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禁色纪 > 27.廿七章 游园惊梦

27.廿七章 游园惊梦


  魁玉被传入耳中的靡靡之音搞得有点恍惚。她从未听过戏文,不知人的声音可以如此缱绻动人,正在四下里张望,却一不小心踩上前面从静室出来一人长长的裙裾。

  那位长裙垂地的美人蓦然回首惊艳了四座。点翠正葵冠下峨发高耸,露在外面的面孔脖颈双手都涂成了纯白色,双颊和唇上各是一个鲜红的圆点,眉眼媚如柳叶,青如远黛。若不是她眉头微颦,魁玉真的以为这是尊泥塑的神像。

  自知失礼,魁玉连忙躬身赔罪。对方抿了抿嘴,算是不作计较,扶着旁边两个丫头登上一艘小舟向池中的戏台驶去。原小路看得眼都直了,拉住旁人问道:“这是谁啊?”

  “连大名鼎鼎的神女歌姬江蓠仙都没听过,你们怎么混进来的?”旁人轻蔑一笑。

  江蓠仙?这名字听起来莫非跟鸢尾仙有什么关系——原小路没想到歪打正着,竟在这里寻得了一丝线索。

  小舟停在戏台下,两个浓妆重彩的龙套附身把江蓠仙高高抬起,她就稳稳立于两人肩上,直接从船上迈上了台,转身展颜亮相。正对着戏台的大厅中显然坐着这园子的贵客,她刚一开口就博得堂上一片叫好。

  丝竹未断,她竟不用片刻喘息就天衣无缝地接上前人的唱腔,黄莺般的嗓音将一腔儿女情唱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如此看来他们这二十五两银子花得倒值得,听一旁的人窃窃私语道,就算在京城这神女歌姬也从不轻易为达官贵人献声。这宅邸的主人不光财大气粗,背景深厚,更是有通天的关系与手段。江蓠仙这一露面,是给新老主顾喂下一颗定心丹,以后越发肆无忌惮,罔顾王法了。

  待唱到第二本,声音渐有裂帛之势,乐师们已经有些跟不上,但江蓠仙仍然将拍子一转,同样的曲调用高了一程的声音唱出来,原小路本能地捂上了耳朵,口中喃喃哼唱起另一副曲调。

  谁知片刻之后,岸边的人在诡异的琴音与唱腔中忽然梦魇了似的朝着墙壁、柱子、水池撞过去,就连逡巡的侍卫也像提线木偶一样手舞足蹈起来,整个花园中群魔乱舞,内力深厚神志尚清的人急忙四散奔逃。

  “是幻术!魁玉,快捂上耳朵。”原小路终于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陶土埙,用低沉的音调尽量跟上了她的声音。她缥缈在云端的声音就像有了一双厚重的大手托在了下面。这只乘风直上青云的纸鸢在狂风骤雨之中剧烈地挣扎了好久,弦断曲绝,琴师喷血而亡。

  戏台中间的江蓠仙张开双臂,宽大的戏服如同蝴蝶一样,从台上掠过水面四处寻找着埙声的来源。

  局面变化得实在太快也太出乎意料,原小路来不及逃走,只好把魁玉护在背后挺身而出。

  江蓠仙闻声落在他面前,嘴角已带了丝丝的血迹,在雪白的脸上异常醒目。

  “刚刚是你?”她目光定在原小路手中的埙上,说话间剧烈地咳出血来,在那厚厚一层脂粉之下已是虚弱至极,但仍盛气凌人道:“小子,再不许吹那埙了,否则休怪我无情。”

  “前辈为何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幻术和真气一起使用是会让人走火入魔的!”原小路见她伤势颇重,便壮着胆子劝她收手。江蓠仙喘得说不出话来,神色已是极怒。

  两人说话间魁玉径直扑向前跌入水中,刚刚她耳朵捂得迟了些,也像其他人一样失了神志。她此刻宛如梦游一般,眼前一片火海,这庭院似乎与刚刚的有所不同,她也顾不上细想了,周围的人被佩戴着金刀的黑衣人追杀,四下逃散,她跟着人群躲到东,躲到西,无处藏身。忽然满天蔽日飞来一大群蝴蝶,她不由自主地追去……

  原小路抓她不住只好跟着跳了进去,还好这池水虽深,尤可探底,但魁玉似乎不识水性,浑浑噩噩地不见了踪影。

  原小路一边在水里乱找,一边回头道:“她中了你的幻术,快给她解开!”

