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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美人如花下云端


  门声一响,一个穿堂风灌入,那袅娜红影珊珊而来,声如幽谷黄莺:“过了这么多年,楼姐姐在小侯爷心目中还是这般举足轻重,我倒不知侯爷是如此长情之人。”我乍见那红裙丽影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酒杯,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如今这云端美人活生生的走到我的眼皮子底,怎能不激动,坐在侧边的洛尘君将那杯子从容捡起又泡洗了一遍。

  杨小侯爷靠在椅上摇着扇子道:“风姑娘可是千金难求一见的大忙人,怎么来我们这了?”

  风姑娘径自走至屋里的软榻上,慵懒地将手搁在琴案上,手里的牌子往案上随意一丢,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道:“小侯爷运气好呀,今儿个又抽中您了。”未暮阁的规矩,客人们拿钱买牌子,五十两一个牌子,由台柱子风戏蕊亲自抽,抽中谁的牌子,就去哪个屋里,牌子越多机会越大,这坊主果真是会做生意。想来小侯爷也花不少银子买这运气。

  杨小侯爷毫不意外道:“兴许是来的多了,这阁里的运势都照顾我这老熟人。”

  风戏蕊将案上丝桐的琴弦轻轻一抚,素手一拨,清音蹦出,余音悠远,是把好琴。

  “难得小侯爷带了新客来,戏蕊必定好生招待,不知二位爷想听些什么?”

  洛尘君将杯子重新放回我手边道:“可有想听的曲子?”

  杨小侯爷见此索性懒在一边让我拿主意,我一向没啥主意,就让风姑娘挑个拿手的曲子弹。

  风姑娘着手调弦,试了试琴音道:“那奴家便献丑了。”

  十指相协,声出曲成,悠远轻扬,十分悦耳,如人私语,娓娓动听,正当我们沉浸在琴声中时,缓缓滑入婉转歌声,音色圆润,脉脉含情,直唱进人心里:“绿水绕人家,屋村点点;青山重重远,苍老归路。堂前燕飞谁家,岸边桃李谢芳华。若不负年少,怎好?此心难诉。明辨得失帐,算前缘,总轻负。古月照今人,旧星映晚灯,陈情何顾,今忧几许,似流水终有去处……”伴着歌声似乎编了一个梦,听客睡在里头十分惬意不愿醒来,曲罢歌停时,仍意犹未尽。

  洛尘君点评道:“歌声清远,曲音悠长,人间难得堪称绝唱。只是曲如心语,风姑娘有心事?”我对这清歌妙曲佩服的五体投地,然则听见洛尘君如此赞赏时,心里却有些涩。

  风戏蕊起身娇然一笑道:“曲非我创,词非我填,不过代为人言罢了,公子一番赏识,戏蕊理当谢敬一杯。”言语间已含笑走至桌前,打量洛尘君一番后作讶然色道:“公子好气度,戏蕊自问阅人无数,却还真是头一回见如此人物。”说着皓腕一转,执杯送至洛尘君眼前,另一手靠在桌上,眼波微漾幽如画墨,妩媚中一丝慵懒之意。

  小侯爷略一顿后笑道:“能得戏蕊如此青睐,三少爷可真是好福气。”

  我弯起眉眼道:“姐姐这般可就偏心了,我们三人在此,为何独给洛尘君敬酒?”说着将洛尘君袖子一拉道:“我素来好酒,此杯让我可好?”

  洛尘君未置可否望着我,面上风轻云淡,杨小侯爷却先一步插话道:“这阁里有整窖的酒呢?何必争这一杯?”

  我望着风姑娘笑道:“美人送酒,自是不同。”那红影一晃,自洛尘君身后旋了一圈,纤纤素手便搁在洛尘君肩上,另一手执杯在我面前,杯中之酒半分未撒。洛尘君稳如泰山的坐着,没有太多情绪,风姑娘拿着酒杯轻轻划过我的脸,杯壁冰凉,我愣是没躲。

  “小哥哥,何必心急,我敬完这位公子再敬你不迟。”连面摊老板娘都能识破我女儿身,她却称我一声小哥哥,特别是那双狐狸一般的修长美目,其中的作弄之意我如何看不出来,遂先一步将已近洛尘君唇边的酒杯挡下笑道:“姑娘不知,我这人脾气不好,不甘人后,这酒我也只喝第一杯。”

  风戏蕊似为难道:“小哥哥这般执着可难为奴家了,奴家虽处风尘,但也是风尘中出了名的好脾气,若有人让我往东,我就偏要往西。”

  “那好,我们家乡有个规矩,若两方达不成共识,尽可以比试一场,谁赢听谁?”

