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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沉冤得雪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江大哥提议纸上谈兵不如现场演示,将兵阵化成剑阵,一人为一军。并向皇帝请示将我们留在皇宫外的护卫叫进来七个,依娜斯公主在自己的随从中选出八个,两方各自列阵。

  吴太尉不同意道:“外臣带刀入殿已是坏了规矩,还七个八个,今日乃圣上寿辰,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江大哥道:“兵法有云,屈人之兵而非战也,又云上兵伐谋,兵法策略为舞刀弄枪一说恕草民不能苟同。”江大哥最常说的一句话,两军交战若成地痞私斗,那也真是战的荒唐。在江大哥心目中,孙膑白起韩信等用兵神将正如孔夫子在儒生学子心目的地位一般无二,容不得半点毁誉。

  皇帝陛下以手撑案含威道:“当年朕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何等场面不曾见过,区区刀剑又有何惧,常德……”

  “奴才在。”

  “就依这位江侠士所言,去把人叫来。”而依娜斯公主也带着自己的人前往偏殿商量布局去了。

  大内总管常德临去之前问了声:“承王殿下的贺礼,何时呈来?”

  皇帝陛下一听,面色一缓,屈指一敲桌案道:“就现在吧。”

  常总管得令而去,众臣齐贺一杯酒的功夫,那贺礼便已呈了上来。一个大长锦盒,看形容可放一卷书画,也能是一方宝剑。

  常德总管将盒子打开,是卷轴模样,想来是书法字画,也对,寿礼还是书画更为应景,再画棵老孤松在上头最为贴切。

  趁着两小太监展画的功夫,皇帝陛下离了座,龙颜带喜的对众人道:“朕年轻时候对云山居士十分敬仰,然则居士从不以真名示人,不知住处未曾拜访是朕年少憾事。”

  做了老半天透明人的禄亲王接了句话:“老臣记得,那时臣偶得云山居士画作一副,陛下就天天往臣府上跑,来的时候瞧一眼,走的时候又瞧一眼。”

  想起年少趣事,皇帝陛下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后来皇叔被朕看的烦了,便在朕弱冠之礼上送给了朕,只是后来迁府之时,不慎被烧毁,朕心疼的好几日缓不过来。”

  太子恭维道:“能得父皇如此青睐,这云山居士可真是修够了几辈子的福。

  秦老太傅捻须道:“老臣也记得这个云山居士,在几十年前名震一时。只因是个云游之人不知名姓,后来假冒之人多了,反而愈加神秘。传闻许大人的父亲也曾收过他的画作,后来王师入长安时流民暴动,被下人趁乱偷抢了去如今也都不知去向。”

  许名轻大人谦逊道:“父亲也对这位居士赞赏有加,对那两副书画爱不释手,只是自遗失后至今未能寻回来。”

  皇帝陛下乐道:“来来来,诸位爱卿都看看,这可是云山居士的真迹。”

  内侍们小心翼翼的捧着画给禄亲王、曾相、吴太尉、秦老太傅、许大人等依次查看,最先看过的禄亲王颤着手喜道:“云山居士善画花竹鱼鸟,着墨不多而□□炯出,此画中鲤鱼灵动自然,似乎跳脱纸外入臣怀里,果真居士之墨也,”又转对洛尘君道:“翊儿是如何得此真迹的?”

  洛尘君恭谨道:“数月之前机缘巧合下寻得此画,想着父皇曾有提及便用作贺礼,也算是借得他人之功。”

  六皇子高声道:“才不如皇兄说的这般简单,为这画皇兄还特地南下跑了一趟,寻了许久才寻得的。”

  皇长子梁炟道:“三弟这番心思,为兄惭愧。”

  洛尘君谦让道:“皇兄言重了,南下也不全为寻画,此画也算意外所获。”

  画作在经过墨即太子那边时,很是安静。大约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条鱼而已,那也不过是朵荷花,实在不知道这些个文人惊讶些什么。其实我与他们也没差许多,我只是知道这幅画画的不错,鱼也逼真,花也好看。但是在夏子夜眼里就不得了,若不是有所顾忌,他都恨不能把画抢过来。估计这堂上许多人和他有一样的心思。

