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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带雨新荷


  杨小侯爷定的位子不错,一个陈设雅致的小隔间。桌子摆在窗边,纵观全楼,正对着大厅里的台子,据说那便是舞姬们表演的地方。点的菜式也新鲜,鹿脯酱汁浓郁,口感其佳。那道酱心丸子,劲道弹嫩,包着花汁十分清香。至于酒,洛尘君将泡好的杯子放在我面前,倒上一杯让我尝尝。我抿了一口只能道:“还行。”

  坐在对面的小侯爷摇着扇子道:“若说这酒,普天之下也就重锦城那杯玉露寒清,真真妙极。”

  其实我真想将自己的事一股脑都抖个洛尘君,可如今箭在弦上,前路未知,我实不想连累他,并且我又不能外嫁,只能入赘,洛尘君家里好歹是个皇亲,入赘这种事十之有十不会同意,若是令他陷入两难实在非我所愿,我只愿成为他的欢喜,不想变成他的负担。等等,洛尘君对我是何心思我都没弄明白,怎就想起婚婚嫁嫁千秋万代,委实太不矜持。

  我捂脸默默喝了一杯,又觉得小杯子实在太不过瘾,想着可否来个坛子?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回了肚子,我得矜持,矜持。

  洛尘君与一旁的小侯爷径自聊了起来:“郢湘之事你没有要问的吗?”

  此时罗隐与阜暝皆守在门外,厢房内只我们三人,我低头饮酒的当口明显察觉小侯爷的目光围着我转了一圈,洛尘君继续道:“但问无妨。”

  杨小侯爷才慢吞吞道:“我爹是何人所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问的不是杀父仇人,还是个路人,镇定的不像话。

  “那两个细作只是底下人,知道的不多,不过,也不排除是柳枫的可能。”

  杨小侯爷将手中的酒杯转了半晌未接话。洛尘君给他斟了杯酒道:“与你相交的是公西宇,虽与他不熟,但也见过两次,性格温和,为人赤诚,是个不算的朋友。”

  杨小侯爷并未抬头,只是又问:“郡主呢?”

  洛尘君默了片刻道:“去了南阳,只是,那个被你捉弄的团团转的莞儿,怕是回不来了。”

  杨小侯爷拿指肚揉了揉额角:“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她也遇不上他。”

  洛尘君开解道:“若他们注定有段缘,没了你也会有别人,终会相见,然则上天偏选了你做媒介,可见你在做媒这方面很有前途。”

  杨小侯爷不知想起了何事,忽的破冰而笑,将扇子一展,又是那副随心所欲的模样:“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我咬着酒杯心道:有谁来歌舞坊是冲着酒来的,脑子烧了吧。吐槽完毕后又伸长脖子往楼下探望,下面人倒是坐满了,但是台子上却没什么动静。不会是台柱子临时怯场打算撂挑子不干的吧,那可怎么好,观众们可是会失望的。底下人都望眼欲穿了吧。

  我嘀咕道:“怎么还不开始呀?”

  对面之人解释道:“小姑娘有所不知吧,这男人呀,越是看不着的得不到的越心痒,越是等的久的下功夫的越珍惜,这歌舞坊可是做男人生意的地方,在吊人胃口的这方面很有一套。”

  “可我是个女的,我就想看完就走。”

  小侯爷安慰道:“寡者服众嘛,到了别人的地盘自然得按着别人的规矩来。”

  我无奈叹息,本想与洛尘君逛完以后再去珩叔府上凑个热闹,也不知这舞拖到何时,若是再晚些人家都睡了我就不好去了。小侯爷拿扇子敲敲我面前的桌子道:“姑娘这么着急,难不成是还要赶下场?”

  猛然被人戳穿心事,我有些惊吓,又怕洛尘君误会我三心二意,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想早点睡,公子男儿身兴许不知道,晚睡对皮肤不好。”

  杨小侯爷不无自豪道:“这你就误会我了,在女人方面,我确然很有些心得,可能比你还了解。”那神情岂“暧昧”二字了得。

  我微微正色道:“在一女子面前说这些怕是有些不妥?”

  杨小侯爷失笑道:“在我眼里,姑娘还是个孩子。”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江煦实在比他正经多了,至少他从未如此大放厥词,江煦虽然贪玩,但玩的正经,从不乱搞男女关系,一时间我对杨恕的印象跌入谷底。

  洛尘君摸摸我的发顶道:“你别听他瞎说,他玩闹惯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吃的开,几年前他还很懵懂的时候,为了讨一个姑娘的欢心碰了一鼻子灰,自那以后他为了寻回自信才故作风流,朝三暮四。”

  我眼睁睁看着杨恕小侯爷的脸在洛尘君的言语中一点一点由晴转雨,不知为何很是解气。

  杨小侯爷顶着阴沉沉的脸道:“三少爷,你这样可就太过分了。”

  洛尘君从容道:“若你再乱开玩笑,我就命人把你的那些事,写在红榜上贴出去。”

  杨小侯爷的脸色令我对洛尘君所言之事很好奇,连连追问详情。

  洛尘君还未开口,便听杨小侯爷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少爷您大人大量。”洛尘君见此便不再多说,可我的好奇心收不回去只退一步问,能不能说些有趣的片段。洛尘君笑道:“这些事女孩子不必知道。”

  “为何?”

