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乌鹊南飞
滟波楼,魁玉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个名字时,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热烈和纠结。可这些日子以来当她想多问一些的时候,父亲又摇摇头讳莫如深,只让她把身体练好,和苦儿学做饭。魁玉问得急了沈何萩只说一句:“别人说的未必可信,你要亲眼去确认。”
启程的那夜,沈何萩见她又露出恋恋不舍的小女儿之态,不得不板起脸说道:”如果你连这个地方都找不到或是半途而废,别想回来推开这扇门了。”
魁玉低头沉默了片刻,转身大踏步地走出门外,苦儿跪下拜别了沈何萩,小跑着追过去。沈何萩看着她们的背影几乎泫然泪下,那一刻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魁玉想着“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会起这个名字的地方大概是在南方。京城十二个城门四个方向十里外各有一座驿站,过客来往日夜川流不息,从那里大概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从后角门走到巷口,发现恰如梦中一样,真的踏入了外面自由的天地,小时候那一点点微茫的记忆在夜晚的刺激下渐渐苏醒,从家门口开始拐过三个弯会有一个稍微宽敞的街口。苦儿跟着她,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你怎么会知道去城外要走这里的?”
她抚着十年间已亭亭如盖的大树,微微一笑,似对苦儿又似对自己喃喃道:“小时候来时的事,竟然恍如昨日。“一时热血上涌,掏出皮套中的匕首在驼队休息的树荫下欲刻下个记号。
苦儿见状慌忙挡在她面前,“小姐,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再过一会天黑就要关城门了。”
魁玉脸一红,还真想给那小乞丐留信啊,他也不会再来这里了吧……跟着苦儿拐上大道。她们都换上了朴素的农家便服,混入一行卖菜的乡下人里出了城。
沈何萩本不同意苦儿一起去,然而魁玉跟她娘年轻时一样,做饭被烫出一手泡,洗衣又搓破了皮,只能勉强由得她们去了。苦儿以为魁玉要逃婚,更奇的是老爷居然默许,看来这贺家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小姐嫁过去那是生不如死。魁玉听到了只是笑笑也没点破,她已决心也给苦儿一个自由。眼下已出了城,乡下地方总是民风更淳朴一点,魁玉从包袱里掏出一张纸:“苦儿,之前没和你细说。我这趟出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跟着我不知会遇上什么危险。我现在不是你的主子了,卖身契我也跟爹要来了。给你,你也岁数不小了。找找亲戚故人,自己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罢。”
苦儿一愣,皱眉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我走了谁来照顾你。”没有去接那卖身契。
魁玉推了几下见她不拿,便自己撕了。苦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倒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别哭别哭。”
“小姐你别不要我啊!我哪里都不去,我要跟着小姐!”苦儿跺脚道。
魁玉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苦儿低头把地上的碎片拾起来撕得更碎,用脚使劲踩进土里,脸上还挂着泪珠拉起魁玉的手说道:“小姐,我求你了,我没亲人了。你不管我我活不下去的。你虽然是我的主子,可心里我把你当姐妹的。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番话说得情深并茂,魁玉见她确实是打定了主意,也就点头同意了。苦儿开心地擦干眼泪,硬是把魁玉的包袱也接下来背着,魁玉在后面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心里十分不忍。
十里路走着走着,行人渐少。官道两旁黑乎乎的松树林里不时传来夜猫子凄厉的叫声,苦儿吓得抓住了魁玉的衣袖。魁玉素日性子平和,此时倒是颇有担当,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山林寂静,一声鸟叫也没有了。
魁玉注意到路旁的密林里有人在暗暗跟着自己,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什么高手。她故意放慢脚步,对苦儿说:“哎呦肚子疼,我得坐下歇歇。”说着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果然刚靠近。一个举止猥琐的小混混从树后跳出来,见她们是两个美貌的村姑,色眯眯地扑了上来。
苦儿吓的大叫起来,魁玉仗着头巾里藏着暗器血中花,想试试自己的花拳秀腿到底有几分功力,于是硬着头皮出了几招,没想到还颇见功效,一个大男人被她反手压得跪在地下动弹不得。忽然苦儿又喊了半声“小姐”,她回头一看,原来还有两个同伙从路的另一边跑过来扼住了苦儿的脖子,苦儿瘦小的身子被提在空中,两脚乱蹬不停,已经叫不出来了。
魁玉想也没想就发动了血中花最大一招,噗噗几声,树叶纷飞,两个男人应声而倒。她给擒住的男子一记手刀击昏,赶紧跑过去扶起苦儿,没想到对面的树上突然掉下一坨毛绒绒的东西在地上扑棱扑棱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不会是人头吧?小姐,我们快走吧,他们只是中了迷药,要是醒的快就糟了。”苦儿吓得满脸泪痕,哆哆嗦嗦地说。
魁玉没理会,壮着胆子走到对面,看到地上瞪着俩大眼睛傻呆呆的是一只白色的小夜猫子,翅膀还没长全,腿上似乎有血迹。她试着慢慢走过去,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两个皮巴掌戴上,轻轻地抱起了那只小鸟。
“好软啊!”她不禁在心里叹道,小夜猫子居然在她怀里眯上了眼睛,不知是害怕还是中毒昏过去了。她低头检查了一下它腿上的伤,还好不是血中花打到的,只是收惊吓过度掉下来时摔伤了。魁玉抬头朝四周望了望,并没有老鸟在附近盘旋。她攀着树枝纵身跃了几跃,树枝分叉处有个空空如也的破巢。到底该不该把它留在这儿呢?魁玉抱着幼鸟犯了难。
苦儿上前来问:“小姐,怎么了?我们还不走吗“看到她怀里的雏鸟,噗嗤笑了出来,”好傻好呆!”
