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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孔雀东去


  魁玉和苦儿回到房间发现小呆已经被抱走了,她俩面面相觑,不知该收拾东西离开还是等麻姐回来打个招呼再走,论理智胜先生那里也应该去问候一声。看到桌上早已凉透了的饭菜才想起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两人呆呆坐下哪里举得起筷子,麻姐改穿素服端了新的饭菜进来,她重新洗了把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瞧着她俩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劝慰道:“两位妹妹怎么连门都没关?那些都凉了不要了。这是厨房刚做好的几道招牌菜,特送来给妹妹压压惊。趁热吃吧。”

  魁玉低落道:“门不关就不关吧,怕是没人敢踏进这院子了。”

  天字房的客人确实都走了个精光,麻姐撇了撇嘴,“瞧着吧,以后来排队的人只会更多不会少。智胜先生在我们这里也有七八年了。他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又嫌与人交往麻烦。所以才开始替人回答问题解个闷儿,碰到谈的来的就多留个几天,一半认真一半玩笑,我们也因为他在不愁没有客人,除去上交驿丞之外还能攒些体己。”

  “这样的钱你们也赚?”苦儿话说出口,自觉失语,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太危险了。”

  “拿别人的命换钱么?”麻姐低语,“有人要别人的命,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利,单单只是因为他们高兴,因为他们有这个能耐。”说罢,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灌下,顺势坐在了桌前。

  魁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滋味她并不熟悉,只是昨晚临行时爹爹挖出了一坛女儿红,大概是年份还不到吧,沈何萩喝了一杯又一杯却始终清醒:“玉儿啊,我不会叫你在外面多加小心,有些事是小心也躲不来的,遇见事不要怕,事情不会因为你害怕就能逃避的了的。世上最难做到的一句话是:顺其自然,可什么都顺了,人生就太平淡了。爹爹前半生因为遇见你娘,足矣。后半生用来回忆,这样很好,很好……”

  一仰头,魁玉也饮尽了杯中酒,这酒入口绵软,进了肚子才觉得火辣辣。几杯下去立刻就上了头。麻姐见她两颊绯红,连忙给她碗中夹菜:“瞧我,都忘了你们还空着肚子呢!这么喝可不行,等会要难受的。先吃点菜垫着。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对自己好一点,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说着自己走到院中,向着天空一拜道:“赵二哥哥,小妹在这里敬你了。”说着将一杯酒撒在地上,哽咽着说道:“是我害了你。”

  苦儿见状忙起身安慰道:“呸呸呸,是那病痨鬼!你看他那样子,也活不了几天的。从今天开始我日日咒他!早晚各念一遍!我现在就咒他断子绝孙!”

  “你是醉了吧,我们才不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魁玉勉强支撑着,“来来,我们也敬这位赵兄,当浮一大白!”她咬紧了牙,眼泪还是滴在酒里,回归尘与土。 “好样的,我们再喝!”  

  三人人赌气似的只顾饮酒,不一会都醉倒在桌前。房门就那么一直开着,午后阳光斜斜射进屋内,把麻姐的素服染成一片金色,清风过林梢哗哗作响。

  麻掌柜来把麻姐抱回了房间,又替她俩关好房门。魁玉又做梦了,梦里她似乎已经到了兴庆府,这里有不亚于京城的繁华。冥冥中似乎有人引路,她穿过宽马街、杏雨巷,在江南的细雨里走进一扇漆黑的大门,耸入云霄的高塔就在前方,她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想到门里也传来了同样的敲击声,魁玉忽然一身冷汗惊醒过来,门外竟真的有人。她站起来头还有点晕,定下神来开门却是小史。只他们两个在一处,他不敢直视魁玉,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小声说道:“先生请姑娘过去一叙。”

  魁玉回头望去,苦儿趴在桌上尤自沉睡,她回去为她披了件衣服,掩上房门便随小史同往天字一号上房。

  她们睡了这半日,到了天色将暗的时候。陌生的客栈和刚刚结识的人,却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去也许会被责骂,甚至可能有危险,但还是莫名地感到心安笃定。

  进了屋,小史把她带到一直关着的西厢门前,示意她自己进去。魁玉提袖一闻,自己还满身酒气。来不及换衣服了,她整整衣饰硬着头皮自报家门:“利先生,我来了。”智胜先生在里面应了句“请进来吧。”声音听起来跟早上大相径庭,像是沧桑了许多。

