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父之谋
隔日,沁雪到底放心不下父亲,一早让牵黄备好些滋补的药,沿着侯府花园小径,迤逦来到张宣居住的别院。
为这些药物,她可着实费了些心思,到处寻访良医。不论对父亲的身体管不管用,好歹是做女儿的一番心思。
秋风飒飒,正是一年当中的大好时节。
等来到别院门口,却不见甄氏。
自从张宣起病,甄氏就一直住在别院偏房,日夜衣不解带的伺候,这份心,倒也难得。
沁雪几念之后便不再去想这位二娘,没她在,正好省事。
进入别院,沁雪抬头见父亲于一张软椅歪着,手中拿着一卷书一动不动。
两个总角丫头垂首站在旁边,静悄悄的伺候着。
“爹!”,沁雪走上前去,唤了一声。
张宣坐起身来,扭头见女儿来了,顿时舒展开眉头,不无慈爱的笑了笑:“怎么知道来看爹了?”
丫头们忙进屋搬来一张小几,铺好羊毛垫子,再置于县主身后。
沁雪依偎在父亲身边坐下,把身上带过来的药匣子交给丫头,娇嗔道:“爹!难道您的女儿就这么不孝么?前一阵子,要不是您把我禁足,我一准天天来这里聒噪,您不嫌烦就好!”
张宣的脸色本有些苍白,兴许因为见到沁雪的缘故,一开心,脸上红润了些:“你呀!你娘去的早,都怨我,这些年把你惯的不成样子,沁儿,为父很担心你呀!”
沁雪听了这话有些不喜:“爹,怎么叫惯的不成样子?难道我很不堪,给您丢脸了吗?”
张宣摇摇头,轻笑不答,惹得沁雪使劲白眼。
一轮朝阳初升,晨光透过别院中的树隙,温柔倾洒在父女二人身上。当许多年过去后,沁雪仍然清晰的记得今天这个场景,无尽温暖。
“沁儿,还记得爹的挚友万叔吗?”,张宣问。
“当然记得!”,沁雪笑着答道,“我十岁时,这位万叔不是来过凉州吗?他亲手给我扎了个漂亮的纸鸢,我当时高兴的不得了!”
“对,就是这位万叔”,张宣点头,笑吟吟的看着沁雪。
“爹为何提起他?”,沁雪疑心问。
张宣的笑容消失不见,端正神色道:“此人眼下在青州临淄周王手下任职,一时半会儿怕是没空来我们凉州。不过,数日前我接到了他的书信”。
“写了封信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沁雪撇嘴,不以为然。
“在信中我们商议的事情,却是和你有关!”,张宣深深叹了口气,充满着无奈和不舍。
沁雪听出点端倪来,不满道:“爹,你们未免太不仗义,当真以为我什么都蒙在鼓里么?”
“怎么,万叔家的小子,你看不上眼?”,张宣并不想再作隐瞒,正经问女儿道。
沁雪小脸一红,带几分羞涩道:“好生生的,爹为何没头没脑的提起这事,叫人怎么说才好!”
张宣松弛神情,轻抚女儿额头说道:“沁儿,爹这个侯爵之位怎么来的,你未必完全清楚。自你娘生了你,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爹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绝了添个儿子的念头,至于后来续了甄氏,多半为了挡一挡他人锋芒,这层缘由,你可想过?”
张宣说话的声音虽小,可在沁雪听来却有如重锤大鼓,轰然作响!
沁雪心下几分愧疚的望着父亲,歉然道:“爹对骏哥不放心,我多少知道,但我不知爹娶二娘,竟然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可这些年我与二娘在您面前貌合神离,实则势同水火,要照如此说,我岂不是辜负的爹的一番苦心?”
“不妨事的,甄平是个聪明人,甄氏也不会就此疏远我,改头换面去另投门庭。再说,如若你和甄氏母慈女孝,怕是有人容不得!”,张宣笑了笑宽慰女儿道。
沁雪心惊,问:“这是为何?难道会有谁容不下我?”
“刺史之女,何况独女,不比寻常人家,时刻惦记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张宣冷峻道。
一句说完他便放下,回头来说甄氏,“你忘了,爹还兼着州里的中正官?品察州郡良才,这是爹完全能够做主的事情”,张宣细心解释道,“前年,我已把甄平的长子举荐给周王,既然上了船,甄家就没有退路!”
沁雪向来对这些事不太上心,听的半懂不懂:“可是爹,这些事和万叔家的公子有何关系?”
沁雪已经猜透万家给她爹来信的意思,无非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因而故意换了个说法绕开,不拿到明面上说,毕竟面皮薄。
再则,虽说只需等上数月,她便年至碧玉,也该论婚嫁。怎奈在凉都城好不逍遥自在,除了家中些许琐事,更无人委屈了她这位县主,哪里想过嫁作他人妇?
这种事在沁雪心中实在太过遥远。
到底自己闺女,看着她长大,张宣哪能不明白沁雪的心思。
不过,走到今天这般局面,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正因为沁雪是女,不是子,天生继承不了他的衣钵,除了宠溺有加,张宣在沁雪身上所做不多。很多事情,特别是家国大事,他对沁雪更是只字不提,提也无益。
张宣一直以来的心思,是想徐徐图之择一良婿,可堪造化的话,不妨扶上马送一程,最终传之衣钵,包括归义侯的爵位。
不是他不想把爵位还给长兄的儿子张骏,委实此子野心勃勃,却又残酷寡恩。若日后此子当道,必将乱了凉州。
如此一来,择婿之事便万分紧要。本来张宣相中的是韩斐,其父韩玉韬作为凉州刺史府的长史,分量足够。况且,韩斐这孩子性情沉稳,遇事也颇有见解,是个不错的苗子。
正因如此,张宣才放纵沁雪、张誉、韩斐,以及沈寐、梁修辞等人胡闹,弄了个什么兄弟盟。
这些人都是官宦之后,大族子弟,背后潜在的能量非同小可。假以时日,谁说这些孩子不能左右一时风云?后生可畏,绝非虚言!
张宣把什么都想好了,想在了前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齐当今的皇帝却在这个时候病了!
这个消息刚一传出,大齐的天下马上激流暗涌。作为一州刺史,张宣岂能置身事外?
很多事他便来不及徐徐图之,包括沁雪的婚事,尤其不能再缓。再晚一步,恐怕不止沁雪是否满意,更有性命之忧!
不为别的,他张宣信不过所谓的继子张骏!更何况过继之事,还是当日长兄张茂在弥留之际的托孤之言,随着张骏年纪渐长,却始终称呼张宣为叔父,其中态度不言自明。
“沁儿,爹对不住你呀!为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到了今天,爹没有心思去与他人争雄,爹就你一个血脉,想的是如何让你脱离险境!”,张宣无比内疚道。
沁雪惊道:“无缘无故的,爹为何说这些?”
“沁儿,你还是做做准备,爹过几日就给临淄万家回话,定下这门亲事”,张宣愁肠百结,也不容沁雪有其它意见。
这一时半会的,沁雪对突如其来的婚事万难接受,又见父亲态度无比坚定,容不得商量,便满腹委屈的低头啜泣。
再稍等,她见父亲的态度仍未缓和,料他不会回心转意,于是更为绝望,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甄氏走进别院,也不看哭成泪人的沁雪,贴近张宣道:“侯爷,锦绣春的东主青芜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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