  唯有江老伯看着看着看出了神,神情寂然,我对他这忽然飚升的赏画造诣很是惊讶。

  夏子夜却喃喃道:“总觉得这画有些眼熟。”江煦附和,刘翩翩不解,江大哥心不在此。

  我转身将江煦偷偷抱了一路的盒子捧起朝皇帝陛下道:“说来也真是巧了,臣下这里亦有一画,要呈与陛下。”夏子夜不明所以,江煦偷偷摸了摸鼻子作事不关己状。

  皇帝陛下一听便命人呈了上去,随着画作的展开,夏子夜的脸色愈加难看,珩叔眸色幽深。那画描的是聚奚山秋雨之时,松石峻秀,翠黄相间,云山烟树,秋光耀眼。聚奚山是重锦城的背面,因山那头的万丈悬崖而成为重锦城的天然屏障,基本不用担心会有贼人从那后头爬起来。万一真有那我们也没辙,有那番本事的必定是我们抵挡不住之人。

  禄亲王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竟然站了起来,眯着眼看了半晌后,连连道:“好画好画,颇有云山居士之遗风。”皇帝陛下捧着画看了半晌,点头道:“确然如此。”

  秦老太傅视墨如宝闻言便请求一观,皇帝命人将画传下,老太傅看了许久抚须道:“墨色浓淡层次似乱却又分明,极富变化之感,笔线流畅似随意挥就,却肆意的恰到好处,真可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之境也!”

  曾相见画后凝思道:“□□超然,不落畸径。”吴太尉武将出身不爱附庸风雅,只略看两眼便过了。

  洛尘君见画之后,怡然一笑未语。倒是许大人捧画许久琢磨道:“以清润之笔墨,绘渺邈山色,真叫人叹为观止,只是作画之人的笔法与小婿子询颇有些相似?”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狐疑与怔楞。

  皇帝陛下闻言问道:“此画竟是敬卿之笔?”

  我躬身行礼道:“回陛下的话,此画正是出自敬大人之手,是敬大人在十八岁时所作,名为空山秋雨图。”

  皇帝陛下闻言思道:“朕只听闻敬卿对书法诗词很有些造诣,不想作画也有如此功底?”  

  太子殿下哧一声笑道:“父皇不知,这位敬大人在抄袭一事上更为出色,看来这画也是他仿着云山居士的笔法所作。”

  皇帝陛下拧眉道:“堂堂储君,岂能信口开河。”

  太子殿下收了气势道:“父皇息怒,父皇可记得邢部陈侍郎早些年所作的《茶辩》一文?”

  皇帝陛下不耐道:“又关陈卿什何事?有话一并说话,不必藏着掖着。”

  太子殿下忐忑道:“臣听闻,这敬大人在早时竟与人说这茶辩为他所做,妄想将其据为己有。”

  皇帝陛下向阶下扫了一眼:“果真有此事。”珩叔与那陈侍郎,纷纷站了出来,一前一后跪着,那陈侍郎道:“那时臣等年少气盛是有过些许争执,都是些陈年往事,且敬大人也已悔过,还请陛下勿再追究。”

  我不禁冷笑一声,但面上却十分和气:“这清明之世,岂容浑水摸鱼之人,若不追究,真相何来?”

  陈侍郎沉稳道:“据闻敬大人家乡正是重锦城,听南宫大人的意思这是要大义灭亲?”

  我依然一笑道:“看来陈侍郎还真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曾相面色不悦道:“南宫大人这是要自诚己罪?”

  我朝皇帝陛下一拜道:“臣下先向陛下说个明白,再思己过。”

  皇帝陛下此时已有些闹心,但仍是道:“那南宫卿便说说吧。”

  我复拜道:“敬大人九年前曾写过一文,家父无意中瞧见,十分赞赏。便命人拓在了重锦城清光寺的墙壁之上,此文为:清茶何逊烈酒耶?甘馨之味不如冲劲之觉乎?千里之湖绌于万丈之山乎?非也!涓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不知茶味,何言人生……”

  六皇子截断道:“南宫大人所说的不正是茶辩吗?”

  洛尘君含笑望着他道:“看来六弟长进不少,南宫大人所言正是茶辩。”

  六皇子道:“这茶辩不是陈大人写的吗?怎么又成敬大人了?”

  我答道:“回六殿下的话,这便是贼喊抓贼呀?陈侍郎窃取书文在先,污蔑他人在后,事到如今也不知悔改。”

  陈侍郎仍跪在地上:“听闻重锦城法度不全,看来也是不知证据为何物。若是南宫大人让满城中人作个伪证,那下官也是无话可说。”好个官场泼皮,与那市井之徒一般无二。

  “陈大人好口才,陈大人先前所说茶辩为你七年前所作,实则那墙壁之上所拓日期为建章六年,皇帝陛下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前去查看。”

  曾相道:“臣以为,以此并不可作为证据。重锦城与长安相隔千里,若是要动手脚也并不是全无可能,毕竟重锦城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改个日期应该不在话下。”

  陈侍郎道:“南宫大人为护故友,还真是煞费苦心呀,只是臣身正不惧影斜,纵使人微言轻也要辩上一辩。”

  珩叔此时缓缓抬头道:“敢问陈大人一句?文中是否有一句‘木栖谷隐者’?”