  “无用之事不知也罢。”

  其实我也许能用着,看来有机会得跟小侯爷讨教讨教,若大事能成,日后一定重谢。思及此,觉得很有必要跟他打好关系遂替他满了一杯酒,又顺势替洛尘君也满了一杯,力求自然不刻意。

  我方将酒壶放下,忽觉窗外大堂的灯光暗了下来,正对面的台子上十分昏暗,有些看不清楚。正眨眼凝视间,对面二楼四周的琉璃灯依次亮起,台子便已七分亮,带着三分晦暗,给人以迷蒙之感。台子四周皆为水渠,就中间一块实木板子,水渠内放着大朵牡丹,开的娇艳,些许浮萍,作为装点。

  不知何处传来琴声,台子正前方水幕如珠帘般挂下,正落在水渠之内。于此同时,四周红绸撒下,琴笛合缠。一红衣人自半空中凭空而下,脚踏红绸,翩然而落。红绸浮动间,一双美目毕现,揉着万种风情隐隐一丝轻佻,是恰到好处的自信和诱惑。十指修长,润如羊脂,手中一条大红长锻似生于她手乖顺如猫。她身段柔美,轻盈如燕,丰腴而不见多肉。那双赤足肤如婴童,趾点丹蔻,脚踝纤细,系着红绳,足尖在水渠内轻轻一划,水珠四溅,似点入人心。

  舞姿如三月杨柳柔似无骨,又如萧萧长剑挥洒自如,刚柔并济妙不可言。长锻一挥,后空翻越,舞袖摆动间露出一张精致柔媚的脸,眉如远山,长似柳叶,樱唇似血,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在那方寸之地旋转,跳跃,每每以为她要落水之时,却将将踏在台边,以足尖挑起渠中清水,又稳稳落回台中。舞步与琴音配合的严丝合缝,生生在人世间舞出一个幻境来。

  这是一个被女娲娘娘偏爱的女子,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像个女子的女子,从内而外魅惑的无可挑剔。一个能靠长相收获人心的人偏偏还如此肯花心思,难怪一整栋楼除了琴笛水声毫无杂音,此时满楼之人皆被台上红影所牵引。

  我惊叹之余如临大敌,洛尘君此行怕就是冲着这姑娘来的。洛尘君若果真看上她,那我也无话可说,且毫无胜算。我看向身侧的洛尘君,他目光果在台上,但情绪如何辨不清楚,其实对于洛尘君我总有些琢磨不透,分明就在身侧,却总觉得离我很远。

  书上说,这是热恋中的人通病,患得患失。书上还有一说,你所恋之人的举止落在你眼里都似对你有意,这叫因爱生幻,因为你希望他此举是这个意思于是你的大脑便擅自做主。所以当洛尘君从台上收回目光望向我温柔一笑时,我的大脑便将方才那段话轰然炸出,而后反复重播。千万不能被自己的幻觉误导,而自作多情作出冲动之举,情爱这种事得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最为妥当。

  等我再望回台上时,舞曲已至尾声,不过片刻便谢幕了。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掌声雷动,场面一时有些混乱。魂走了人也想跟着去,若不是坊主派人拦着,那风姑娘可能还下不了场,满座皆是“风姑娘,风姑娘再来一曲吧……”“风姑娘,今晚就翻我吧……”

  我啧啧道:“若我是个男子,必定得把这姑娘娶回去,若是娶不走,牵个小手亦能此生无憾。”

  杨小侯爷一副看井底之蛙的模样道:“你是晚来了几年,若早个几年见见楼姑娘,这会你就能镇定了。”

  我从楼下的喧嚣中收回目光道:“你是说那个楼姑娘跳的比这还好?”若真有这么个人存在,那可真是为难了我的想象力。

  杨小侯爷寻思了片刻道:“这么说吧。楼姑娘就像在一个雨收云初散的夏日午后,你经过莲叶田田的池塘,不经意间的蓦然回首,在层层莲叶间微风拨出一朵带雨新荷。而戏蕊就像进了一座牡丹园,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美则美矣,韵味也足。却不如楼姑娘这朵新荷令人一见难忘,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杨小侯爷不愧是阅花无数,这形容真是别致又易懂,若如他所说,那这位楼姑娘当真是妙不可言。

  我想象不出来这般妙人,于是换了简单的问题问:“小侯爷,可曾见过洛霞山庄的谢南曦庄主?”

  “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楼姑娘比之谢庄主如何?”

  趁杨小侯爷思虑间,洛尘君与我耳语道:“这楼姑娘便是给他撒灰之人,且在六年前便不知所踪。初恋在男子的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个只活在记忆的初恋,那便是无人能及的高度。如此比较的话,谢庄主有些吃亏。”

  果听杨小侯爷字字清晰道:“楼姑娘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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