  风戏蕊一听来了趣,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道:“自奴家十四岁以后,还不曾与人比输过,小哥哥要比些什么?”

  看她如此自信我反而有些没底,不过一言既出,何能退缩,于是道:“姑娘是女儿家,我也不好欺负你,咱们就来个简单点的。”

  风戏蕊将一旁的杨恕轻轻一拍,杨小侯爷识趣的站了起来,风戏蕊仪态万千的坐下,胸有成竹道:“比什么?”

  我正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比酒量。”风戏蕊一听忽而掩唇轻笑,杨小侯爷拍着扇子啧啧道:“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少爷,我看你还是劝劝这个小娃娃尽快收手,在酒量方面,我也只能勉强和戏蕊打个平手。”

  洛尘君闻言问我:“喝酒伤身,换个比法可好?”

  想换也得有的选呀,我除了能喝点酒简直一无是处,于是对着洛尘君笃定道:“我们只是点到为止,喝一段停一段,从这桌子边走到对面墙壁,谁先走歪了就算输。这样便醉不到哪去。”

  洛尘君似乎仍有些顾虑,风戏蕊便先应了下来。杨小侯爷立马朝外面喊人拿酒进来,还用墨笔在地上画了两条条直直的线,正好两足宽。

  小二们陆续搬进十来个小坛子,又拿来了两个碗,甚合我意。

  杨小侯爷将扇子往腰上一别,干起了倒酒的营生来。以两碗为一回合,喝完便先去走直线,风戏蕊身姿曼妙又有功底,走起直线来袅袅娜娜,十分养眼,我自惭形愧便反其道而行之,大步流星一气呵成。

  三个回合下来,便有些眼花,走直线时必须双手握拳,尽全力抵挡酒劲,步伐也渐渐慢了。但看那风戏蕊虽面色微红,但仍挺胸抬头毫无差错。我自诩千杯不醉,如今却是班门弄斧了,这世间竟有比我还能喝的姑娘,我可真实实在在做了回井底之蛙。正当我自省之时,却见她脚下一软,险些歪了方向。我如何忘了,风姑娘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的万千慕客竞相追捧,必有些在酒场上掩人耳目,不动声色的本事,俗话说逢场作戏,那这戏也得真才行。我仰头倒酒之时洛尘君站在我身侧欲言又止。

  果然再两个回合下来,她的脚步已虚浮,却强撑着走完直线。我忽然有些自愧,人家风光背后不知多少辛酸,同为女子我又何必为难她。洛尘君若真是对她有意,那也是她的魅力所在与她无关,而我要做的只是将自己的优点长处让洛尘君看见,欢不喜欢都是他的决定,我又何须与旁人置气。

  我这厢想着想着,再抬头时却望见了洛尘君的脸,只听身后的莺语之声欢笑道:“你走歪了,我赢了。”我没有走歪,是走回来了,我只是跟着自己的心意再走。

  风戏蕊向后一歪倒在小侯爷的怀里,媚眼如丝,娇憨动人:“小侯爷,你可看见了,我又赢了一回,我总归是会赢的。”

  小侯爷搂着美人笑向我道:“能将戏蕊喝成这样,姑娘也是个人才。”

  我此时已看不清谁左谁右,靠在桌子上勉强抱拳道:“好说好说,只是我既输了,风姑娘有何……要求,大可说出来,能力之内必定竭尽所能。”

  风戏蕊推开了杨恕,步履飘忽的走到洛尘君身侧,拿指间在他的白袖子上轻轻一抚,挑眉看我道:“奴家若是要这位公子,你也能送来?”洛尘君不动声色的往外侧边移了移。

  我揉了揉眼道:“我劝姑娘最好换个条件,洛尘君不在我的所属范围内。不过你若是缺个夫婿,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才学武功没得挑,相貌英俊医术好。原先我怕他长得太好抢了他媳妇的光,但若与姑娘站一处,倒也没了这个顾虑,就是有些楞偶尔像个孩子,若你有意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风戏蕊轻笑一声,将袖子朝我脸上轻轻一拂:“奴家可不求夫婿,看来小哥哥这个要求也不是无所不能,那奴家可得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诉小哥哥可行?”

