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测字赠字
灯光如昼,林曼珠其实并没有睡着。
这时,林曼珠又爬了起来,把放在里边被子低下的那本书抽了出来。
林曼珠披上一件披肩,捧着这本书走到了桌边,把书放在桌上,又去那边的第二个抽屉里取了一盒火柴出来,再和书摆在一起。
林曼珠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她翻开书页,携出那封信来。慢慢的展开,这两天这封信林曼珠都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其实她早已烂熟于心。
信纸上斑斑驳驳的,似是泪痕。
齐慕茱约自己七月二十七,也就是两天后在度荷庙见面。
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明明说好这辈子再也不见。
现在齐慕茱要招惹自己干什么,林曼珠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
因为齐慕茱,林曼珠连带嵘荻也躲着,她只怕会再想起齐慕茱露出马脚。
或许齐慕茱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是那种不会信守诺言的人。七月二十七,为什么偏偏是七月二十七。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那时候林曼珠还是个学生,她去找自己的妹妹曼筠和嵘荻,就在那个学校的拱门那里等她们。正好那里有一个朗眉星目的男子也站在那里,他似乎也在等人。
嵘荻和另外一个男子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嵘荻告诉她,曼筠已经先走了,在万和兴等她们。
只是匆匆路过,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竟然就这样印入自己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算不上是一见钟情,林曼珠只是觉得那个男子很特别,不流于俗。
在路上,林曼珠问嵘荻那个男子是谁,嵘荻说那个男子原是有女友的。林曼珠便也灰心丧气,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来信要求见面。
虽然他们两个之前并不认识,但林曼珠还是去了。
这一去,林曼珠才知道那男子叫齐慕茱,是法科研究所的高材生。他也辟了谣,可林曼珠却转念一想欺骗了他。
林曼珠知道自己从小便是有婚约的,但那天,看着齐慕茱满盛期待的黑眸和微微向前的姿势,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骗了他。
之后他们也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只是好景不长,而那谎言又时时刻刻折磨着林曼珠的心身。
嵘荻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曾在一起的人。
林曼珠寻思着,若是偷偷摸摸的,反而引人生疑。因此,林曼珠决定约上嵘荻,光明正大地去齐慕茱。
拿定了主意后,林曼珠揩了揩眼角。
林曼珠推开火柴盒,夹出一根来,划拉了一下,点燃了那张信纸。
看着它一寸一寸地被火苗吞噬,直到快烧到手指,林曼珠才把这碎片丢进烟灰缸里。只余一点星星点点的火星,桌上还落了一些黑灰。
“三少奶奶,快开门。”是温匀的棉细嗓音。
动作利索,一拉。门从外面被打开。
“三哥他怎么了?”林曼珠看着被温匀和另一个陌生男子一左一右架进来的沈三哥问道。
沈三哥垂着脑袋,两脚无力地拖在地上,一路滑过来。被放在硬邦邦的床上,沈三哥□□了一声。
空气中尽是酒味,早已不言而喻。
温匀还没有答话,一个温声朗玉的声音抢先一步。
“嫂夫人,三哥今天喝的有点多。所以,我送他回来,时候也不早了,小弟就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你怎么称呼,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三哥给你添麻烦了。”林曼珠看看躺着不省人事的沈三哥,又叫住了正欲离去的梁幼申。
“小匀,你去帮我打盆水来,还有拿几块脸帕来。”
“是。”温匀领命下去了。温匀是林曼珠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少说跟着她也有十几年了。
“嫂夫人,不必道谢。我和三哥是拜过把子的兄弟。”
“你是梁幼申?”
男子的眸光深处几不可见地掠过一丝亮光。
“哦,我常常听三哥提起你。他总是说你是一个很仗义的朋友。”林曼珠微微笑了,拢了拢发丝。
“嫂夫人,幼申改日再登门拜访。今日嫂夫人就好好照顾三哥罢。”梁幼申又朝着林曼珠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曼珠有点怔怔地看着烂醉如泥的沈三哥,扶了扶身上的披肩,看来今夜是不用睡了。
“幼申,幼申,来,让我们再喝两百杯!酒呢,酒呢,拿酒来!好热,好渴,酒呢!”床上的人突然吼叫了起来,林曼珠被吓了一跳。
林曼珠再看沈三哥,正闹得欢,手脚并用,跳舞似的。三哥闹腾了一阵,倒是又安静下来了,像是又睡沉了。
温匀正好端来铜盆,林曼珠让她把东西都搁在桌上,让她先回去休息。
林曼珠把脸帕放入铜盆里,用手搓了几下,浸了浸水,又拧干。她再把帕子敷在沈三哥滚烫的额头上,沈三哥登时发出了一声呢喃来,似乎是舒服了一点。
......