  六皇子笃定道:“有,我记得。”

  珩叔继续道:“陈大人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此句本为林栖谷隐者,寓指隐士,之所以将它写成木栖谷隐,只因林为家母闺名,为避讳鄙人写林字之时皆改为木字。”

  我笑道:“看来陈大人将《茶辩》献给曾相大人时,很是匆忙呀,一字未改。”

  陈侍郎的脸色愈变愈灰,陈侍郎是为曾相的门生,因为熟谙为官之道,一直很被器重。

  陈侍郎仍在狡辩道:“木字亦为不可,木林木林所差不多。”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好好的寿宴还判起案了。虽说有些对不起皇帝陛下,但今日实在是为珩叔洗刷污名的最佳时候,且不得不这样。

  皇帝陛下沉着脸望着底下,落针可闻的宫殿,一如玉瑟之声缓缓响起:“事已至此,儿臣不得不说句话了,”洛尘君起身对着陛下行了一礼道:“启禀父皇,三年之前,儿臣游历四方时曾路过重锦城,慕名去往清光寺拜访过了却大师,南宫大人所说的画壁也有幸见过,壁上所题日期为建章六年,岁在乙未,南宫大人并未说谎。”洛尘君来过重锦?以他的身份若是进城必定动静不小,可我从未听过于此相关的任何消息,估摸着是微服出访,他竟不惜暴露过往的隐秘行踪为我作证,是我始料未及的。

  太子殿下疑道:“既然三弟早知此事,为何今日才提起?”

  洛尘君不慌不忙道: “敬大人本人尚且解释不清,且抄袭一说早已深入人心,臣弟又如何能说的清楚,若不是今日南宫大人与敬大人一番说辞,臣弟这证言怕也是无处可用。”

  陈侍郎不知承王殿下竟然当面作证,一时骇的脸色灰白仍挣扎着叫道:“陛下……”

  皇帝陛下一拍桌子道:“你给朕闭嘴!你是想告诉朕,南宫卿带着重锦城几十万人还联合着承王殿下来诋毁你,你掂量掂量你自己,有这个面子吗?”

  皇帝一怒,众人皆齐齐跪拜高呼“息怒”,番邦使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只好都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皇帝陛下继续吼道:“陈荣之,你若是不好好把话给朕说明白,朕就命人把你拖到殿外先打掉半条命,我看你说是不说!”

  陈侍郎在龙威之下抖成片叶子:“皇上息怒,臣说臣说……臣臣臣……”

  “舌头再捋不直,朕就帮你给它拔了!”

  陈侍郎将头磕的咚咚作响,道 “臣该死,臣不该窃取他人文章。只是臣那日难得有机会与相国大人献文,但所带的百篇词赋皆不如此书。臣一时鬼迷心窍便将这茶辩献给了相国大人……臣有罪,臣该死……臣不该欺瞒圣上,枉顾圣恩。”献书之后相国大人一看大喜,呈给了陛下,陛下当下提进了翰林院,从此平步青云一直爬到了邢部侍郎。

  曾相立即请罪道:“微臣识人不清,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陛下碍着外使在座已敛了不少怒势,但仍是瞪圆了眼:“我大胤清明之世岂容文贼。来人呀!将陈荣之革去官职贬至澎州,永世不得入长安。朕要叫那些旁门左道歪风邪气看看,不凭真本事,尽使些下作手段是个什么下场。”

  这风云变化太莫测,陈侍郎声嘶力竭的被人拖了下去,此生功名算是毁了。我有些傻眼,原本只想着替珩叔正名,也没曾想后果会如此严重。但种因得果,都是咎由自取,望他日后好好做人。

  皇帝陛下并未太过迁怒曾相,毕竟赐官的人是自己,但曾相是让皇帝被人蒙蔽的媒介,所以还是罚了两月俸禄以儆效尤。

  对于珩叔,皇帝只是安抚了两句,赏了些东西便不再过问。只是隐隐觉得皇帝陛下的目光扫过我时不太痛快,珩叔几年的冤屈得以昭雪我心头松了许多,被瞪两眼也咬牙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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