  这门里应该就是瘦子要找的那个人吧,她怎么还在这里——魁玉猜想着,忐忑地推门而入。怕是想走也走不了,前后窗户都被木板封死,透不过一丝光线。脚下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四周由六盏落地的铜烛台照亮。屋内的气味不大好闻,一股说不上来的药味、熏香味和臭味混合着,魁玉险些吐出来。智胜先生坐在床帐下的小杌子,表情像小孩子似的沮丧。床帐内昏暗处坐着一人,长长的罩袍摊了满床,下摆直拖在地上,是玄冰色的底上以蓝绿加金银绣满了孔雀翎羽。几种颜色交相辉映浑然一体,肩上搭着的大毛围兜像团雾气,柔柔地泛着银光。一身粗布打扮的魁玉感觉自己在这身行头前像个烧火丫头。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面孔脖颈和露在外面的手臂都松松地用白纱缠起来,纱布缝隙的发髻上戴着的赫然就是她包袱中的赤星一点血中花。

  智胜先生示意她走到那怪人面前,药味直冲鼻子。纱布动了动,裂开一条细口:“小姑娘,能不能告诉我,这珠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声音软儒飘逸,带着说不出的亲切温柔。

  魁玉本不想说的,却不由自主地信任这个声音,“这是我爹给我的。”

  “你爹是谁?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珠花的来历?”

  “他说,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在哪里?”

  魁玉黯然道:“我娘亲沈氏。她已经身故了。”

  “不对,她怎么会叫沈氏。我问的是她原本的名字。”怪人的语气也着急起来。

  “不知道。我爹从来不跟我提起她。”魁玉感到有些惭愧,最后她对母亲的了解还是少得可怜。

  “利兄你说她是有鹿姐姐的…女儿?她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长得也不像。你骗我的,你看我快死了可怜骗我的?”怪人气息紊乱,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下来。

  智盛先生急着辩解:“我几时骗过你!小姑娘你那面镜子呢,可否再借我一看?”魁玉从衣襟里掏出镜子双手递了过去。智盛先生拿给怪人才看了一眼,她便颤抖着连声说:“是她的,是有鹿姐姐的,没错,我绝对不会看错!”她紧紧抓着那面镜子,神志似乎陷入了混乱。智胜先生单凭这样东西的确难下定论,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腾地起身问道:“小姑娘你刚刚说叫什么名字?”

  魁玉此时哪里还敢隐瞒,老实答道:“我叫沈魁玉。”只见智盛先生睁大了眼睛,怪人脸上的眼眶和脸颊处湿了,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伸向智胜先生,“是她!真的是她!”又转过来面对着魁玉:“我抱过你的,你很小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小。你不记得我了……我,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了。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魁玉不知她说的是真的还只是在胡言乱语,但心里已经不再害怕,转向智胜先生问道:“她认得我母亲?所以才有和她一样的珠花?”

  怪人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其情之深邃哀愁,天地无不为之动容。

  她艰难地转头对智盛先生说,“没想到临终之前没见到有鹿姐姐,却见到她的女儿,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帮我把珠花和头发都拿下来吧,我也想让她看一看我的真面目。”

  智盛先生神情凝重,先取下了血中花,一层层打开纱布,又轻轻地取下了她的头发,原来这只是一顶假发。魁玉看到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就算没有头发也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然后片刻之间,这张脸在空气中发黑变暗,肿胀不堪。智盛先生又熟练飞速地帮她把纱布重新缠好。她显然是忍着极大的痛楚,没有发出声音但全身都已颤抖。

  待她平静下来,慢慢抬起头对魁玉说:“对不起让你看到现在这样的我。魁玉,这珠花还你。今晨有人来找麻烦,我本想躲出去,但病体残躯不堪驱使,刚走到院中就有人冲进来,只好顺势躲在你房间床帐之内,本想借你的衣服易容而出,所以才看到这珠花。也是机缘巧合,我在这驿站之中已经住了数年,本来是要进京寻人,但被奸人所误使我自戕如此,只能借助利兄的照顾苟延残喘至今,但幸好天见垂怜,让我能再见有鹿姐姐的珠花,就当见了她本人便罢。”

  魁玉听她说得哀婉动人,声音渐渐低下去显然已没剩下多少力气,跟着也快要落泪。又等她歇了一会,继续说道:“想十年前我刚患此恶疾头发落尽,鹿姐姐怕我消沉绝望,自寻短见,将自己一头长发剪去为我做了这个发髻,并插上了她最爱的这只珠花,其中暗器几次救我于水火。这颗红玉破碎之后,她怕我内疚,特地收了去说黑色珠子配不上我的容貌,要换成金色珠子再赠予我,让我定要等她。姐妹之誓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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