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卌三章 错身而过
不少内力深厚听觉敏锐的高手都捕捉到了海风中的旋律,其中不乏酒泉旁醉倒的人。他们昨天陆续醒来,为了神智不清时做下的糊涂事羞愤不已,穿上衣服就拔刀相向,为了谁占了谁便宜,谁毁了谁清白,谁侮辱了谁宗族师门,正打得不可开交。
那旋律忧伤低回,令人想起身处海中小岛,与世隔绝孤独无依,闻者无不黯然伤怀,杀心渐消。
此时已经是第三日入夜时分,七天快要过去一半,魁玉下落不明,或许已经葬身鱼腹。原小路悲伤至极,泪眼模糊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小黑点在波浪间若隐若现,擦干眼睛再瞧已消失不见。
夜晚又降临。
此刻魁玉却舒舒服服躺在温暖柔软的丝绵被窝里,好像在通天岛的经历只是一个梦而已,但她只要稍微动动左手手指,钻心的疼痛就立刻把她带回现实。
她在一艘船上,一艘很大很大的船。是这一列船队中最大的一艘。
七层黄金琉璃宝檐,红毡铺地玉栅镂空,虎象大方尊内麒麟纹塔香冉冉冒青烟,侍女都按品级穿着各色绫罗抹胸裙,外罩轻软的远山色纱衣,比起滟波楼的香艳清丽,这里自有遮不住的皇家天威。
魁玉已经太久没在床上好好睡过一觉了,她现在才能理解为什么大多数女人宁可失去自由,也不愿失去一生荣华富贵。
她怎么可能被这温柔乡迷惑,谁知道背后有什么等着她。要出去先得回想起来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被巨蚌夹住的魁玉没有慌乱,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撑住两片蚌壳,任凭潮水把她卷离岸边。因为只要稍一松懈,巨蚌就会把她的骨骼内脏一并夹碎。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主动把双腿也滑入蚌中,灵巧地跟双手交换了位置,把蚌壳撑住好从身上掏出匕首在蚌内一顿乱划。
蚌壳丝毫r没有要张开的趋势,她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只好拿出杀手锏血中花朝着壳内发射出毒钉,过了好一阵蚌壳的夹力终于变小了,她得以从中脱身而出,猛蹬一步向水面游去。
到了海面才发现离岸已经相当远了,涨潮的海浪局部产生了漩涡,此时魁玉的心里才真的有点慌了,她发现完全打开的蚌壳没有沉底,还悬浮在海水中,于是心生一计。
她忘了正是自己低估了涨潮和巨蚌的力量才被冲走,对于大海她一个内陆女子,几乎所有的计策都天真愚蠢,置人死地。
东海的岛屿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十年一遇的龙吸水如果来到入海口,那么一定有某个地方会出现被渔民们称为聚宝盆的特大漩涡。
两者相隔百里但内部连通,架着小船的渔民如果被卷进去还侥幸没死的话,会发现一片平静无波的水面上露出堆积成山的船只残骸,也有财宝散落其中。
在那里待足七天七夜风暴和漩涡都会消失,携金载银回来发现世事变化、沧海桑田,岸上已过了七十七年。
当初魁玉听到这闲谈时还摇头笑那说书人信口开河,现在眼看着漩涡越来越大,她为了捞那或许可以作舟的蚌壳已经滑到了漩涡的底部,现在倒是从背后紧紧抓住蚌壳凹凸不平的外壳,可是脚下的海水却向两边分开,她甚至可以看到黑色的船舷横在脚下,马上就要浮出水面来。
魁玉惊慌失措地爬上蚌壳,黑乎乎沾满蛤蜊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漩涡中心,突然从它背上的孔里朝天喷出雾来,整个脊背跃出水面,魁玉恍然道这是不是就是书里写的海中大鱼——鲸。说它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出穴则水溢,谓之鲸潮,或曰出则潮上,入则潮下。从她斜后方又冒出数条大鱼,鲸群组成阵列向外海游去。
伏在鲸背上死死扶住蚌壳,魁玉回头望向已经远的快看不见的通天岛,想起古人诗句“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心里苦笑不已:从前只道诗人张狂,没想到所言竟是真的,更没想到自己也有如此铤而走险与鲸共游的时候。
鲸鱼断断续续地一次次喷雾,雾气十分难闻,魁玉掩住口鼻,心里仍然执拗地相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魁玉最担心的一刻终于来了,鲸群换气完毕,齐齐潜入海中。海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脚面、小腿、大腿…
稍一分神,一直当做救命稻草的蚌壳滑落到鲸鱼尾部,被它甩尾拍翻。魁玉站起来立于鲸背之上,但毫无意义。鲸群深潜,她被留在水面孤立无依,口渴但不能喝近在咫尺的海水,四肢酸痛但不能有片刻懈怠。