  “解开?你这小贼破了我的幻术,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江蓠仙面相如菩萨一般,说出的话却似恶鬼附身。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恩将仇报?!”原小路把魁玉捞出水面大声质问着,没想到脸上立刻挨了江蓠仙几个嘴巴子,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已经退回岸边不住地咳血:“不要以为你懂一点解幻术就可以在这里班门弄斧,这些人全都该死!可惜这里距离内堂太远,我又受伤在身,没能把他们一举全歼!郑琦,你还活着吗!郑琦!”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跌跌撞撞向戏台前的水榭走去。潮水般的侍卫从外面涌了进来,十字弓一字排开,箭雨向着他们密集地射来。原小路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魁玉拽上岸,一支箭头擦着她的肩头射到了地上。原小路见状急的额上青筋暴起,又将陶埙吹奏起来。这次他所奏的曲调幽怨呜咽,直摧人心。

  岸上的人闻声并没有停止攻击,但江蓠仙却捧着脑袋连滚带爬退了回来:“快停下,别吹了!停下!求求你快停下!”

  原小路以此为要挟:“快挡住这些人,她要是有任何闪失,做鬼我都在你坟头吹奏这《谪人怨》!”

  江蓠仙无奈强撑着舞起双袖,将漫天箭雨尽数反拨了回去,侍卫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无人妄动。原小路趁机架着昏迷的魁玉慌不择路地向大门跑去,刚出了花园就看到从各个院落仓皇跑出许多人来,有人连裤子都只穿了一半,有人还在捡着散落在地上的银票和珠宝,众人沿着大路一口气跑出正门外立刻鸟兽四散得一干二净。

  原小路看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地停了下来。

  茶寮的老婆婆负手站在青砖海棠迎春的影壁前,双目中是普通老太婆绝对没有的冲天杀气。

  “婆婆,你……”原小路被她气势所压,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孽障呢?“

  “孽障?谁?江蓠仙?她还在里面,受了重伤,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子,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婆婆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仿佛忽地一道闪电照亮了原小路心中迷雾:“前辈你就是智胜先生所说的鸢尾仙?”

  “原来是利修抚让你来找我的。他果然还没有老眼昏花。你刚刚说是江蓠仙在里面?这个孽徒,枉我好为人师,竟教出这样不明事理的糊涂学生。”

  “既然她是前辈徒儿,前辈能否救救这位姑娘,她跟里面的人毫无干系。”

  “为什么你可以从她的幻术中全身而退,毫发无伤?”鸢尾仙不解。

  “因为我有这个。”他大方亮出手中的陶埙,“我爹中幻术丧失神智,我娘精研数年不能破解,跟他殉情之前只留给我这只埙和一生所学,我从小耳濡目染,自己也学了一点皮毛。”

  “如果你拿此物跟我交换,或许我可以把她从幻境里唤回来。”她又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原小路看了看怀中魁玉的脸,把埙向她扔了过去,谁知她却没有接,任凭陶埙在影壁上摔的粉碎,同时身影掠起,将魁玉轻松夺过,像哄小孩睡觉似的在她耳边哼起了一段旋律,声音之细微低沉,几乎无法辨听。

  一曲之后魁玉就如噩梦初醒一般惊坐起,肩上的伤口让她疼的拧紧了眉头,抬头却看见原小路在地上捡着碎片。

  “原小路?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我刚刚是怎么了……茶棚的婆婆?地上那是什么?“魁玉诧异地问了一连串。

  “这埙来自上古,他留着迟早会被其中的哀怨所累。吞噬人心的东西是幻术的反相。”鸢尾仙对原小路说,“你底子不错,想学幻术,今年不要再错过七月十五了,去找我师弟,给他看这个,会收下你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银镜递给他,跟魁玉那面不同的是,背面所嵌的樱花虾壳之中混合了浅色的彩贝,上面刻着鸢尾两个字。

  原小路心疼地撕下衣襟包起碎片,脸上的表情变化难测,终于他还是接过了银镜。

  魁玉连忙跪下:“前辈,小女还有一事相求,我妹妹被人牙子掳走,前辈如果进去,能不能帮我找找她的下落?“

  “是个叫苦儿的姑娘吧?她早已被我救下安置在茶寮之后的小屋里休息,你们去那里便可寻得。”鸢尾仙将他们留在原地,独自一人向着敞开的朱漆大门内走去,口中喃喃道:“终于要清理门户了。”却见江蓠仙拖着一行血迹杀气腾腾走了出来,抬头看到鸢尾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师父?师父真的是您吗?师父,我为您报了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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