“这位女施主,请留步。”
嵘荻瞧瞧了那个坐在门口,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者,又左右看看。嵘荻求助性地看了一眼一边的曼珠姐,曼珠姐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嵘荻心想,这度荷庙里头熙熙攘攘的,那老者应该不会是叫她罢。正要抬脚走时,那老者又开口道:“女施主,请移步。”
嘈杂声不绝于耳,可这老者的声音低沉如水,却一字不差地传入嵘荻耳中。
嵘荻点点自己,一脸难以置信。老者却冲着嵘荻点了点头。一行人也跟着停住脚步。
神情坚定,不容人拒绝。
沈善时几步上前,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装神弄鬼的要做什么。”
“不得无礼。”沈三哥唤住自己的七弟善时。
一边的梁幼申也顺着嵘荻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仍是一副淡漠如雪的样子。
嵘荻只好松了林曼珠的手,向着老者走去。
那老者也是容光焕发,鹤发童颜,甚至有点仙风道骨。老者似乎坐在地上,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前面摆着一叠宣纸,一块砚台,一瓶墨水和一支毛笔。
“女施主,勿怪唐突,你我有缘,请写一个字。”
嵘荻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砚台里的确是喂了墨的。
老者亲自将毛笔蘸墨,雪白的须毛被染黑。黑墨顺着毛笔尖一点点扩散开来。
嵘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老者的毛笔。那老者面色红润,手却如同枯老树身一般,苍老可怖。
她想了想,一横一撇,又是一竖一横一竖一横,眼看着一个“石”字便要跃然纸上,嵘荻手一提,又加上一个宝盖头。宣纸上成形的那个字便是“宕”。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变化多端。
老者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微光。可他却沉吟半响,似在苦思冥想。
嵘荻把毛笔端正地放回原处,略一躬身,一缕发丝从她耳边滑落。嵘荻又退开几步,似乎是怕挡住了照耀老者的阳光。
“三哥,你看这分明就是个弄虚作假的江湖术士,还要穿着个□□来招摇撞骗,我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善时性子急烈,便恨恨地挖苦道。
老者也不理睬那毛躁的年轻人,只是掐指一算,又缓缓说道:“女施主,此为临卦。元亨,利贞,至于八月凶。”
林曼珠原本只沉浸在懊悔之中,她原是只想带着嵘荻一人来赴约的。但她没想到自己与沈三哥一提,他居然也要来凑这热闹。为了不显得做贼心虚,林曼珠也只能答应。
结果沈三哥把梁幼申也拉了来,而沈家七弟又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听到的消息,非要闹着来。这不是更加束缚住她的双脚,林曼珠正忧心忡忡着,却又一筹莫展。眼下只听得一个“凶”字,这才如梦初醒。
林曼珠复又上前拉了嵘荻的胳膊,问道:“老师傅,何解?”
老者阖上了眼,又是不缓不急地一字一字说道:“意解。八月凶。八月之前得此卦,大吉,八月之后,大凶。”
这是什么意思,嵘荻心中暗自思忖着,这是说自己八月会有血光之灾?
林曼珠放在嵘荻胳膊上的手紧了紧。
老者睁开眼眸,即刻发现一个男子正盯着他看,那男子的眼里无波无澜,却莫名有一股冷意。
“似真还假,真真假假,亦在一念间,希望赵施主能记住老衲这句话。”
“你知道我姓赵?”
“赵妹妹别相信那老骗子,他是在胡说八道!这种老骗子,我见的多了。”沈善时激动地跑过去扯了扯嵘荻的衣袖,后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他才讪讪地收回手,红了一张脸。
嵘荻也侧目敲了沈善时一眼,这个沈家七弟仍是一脸稚嫩,西装革履,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年过去,嵘荻以为沈家七弟总会忘却了她。
“那你看我又如何?”嵘荻侧目,说话的那个是梁幼申。
众人只见梁军长上前一步,都颇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梁幼申也是这种会信方术之士的人么。
“要不要我也来写一个字?”梁军长的嗓音清冽,如同历久弥香的美酒。
声朗气清,嵘荻觉得梁幼申的声音里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像清水一般直钻入人的心窝子里去,让人瞬感寒意侵人,被深深的绝望,无力以及苍白所攫住,嵘荻几乎透不过气来,整颗心都楸在了一起。
嵘荻今日也没想到会见到梁军长,两人见面也不过是微一颔首,并没有什么多余表示。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还未说过一句话。
嵘荻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或许梁军长和自己一样也是睡在鼓里。若是梁军长知道自己会来说不定就会打退堂鼓了罢。
“不必。这位施主有贵胄之气,乃人中龙凤,绝非池中之物。老朽只送施主一个字‘守’。”
老者才刚说完,只觉得那年轻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辨不清的东西,他只好偏过了头,不再正面交锋。
这倒是被沈家七弟看在眼里,还以为这老骗子是心虚了。
于是沈善时嚷嚷道:“看,这老骗子心虚了,赵妹妹千万不要信他。”
这得理不饶人的小娃娃,牙尖嘴利,有的他吃苦的时候。老者的目光一凛,沈家七弟适时地闭了嘴。
“老夫今日已经泄露了过多天机,罪过罪过。”那老者一边嘟囔着,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趿拉着一双破草鞋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老者也全然不管那地上的东西,似乎那些都不是他的一样。
“嵘荻,你还好罢?”林曼珠关切地问道。嵘荻倒是脸色如常。
嵘荻摇摇头,示意大家她根本就没有把那老者胡诌的那一番话放在心上。
“对了,我们今日不是出来赏荷烧香的么,这个季节度荷庙里的荷花可美了。”沈三哥立马出来缓和气氛,不能让一个微不足道的古怪老僧毁了他们一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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