魁玉试探地问,“它因我们而受伤,怎么,把它丢在这儿?就算大鸟照顾得了它,它长大了也是残废,被其他鸟欺负。”苦儿不作声了,看她的意思也不忍心把它就这么丢下。“那就决定了,带走!治好了它我们放归山林。”说着魁玉把雏鸟用布兜着轻轻放在行李包袱的空档里,雏鸟咕咕叫了几声。苦儿赶忙把散落的行李收拾到一起,踢了地上的小贼一脚,跟着魁玉快步走开。
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就看见了灯火通明的驿站,驿站有饭馆酒馆,不少男人喝醉了在门口蹲着吹牛。魁玉吸取了刚刚的经验,站定了一想,转身对苦儿说,“我们从南边绕过去,装作像是从村里进城的人。”于是两人钻进树丛,绕了一大圈,从路的那头走进驿站。她俩把头压得极低,故意学村里的大脚妇人,经过男人旁边,还听到他们不屑地啧了一声。
这间驿站看起来有年头了,前厅是饭馆和账房,中央一条通道连到后面官署的小二楼去。左右两个门帘上分别写了天地二字,看起来各通向一个内院。饭馆里还有不少客人,酒肉的香味很是诱人。喝醉了的商贩歪着头打瞌睡,还有一只花猫依偎在旁。
二人来到柜台前说要住店,活计回答只有上房了,要二十钱一天,手慢则无。苦儿示意了魁玉一眼,两人决定先住下打听消息。一个梳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把她俩上下打量而来一番,自我介绍道:“两位妹妹叫我麻姐就好,赶路辛苦了。天字房我带她们去,等等,吃过了吗?噢,那先打点热水给她们洗漱。”魁玉道谢,麻姐问她们年纪来历,语气热情又亲切,自然让魁玉和苦儿对她好感顿生,苦儿顺势说自己和魁玉是姐妹俩,母亲生病,父亲让她们进城请郎中顺便向姨妈借钱。麻姐听了唏嘘不已,还送她们了两个窝窝头怕她们晚上饿。
魁玉撒了谎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担心给麻姐惹上麻烦,决定隐瞒小夜猫子的事。关上门,她们试着给小雏鸟喂窝窝头,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没喂进去一口,反而把雏鸟折腾得瑟瑟发抖。
既然它不肯吃干粮,苦儿只好拿出一点风肉,用热水泡软了喂它,这下它倒是睁眼吃了几口。其实它的毛是非常浅的银灰色,怪不得魁玉会在夜里错认作白色。苦儿越看越喜欢,用头巾撕下的布条把它脚上的小伤口裹好,把它当婴儿似的轻轻地抚摸着哄它睡着。
魁玉看到苦儿不再遮掩后露出颈间被掐得发青的皮肤,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就连这雏鸟也是,如果不是自己莽撞惹事也不会受伤。血中花一次齐发是十四枚,刚刚她们急着离开也没去收集散落在树林里的锥尖。一定会被人发现,以后要加倍小心了,她摘下血中花放在包袱里收好。
心神不宁地睡了一会,天就蒙蒙亮了。天字号院里嘈杂起来。苦儿凑在门缝前悄悄张望,回头变色道:“小姐,门外来了好些人!可不像是这里的住客。”魁玉上前一看,确实蹊跷。眼看着麻姐儿施施然端着早饭走过来,她连忙退回去坐在桌前。
麻姐敲门,应答而入,笑吟吟地说,“昨日睡的可还习惯?吃大饼油条了,我特特从厨房还拿了鸡子,你们不常吃罢?”说完调皮地一眨眼。
苦儿忍不住问道:“外面作什么,怎么恁多人?”学乡下人口音竟惟妙惟肖。
麻姐说:“这你们没听说过吗?住在天字一号的智盛先生神通广大,天下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每天向他请教的人从寅时就排起队了,还要看他老人家心情。”
魁玉和苦儿对视一眼——正好可以打听滟波楼的所在。麻姐看她们的神色便问道:“你们不急着进城请大夫吗?有什么要问智胜先生的?虽说他也会瞧病,可比郎中贵多了,莫非你们娘亲得了什么…”她没敢把不治之症四个字说出口。
魁玉不善说谎,闻言尴尬不已。苦儿插嘴说:“那智盛先生是不是像神仙一样?”
麻姐笑了,“原来是想去瞧热闹,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吧。”麻姐带着她们径直穿过院内的队伍,对守在门口的书童甜甜一笑说,”烦请通报大师,我带了两个丫头打扫房间。”
书童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一脸迂腐样,絮絮叨叨地嘱咐切不可打扰了先生,把门拉开一条缝让她们进去了。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馊袜子的臭味,魁玉屏着呼吸想,这房间真该好好打扫打扫。八仙椅上并没坐着人,原来这天字第一号是个三开间,左两右边由博古架和屏风完全地隔开了。仔细看时,发现屋子里并不脏,只是东西多些,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儿,大小的瓷瓶子,风干荷叶,龟甲,鸟喙,鹿茸,羚角,还有小孩玩的九连环,风筝,空竹,竹蜻蜓,大人玩的牌九,骰子,麻将骨牌。魁玉还好,苦儿可真是露出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表情,恨不得都拿起来看个仔细,又嫌腌臜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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