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登学宫

　　一路马车上两人再无话。

　　在青芜看来，沁雪依旧是那个誉满凉都的县主，惩恶扬善，百姓亲之。

　　不过青芜隐约感觉到，今天的县主与往日有些细微不同。不变的是飞扬跳脱的性子，变的是欢声笑语之下很好的隐藏起道不明的心事。

　　青芜是个直觉敏锐的人，她能感觉到。

　　凉都城规模并不大，马车很快来到东街，锦绣春近在眼前。

　　沁雪忽然叫停了马车，向青芜赔了个不是：“我今天没了兴致，要不改天再登门吧”。

　　青芜依她，温润笑道：“怎么，县主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沁雪没有隐瞒，勉强笑道：“里外不过家里那些烦心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说也罢”。

　　说完，沁雪挑开帘子要从马车上下来。

　　这时候一位锦衣公子急匆匆打马前来，见到沁雪，忙勒马道：“堂姐叫我好找！问了侯府当值的侍卫，才知道你往锦绣春来了！”

　　沁雪瞪了那位锦衣公子一眼，不悦骂道：“叫大当家！真没规矩！”

　　原来是兄弟盟二当家张誉。

　　“是是是，大当家！”，张誉改口道。

　　沁雪这才问：“火急火燎的寻我何事？”。

　　“回大当家的话，是这样”，张誉歉然道，“我爹打发人命我回西海，说我娘身体不适，甚是思念我”。

　　“怎么突然就病了？！”，沁雪心中犯疑。

　　青芜于马车上安静听着，不去打扰他们二位。

　　“好了大当家，不能再耽搁了，我爹的人还在城门前等我”，张誉依兄弟盟的规矩向沁雪抱拳道，“我们就此别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凉都了”。

　　母亲大人身体抱恙，为人子者理当身边尽孝，沁雪不好阻拦他。

　　“好吧”，沁雪应允，“你先回西海瞧瞧，若是叔母身子大好，记得及早回来，毕竟你在陇右学宫的学业不可半途而废！哎，还有，别忘了替我问叔母安好！”

　　“我知道，大当家即便不说，我也会照做。放心吧，我娘面前，少不了您老人家的礼数”，张誉笑道。

　　沁雪点点头，很满意他的表现，于是挥手撵人：“滚吧，早去早回！”

　　“好勒，那我走啦，大当家保重！”，张誉说完，提缰掉转马头。即将消失在人流之中时，他猛的一个回头，大声笑道：“大当家，我觉得你年岁渐长，变的婆婆妈妈起来！”

　　张誉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大当家不敬，要换了平时，沁雪必定几鞭子抽过去，保证张誉哇哇大叫，抱头求饶。

　　可此时的沁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见怒意，倒有几分怅然若失，她忽然想起了表弟沈寐。

　　沈家人丁单薄。

　　沁雪的母亲故去后，舅舅也很快过世，留下独苗沈寐，张宣干脆把他接到凉都和沁雪作伴，一并抚养。

　　堂弟张誉急匆匆的前来告辞，沁雪没由来的担心，客居她家多年的表弟，是不是也要离她而去。

　　这是一种强烈的预感，让沁雪内心极为不安。

　　“青芜姐姐，能不能借我一匹马？”，沁雪回头问青芜。

　　也许觉得刚才把青芜晾在一边太久，沁雪问的时候满心不好意思。

　　青芜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借马，笑着问：“还借什么马，不是有现成的马车么？县主要去哪里，我命人送你”。

　　沁雪摇头道：“不好，马车太慢，离城还有十几里路呢！”

　　青芜听她要出城，有些不放心，于是故意道：“我锦绣春马匹不少，日行五百里的神骏也不稀奇，就是送与县主也无妨。不过，县主得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要不等你野够了，我怕早已在州郡大狱中受尽折磨”。

　　“这又从何说起？难道借了匹马也有罪？”，沁雪才不肯相信如此荒谬的事情。

　　“不是因为借马，而是因为你爹！”，青芜笑着把话挑明，“你与我同来锦绣春，侯府上的侍卫们可都瞧见了，我怕你万一有个耽搁，你爹会找我要人！”

　　“原来你担心这个！”，沁雪只觉得好笑，笑过后暗暗钦佩青芜的细腻心思，“不打紧，你再遣人回我府上，跟我爹说我往陇右学宫去了”。

　　青芜道：“如此便好”。

　　说完，她躬身下了马车，吩咐随从替沁雪备上一匹好马。

　　等锦绣春的仆从牵马前来，沁雪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再谢过青芜，便打马出城。

　　陇右学宫在凉都城东南，大殿雄立，飞檐斗拱，为当世大齐三大诗书鼎盛之地。凉州的莘莘学子，甚至心慕中原文化的西域诸国俊才，无不以求得学宫一席之地为傲。

　　大齐开国两百年来，陇右学宫教诲出的贤才，有两位官居丞相，十二位进位九卿，朝中两千石以上高官也并不罕见。

　　大齐历代有所作为的皇帝，对陇右学宫无不荣宠有加，为了是将中原文化通过丝路传至异邦。

　　沁雪每每进入这座读书人的圣殿，总有些惭愧心思。无它，那些鸿儒们讲授的学问，她半点没有兴趣。

　　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沁雪才看到陇右学宫的山门。

　　学宫的役使见有人来访，忙上前问个分明：“不知姑娘来我学宫所为何事？”

　　或许这役使跟着夫子们书读多了，竟不认得堂堂县主。

　　沁雪也不恼，性子竟沉稳了些，向役使说明道：“我来见一个人，名叫沈寐，拜在朱老先生门下”。

　　役使心中合计，想起确有沈寐此人，拜在朱老先生门下也不错，便有了笑脸，客气道：“姑娘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儿朱老先生正在讲经，想必你要见的人也在座下听讲”。

　　沁雪听罢有些不悦，不过还是忍耐下来，道：“无妨，我进去等他就好”。

　　役使听他想进去，多了个心眼，行礼问道：“学宫倒有待客的地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从何而来？”

　　他有此一举也属情理之中，毕竟儒门圣地，不是任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本姑娘姓张，名沁雪，归义侯府来的，可以了吗？”，沁雪就快要按捺不住。

　　以前她与表弟沈寐几人同来，可从没享受过眼下如此待遇，还不是想进就进！这次单独来，反而诸多麻烦。

　　她却没料到役使一听名号，忙哆嗦着深深躬下身子，郑重行礼起来。

　　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狗眼不识县主大驾，请县主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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