  她见我应下,才满意得往门外走去,杨恕看她步履不稳的模样对着洛尘君道:“我去送送她,不然可就便宜了外面那些财狼了。”我深以为他也没好到哪去。

  杨小侯爷临出门前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因我脑子晕沉却也没悟出来,杨小侯爷放肆不羁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道:“他们两正喝在兴头上,你们可把门守好了,阜暝你就懂点风情吧,别守个门还跟人家姑娘拼内力,这姑娘虽冷了点……但长的的确百里挑一……诶诶,姑娘别生气,气多了长皱纹……姑娘留步,我这就走了。”

  我趴在桌子上,有些困,房外的声音是没了,楼底下的声音却很闹,模糊间听见关窗的声音,外头的吵闹声便越来越远了。有人说话约摸是洛尘君的声音:“还说千杯不醉,日后可不能再由着你了,我让外头的人进来送你回家可好。”

  原本落在我眼前的白袖子微微一动便离的远了,我下意识地抓住它,紧紧拽着,将脑袋埋在臂弯里:“洛尘君,我今日是不是丢人了?小肚鸡肠,恃强凌弱的?”

  洛尘君抚摸着我的发顶,还用极好听的声音跟我说:“输的人怎么还叫恃强凌弱?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多欢喜。”

  我抬起头不太确定的问他:“当真?”

  他薄唇微动,回我:“你希望我骗你?”

  我摇摇头,依旧拽着他的袖子自言自语:“洛尘君,有些事我并非刻意瞒你。只因咱们初见之时互不相熟,若早知事态会演变如此,我决计一见面就坦白你想听的我都说。虽然我现如今遇到了些麻烦,自身难保,我也怕连累于你。只是我若此时不与你坦白,明日也会有人告知于你,我不愿你疑我。我叫夷嘉,复姓南宫,我们家怎么说呢,有些特殊……”我尽力将身子坐直正视着他道:“洛尘君,你们家接受入赘吗?”说到关键时刻我又犯怂了,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该再续些什么?

  我心惊胆战的等了片刻,洛尘君却一言未发,心便有些凉了。他是否再琢磨着找个委婉不伤人,又直白易懂方式拒绝我,我觉得眼眶有些热,想逃离这个是非地。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料他也跟着站起身,我脚下一晃收力不及竟扑了过去。那张描摹许多次的脸近在眼前,眸中的情绪浓烈而挣扎,白玉似的脸微红,鼻梁□□,双唇润泽,是不可多得的模样。却不是我的。

  正当我楞然伤神间,房门应声而开,我慌忙跳开一步。却见夏子夜当头走了进来,随后是江煦,最后竟然跟着珩叔。我的酒意一下子吓跑了一半。珩叔进门时明显一怔,正欲掀袍下拜却又止了动作。

  江煦嬉笑道:“主上可真是厉害了,如今都熟门熟路了。”

  夏子夜不分言说的将我拉到他身后,警惕的望了眼洛尘君后问我:“怎的喝了这么多,你一个女孩子家来这种地方作甚?”说完又冷着脸对罗隐道:“她不懂事瞎胡闹,你也由着她来。”罗隐一言不发,垂首在旁。我连忙道:“你别这样,是我求罗姐姐带我出来。”

  夏子夜气一上来下不去:“你还有理了,呆着别说话。”我忍气吞声,嘀咕着:“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你要来也得与我们说一声,不能跟谁都来。”

  我又弱弱道:“洛尘君不是别人。”

  夏子夜一楞,转身面向洛尘君道:“君公子身份特殊,我们高攀不起,也受罪不得。烦请日后有事还到行馆相商,莫要再寻些花柳之地。”珩叔中途制止,夏子夜这才关了话匣子。

  珩叔上前两步作了一揖道:“侄儿不通人事,还请公子海涵。”

  洛尘君宽容道:“夏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日后我必定拜帖登门。”

  夏子夜轻哼一声,却也平和了下来,以手试试我的脸温道:“到底是喝了多少?明天这种日子竟也糊涂起来?”我敛眉低首,他看的不忍又放轻话语道:“还能走吗?可要背?”

  我连连摆手,对着洛尘君作了一揖道:“今日我们便先告辞了,日后再见。”也不知他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不愿回复我的心意,日后我是不会再见他,除非他肯来找我,我知道只要他肯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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