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2
米茱工作第一天便被安排随林以策去中国城出差，米茱心中忐忑不安。在去中国城的路上，林以策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尽管林以策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冽气息，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让米茱有点莫名的紧张。整个过程米茱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来到了中国城，米茱终于摆脱了和林以策在同一个空间里的窒息感。
中国城是一座以中国古典元素为主的旅游圣城，走进去仿佛穿越回古代一般，有许多游客穿着汉服在街上走来走去。
中午米茱跟随林以策去一个包厢和其他投资商吃饭，一进去就看到已经有一桌人在里面等候着了，里面的人看上去非富即贵，见到林以策来，个个起身相迎。米茱没有想到吃个饭这么大阵仗，手心直冒冷汗。
“这位是林总的新秘书吧？以前好像没有见过，是不是刚刚大学毕业啊？”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坐在米茱旁边，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睛打量道。
“嗯。”米茱得体地微微一笑，点点头。
众人开始吃饭，然后开始聊中国城这边的投资事宜。米茱虽然听不大懂，但也细细打量着饭桌上的每个人的神情。那位大腹便便的老板特别大酒量，吃一口饭或者说两句话就要喝一小杯白酒，没过一会就脸颊发红，有些醉醺醺的样子。
“以前林总的秘书都是有经验有能力的男性，这次怎么换了一个新出茅庐的女大学生？”那位大腹便便的老板显然有些醉了，说话开始口不择言。众人一听，忙看林以策的脸色，不敢说话，整个餐桌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觉得呢？”林以策冷眼望过去，皮笑肉不笑，寒气逼人。
“啊哈哈，没关系，毕竟是这么漂亮的美人。”老板说着目光也毫不隐藏，直勾勾地望着米茱，痴痴地笑着。看着他一张肥腻又毛孔粗大的脸，卑鄙龌龊的眼神，米茱感觉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令人作呕。
“请问秘书小姐能否帮我倒杯酒？”老板色眯眯地问道。
包厢里安静地像一潭死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看着米茱的反应，隔岸观火的态度散发着恶心的腐臭味，每个人都怕惹火上身。即使有人为了缓和气氛还在尽力保持微笑，但绝不会挺身而出主动解围，他们的眼里散发着冷漠的光。
这便是生意场上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肮脏令米茱第一次感到无助与难受，更多的，是深深的厌恶。不过，米茱想，既然这个桌子上坐着的都是事不关己的看客，不如反过来好好利用他们怕惹事的心理，就算待会自己的计谋被看穿了，他们也会视若无睹。
米茱藏起脸上巨大的厌恶之情，假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把酒杯恭恭敬敬地举到老板跟前。那位老板看着米茱白皙细长的手指，口水都快垂涎三尺了，想着乘机摸两把，正把手伸过去拿酒杯，说时迟那时快，米茱一下子松了手，酒水冰凉冰凉地在在老板的白衬衫上，酒杯滚落到地上，在安静的包厢中却大声得近乎刻意。
“啊……”其中一位女士被吓得目瞪口呆，其余人显然也被惊吓到了，但仍是不敢作声。
“不好意思。”米茱近乎面无表情地开口，脸上连一丝刻意的笑容都没有。老板因为喝多了，一下子发生这种事，脑回路还没有转过来，只能瞪大一双震惊的眼睛，呆若木鸡地看着米茱。旁边的服务员连忙抽出纸巾给他小心翼翼地拭擦着，又把酒杯捡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老板怒气腾腾地站起来，肥硕的脸红得冒烟，可怕得像丑陋的魔鬼，“老子抬举你叫你倒杯酒你都干不利索，就你他妈还好意思来当秘书？”
米茱哪里经受过这种侮辱，心里死死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米茱只想站起身来一走了之。如果她就这样镇定自若地走了，也是一举两得，既可以报复这个猥琐的老男人，又可以正大光明地辞职。
“我的秘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了？”林以策淡淡开口。米茱刚想站起来走掉的冲动被抑制住了。
“可……”那位老板刚想开口，林以策又淡定自若说道，“王总可别忘了，你手下苦心经营的一个码头，我随时可以撤资。”
那老板一听，瞬间清醒过来似的，一下子扇了自己一巴掌，“靠！我他妈的刚刚都干了什么？”说完立马堆起一脸笑，脸上的肥肉都被挤到两边，突出他肥肿的鼻头和一嘴黄牙，说道，“秘书小姐，对不起啊，刚刚酒喝多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龟孙子了，在这里我自罚一杯啊。”
说完那老板又举起一杯酒，敬了众人一杯。众人也忙陪笑着喝了一杯，只有米茱依然一动不动。
酒局完了后，林以策和米茱最先离开，几个保镖紧随其后。到了门外，米茱本以为他会冲自己发火，早就准备好被骂个狗血淋头了。没想到林以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看都不看米茱一眼，一出门便径直走上车，先行离开了。
米茱默默站在原地，林以策刚走，他的助理傅言便打电话过来表示林以策让米茱先回酒店，有事等待通知。
米茱整个下午都待在酒店里，揣测林以策的心理，却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令人摸不着头脑。如果直说要开除她，或者批评她，米茱都不会有现在这般不安。可是林以策偏偏什么都不说明，反而让米茱心烦意乱。
到了晚上，米茱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电话给傅言，“你好，傅助理，请问林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林总告知我的我也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
“可是他有工作我身为他的秘书总得参与吧？”
“不清楚。”
米茱一阵懊恼，狠狠揉了自己头发一把，便倒在床上，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请问林总现在在哪？”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傅言应该是去请示林以策了。过了一会，傅言把地址告诉了米茱。
米茱立马出了酒店，打车来到一个类似于古代酒楼的地方，名字叫“花间辞”。
米茱走上二楼，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二楼是个很大的古典大厅，里面歌舞升平，华灯流转，一些穿着古代舞衣的女人们婀娜多姿的妖娆身影流转在各色各样的男人之中，载歌载舞，喝酒吟诗，欢声笑语，有些甚至当众接吻，上下其手，令人不忍直视。情欲与酒色交织，欢腾与醉梦共舞。
米茱不适应这种略显疯狂的场景，但为了寻找林以策，不得不四处张望，终于找到林以策正坐在角落的一个沙发上，傅言站在旁边，还有一些穿西装的生意人正围着坐在一块，有一些人的大腿上还坐着浓妆艳抹的女人。
