首饰,完事柳丝音给墨兰订了副点翠头面,张桂英给墨兰买了对羊脂玉手镯,梁景明送了墨兰一个八卦葫芦长命小金锁。
逛了许久,柳丝音和张桂英有事先回了永昌伯爵府,墨兰和梁景明姑嫂两个走在大街上散心,身后各带了一个女使,秋江和青梅。
墨兰穿了身浅鹅黄的山河绣花绸缎襦裙,外披一件喜鹊登梅银丝斗篷,捂着手筒,握着手炉。
梁景明一身藕粉色衣裳,披风上用金线绣着朵朵山茶夹蝶,垂髫分稍髻上戴着一对粉嫩嫩的山茶绢花,几支粉水晶小发叉点缀在发间,可爱又俏皮。
梁景明挽着墨兰的胳膊,看着大街上的糖人、面具……各种小玩意,开心极了。
看着出落的胭脂水色,亭亭玉立的梁景明,墨兰笑道:“祁阳侯过几日便要上门纳采了吧?那五公子虽说是个庶出,但已有功名在身。上次他来家中做客,我瞧着也是风灵玉秀,一表人才。”
墨兰顿了顿调侃道:“更重要的,咱七妹妹也喜欢不是?”两情相悦,结为夫妻,恩爱不疑,着实让人羡慕呀。
“六嫂嫂……”梁景明害羞的别过脸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墨兰看着害羞的梁景明,直笑着。
往来马车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一架本来好好行驶中的马车,在离墨兰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发了疯似的朝墨兰跑来,一路撞翻了好多摊位。
那马嘶吼着,头朝墨兰顶去,墨兰身子重,躲闪不及,好在梁景明眼疾手快,拉了墨兰一把,躲在了一个柱子后头,她才没有被马伤着。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马竟追着墨兰不放,秋江和青梅拦在前头,都被它撞伤了,梁景明护着墨兰,直接被踹了一脚,晕倒在地。
“景明!”墨兰喊了一声。
这马攻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墨兰来的,马车上的标志是永昌伯爵府的,这是永昌伯爵府里头有人要她的命呀。
不用想,墨兰也知道是谁,但此刻她不能连累关心她的人,她拖着笨重的身子往离梁景明她们较远的地方跑去。
没跑几步,墨兰就没力气了,她只能趴在地上护着肚子,左躲右闪,却难逃魔爪。那马蹄子重重一脚下来,直接踩到了墨兰的右脚踝。
“咔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实在是太疼了,墨兰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就这样,那马依旧疯狂着,高高扬起双蹄,眼看就要踩下来,墨兰实在没力气躲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要是她还能活着,她一定会让设计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起,躲过了马蹄的致命一击。
墨兰忐忑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清俊面容,这一刻他宛若天神降世,度着一层金光,迷花了墨兰的眼。
劫后余生,墨兰拼命的搂着梁晗的脖子,心狂跳着着,指尖冰凉,不住的颤抖着。
“六郎……景明……”墨兰有气无力道。
梁晗紧紧的抱着墨兰,仔细打量着她,见她除了右脚脚踝处,没有其他外伤,稍稍安心了些。转身去看梁景明,她身边不知何时蹲着一个月牙色衣裳的姑娘,正在给她把脉。
而那发疯的红鬃马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如朝阳灿烂的红衣姑娘,她紧拽着缰绳,将烈马制服了。
“她们没事吧?”张桂芬跳下马背,将马拴在柱子上,小跑着来到梁景明跟前。
池霜雪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褐色小皮套子,展开是一排银针,她选了一根,扎在梁景明的身上。梁景明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黑的血,人便清醒过来了。
“她们几个都是些皮外伤,只有这姑娘伤的稍微重些,不过这口血吐出来了,也就没事了。”池霜雪说罢,起身来到墨兰跟前。
“谢谢姑娘。”青梅扶着梁景明感激涕零道,就差没给池霜雪磕头了。
看着梁景明没事,梁晗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墨兰。
墨兰看见梁景明没事,也是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脚踝处火辣辣的疼,池霜雪一碰,就更疼了。
“啊!好疼呀!”墨兰脸色惨白,忍不住大叫起来。
池霜雪一脸疑惑,她已经敷了些麻沸散,按理说不该这么疼,抬眼一瞧,墨兰鹅黄色的裙子上沾染了许多液体,一滩血迹在不断扩大,比散落在地上的那捧红羽梅花还要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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