罪魁祸首的半边蚌壳阴魂不散地飘了过来,被鲸鱼尾一拍如她所愿从中断开,她真的觉得这蚌壳是灾星但犹豫了一番还是毅然游过去,用刀把里面的蚌肉一片片割下,刚想顺便尝一口,记起这蚌已经中毒,只能忍痛割爱尽数丢入海中。
蚌壳清得差不多了她爬上去坐好,暂时安全地舒了一口气,把外衣脱下来拧干了水,这时要是有一把桨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双手空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魁玉在胡思乱想之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醒来天都黑了,环顾四周突然惊喜地发现远处似有豆大的灯火跳动,而且正慢慢靠近过来。她耐心地等它靠近再靠近一点,可以确信是一艘大船无疑,就破釜沉舟用打火折点燃了半干不湿的外衣,一缕呛人的灰烟升了起来,她挥着双手大声求救,完全不顾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小衣。
大船果真注意到她,调转船头笔直地驶过来,待到近前她才发觉这船惊人的大。从上面丢下一条绳梯,她把松垮的衬裙用发绳在腰间系紧,凌乱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用珠花固定在头顶,把匕首叼在口中爬了上去。
刚露了个面还没站稳,她就觉得被熊熊火光照耀得睁不开眼,只听得一声:“拿下!”
没等她解释分辩,两个戎装兵士把她提起来毫不顾忌男女授受不亲,反拧她双臂压她下跪。魁玉本能地后撤一步,前翻落地把两个兵士摔在面前,手持匕首与一圈长矛手僵持不下。
从后面跃起一人鹰爪抓向魁玉左肩,她抬手用匕首去挡,对方也不变换招式,直接抓住她手臂轻轻一拉,卸了她左臂。她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生生疼晕了过去。
这就是她躺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如何还不得而知,就目前来看似乎对方没把她当囚犯关起来,要不就是船上的监牢太舒服了,还有侍女服侍伺候。
“那女刺客还没醒么?”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怕什么!她骨头脱臼疼也要疼死了,一时半会不会醒的。”
“她真的是刺客吗?哪有刺客穿着内衣来行刺的!”
两个侍女一阵窃笑。
“如果不是刺客那就是逃犯——不不不,我猜是敌国奸细!要不她一个女子怎么会带刀漂在海上,这茫茫大海之中又怎么会恰好被我们的船遇到呢。”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瞧她样子一定是惯用美色行事,不然拳脚也太差了些。将军也是手下留情了吧,留个活口审问也就罢了。到底是谁传话给你家主子,一见之下竟当娘娘似的供起来了。”
“哎,就算贵为太子也还是男人嘛。”
“不要这么讲啦,他年纪给这姑娘当爹都绰绰有余了。再说,他不是那个嘛!”
“那个是真的啊?”
两人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聊起来,魁玉听不真切,她心里焦虑极了:这船上的人竟然有当朝太子!如果真像那侍女所说被太子看中,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早早脱身为上策。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说道:“钟儿铃儿别在这偷懒了,看看那位姑娘醒了没,给她穿衣梳洗,太子爷想问话。”
两人应承着走到床前,打起帘子推了推魁玉:“姑娘醒醒!”
魁玉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扶着手臂失色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又是谁?我睡了多久了?”
“姑娘别急,这里是朝廷的官船。刚刚你晕过去了,现在我们大人要见你,你自己能起来吗?”
左臂虽然疼痛,但已经上了夹板精细地包扎固定起来,她起身坐起来,顺从地穿上衣服鞋子,任凭她们给自己梳头上妆。
钟儿铃儿见她沉默腼腆,放肆多嘴道:“姑娘真是好头发,海里泡了这么久还是乌黑靓丽。”
“是呀,你在海里漂了多久了?怎么连件体面衣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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