米茱看着林以策，他的眼睛被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看不清表情。米茱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发现那些女人都穿得衣着暴露、极为性感，而自己的衣着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总。”米茱想好措辞，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你工作了？”
“此话怎讲？”林以策听了，嘴角带笑，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红酒，饶有兴致地看着米茱。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景，米茱就不会来了，这里好像不是一个交谈的好地方。但是米茱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只能开口解释。
“我今天——”
“哟，林总，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啊？”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一脸调侃地问着，打断了米茱的声音。米茱转过头，突然腰间一紧，一下子跌坐在林以策的腿上。
“啊……”米茱惊慌失措地叫出声来，觉得颜面尽失。
“哟！怪不得林总不需要舞娘陪伴，原来已经有美人在怀了！”那群男的起哄道。
米茱想站起来，可林以策的手臂强硬地揽在她的腰间，米茱动弹不得。这姿势极其暧昧，米茱眼里满含怨气地看林以策一眼，林以策的表情依旧冰冷孤傲。米茱开始挣扎，想着以被上司骚扰为由辞职也好，有一个正当理由，这样苏夫人也不会怪罪她。
“别动。”林以策贴近她的耳边，薄唇轻启，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你要是想平安无事地从这里走出去你就乖乖坐好。”
“呵，林总这是吓唬谁，你是指这些男人会对我怎么样吗？”米茱冷笑。
“你可以试试。”林以策嘴角噙笑，松开了手。
米茱冷静想想，觉得林以策说的有些道理，便不再挣扎了，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安安分分地坐在林以策怀里。
“美人，给林总喂口酒呗！”一个看上去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起哄道。
“对啊！想看美女给林总喂酒！”
“喂酒！”
“喂酒！”
“喂酒！”
众人开始拍手起哄，闹得米茱实在下不来台面，只好机械地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杯。
“哎，美女，喂酒要用嘴喂哦！”那个年轻男人大声笑道。
米茱的手一下子就僵在半空，周围人的起哄声像海水一样密密麻麻地包围过来，围得整个空间水泄不通，米茱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林总，带我出去，可以吗？”米茱的眸光不带半点起伏，语气却极为委婉，声音很小，近乎哀求。
“刚刚不是还很强硬吗？怎么态度突然就变了？”林以策贴着她的耳朵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米茱苦笑。
林以策听了，一下子把米茱抱起来，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米茱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想看见任何人。林以策的身上有一股成熟男人的特殊气味，这是米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只觉得危险又陌生，整个人都是僵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竟觉得十分恐惧。
那些起哄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以策就这么抱着米茱离开，也不敢说什么。傅言留下来解释道，“那位小姐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林总先抱她回去了，抱歉。”说完便出去了。众人刚刚还以为林以策生气了，听傅言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
林以策抱着米茱一直走到一楼门口，米茱开口，声音有点干涩地说，“谢谢，放我下来吧。”
傅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林以策和米茱，说道，“林总、米小姐，中国城的夜晚不错，要一起看看吗？”
“好啊。”米茱脸上恢复了平静，笑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中国城的夜晚果然不同凡响。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屋檐上盏盏星灯流转，整条街热热闹闹的，街道中央是一条星星点点蜿蜒而去的璀璨星河，街道两旁是一树树望不到尽头的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红红火火，米茱真的会误以为是逢年过节。
“林总，我今天刚开始工作就给你招惹了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开除我。”米茱趁着周围热闹的气氛问道。
“不会。”林以策简短的两个字，倒是让米茱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米茱也心知肚明，这都是是因为苏夫人的缘故。所以今天，自己故意惹事想辞职，不过是想违背母亲的意志罢了。呵，米茱暗暗自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意气用事了。
“今年多少岁了？”林以策开口问道。
米茱觉得他突然问自己年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今年二十一岁。”
米茱说完也有点好奇林以策的年龄，她之前听说过林以策的商业手段非常厉害，虽然气质十分成熟稳重，但长相看上去很年轻。
“请问林总多少岁了？”
林以策看了她一眼，说道，“二十六。”
米茱只知道他的父亲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而他便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今天众人对林以策毕恭毕敬的态度也让米茱知道，原来林以策如此有权有势，得罪他怕是不好过。
米茱想着想着，发现林以策不在身边，转身一看，他正站在灯火阑珊处，灯光勾勒出他俊美的五官和一双夜一般深邃的眼睛。他靠在栏杆旁，静静地看着米茱。
米茱触及他的目光，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为了掩饰尴尬，米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林总，谢谢你，你是这座城市里，第一个维护我的人。”
“别着急谢我，我未必是个好人。”林以策说完，转身就走了。米茱望着他挺拔的身姿消失在夜幕中，觉得他像夜色一般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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