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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祭家法


  沁雪细细看着她爹,下颌参杂几许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也许是气急的缘故。

  她心里一时又泛起嘀咕,不似刚才笃定,于是分外乖巧道:“爹爹教训的是,女儿鲁莽,请爹爹责罚”。

  张宣重重哼了一声,示意仆妇将他扶进府中。

  沁雪一路跟着,来到父亲养病的别院。

  还是在院子门口,沁雪的二娘甄氏一个脚印都没挪一下,看上去满脸忧心。

  甄氏见侯爷过来,忙迎上前去,作势要扶。又见沁雪在后面跟着,忙道了句:“沁儿,怎么又胡闹呢?叫你爹和我担心!”

  这姿态,这腔调,当真做的足足的,与刚才把沁雪拦在别院外头时有天壤之别。

  沁雪心中好一阵冷笑,脸上却笑意宴宴,依着规矩问候道:“二娘安好!”

  “好好好!”,甄氏忙点头笑道,“侯爷,您瞧瞧,咱们家沁儿还是知书达理的,就是被那些个不长进的……”。

  甄氏话没说完,张宣扭头瞪了她一眼,神情明显不悦。

  甄氏很识趣的闭上嘴巴,尴尬的对沁雪笑了笑,随后利利索索的将父女二人迎进别院。

  等沁雪进入父亲卧房,顿觉阵阵凉意扑面而来。

  卧房的铺陈分外简朴,除了软塌之外,另有案几一张,书架一个,并香炉一只,四处墙角再各置铜鉴一顶。

  想必因为养病,久不去书房,而平日里解闷又大半靠读书,所以一方大大的书架也被挪到卧房。

  有三两个总角丫头来来回回忙碌着,不断将新鲜冰块投入墙角铜鉴,再从铜鉴底下取走融水。

  见自家主母和县主扶侯爷进来,丫头们连忙丢下手中活计,把侯爷接过来,搀到软塌上躺好,再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等丫头们掩上房门,软塌上的张宣强打起精神,声色俱厉的问:“沁雪,今天的事,你又打算如何蒙骗为父啊!”

  沁雪心中一紧,忙想解释一二。

  不料张宣根本不给她机会。

  “去,把徐玉叫过来!”,张宣扭头对一旁站着的甄氏吩咐道,态度坚定,不容转圜。

  甄氏便明白了,侯爷要对沁雪执行家法,打板子!

  这可是张宣袭了其兄的爵位之后,归义侯府管教子弟最为严厉的惩罚!

  据甄氏所知,沁雪从小到大,也就一年前挨过一回。

  那次因为沁雪挨了板子,当时整座府邸上上下下,侯爷那是见谁骂谁,包括她甄氏自己在内,任谁都得噤若寒蝉。

  沁雪也明白了,父亲这一回,怕是又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如既往。

  不过稍一迟疑,甄氏本能的觉得侯爷这回有些异于平常。

  这一来,上月初,沁雪纠集几个大族子弟,把人家来凉都办事的怀来县令给绑了。

  要只绑了还好,可沁雪几个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家吊起来抽了几马鞭,美其名曰“替天行道”,并公然向围观百姓留下名号——兄弟盟。

  啧啧,好一个替天行道的兄弟盟!如此肆无忌惮,可见一斑。

  即便闹成这样,侯爷在知道后,也不过责备了沁雪几句,禁足一月,也不见她。

  二来,这回沁雪作势要射杀杜夫子,可毕竟还没杀不是?就这,比起吊打县令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那为何侯爷不再宽恕沁雪,非要祭出家法不可?甄氏越想越觉得可疑。

  但可疑归可疑,张宣凌厉的目光可不等她想明白。

  甄氏只好起身,去前院寻徐玉。

  徐玉,便是归义侯府侍卫统领,也就是沁雪口中的“小六子”。

  他也是兄弟盟的人,排行第六。

  不过,徐玉不似几个世家公子,从来不打着兄弟盟的旗号招摇过市。所以,整个归义侯府除了沁雪,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甄氏一走,卧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

  沁雪弯下身子,挨着父亲坐下,替他揉捏起肩膀,也不说话。

  张宣长长舒一口气,显得分外疲惫。

  父女两人一时沉默以对。

  哪知没片刻,沁雪没头没脑的问了句:“爹,你的真病了么?”

  张宣的气息为之一堵,好半晌才缓过来,意味深长道:“沁儿,爹即便不病,那也得病!真不知爹能照顾你到几时?”

  沁雪心下戚戚,她完全明白父亲说的话。

  有时候,父亲张宣做的事情,沁雪不是全都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无论在何时,也是天底下最真心疼爱她的人。

  这就足够了……

  “侯爷,末将听命来见!”门外传来徐玉的声音,中气十足。

  张宣听到这个声音有些欣慰,情不自禁的舒展开眉头,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推开。

  徐玉一身甲胄,披风如墨,其上有金线彩丝绣成的熊罴,整个人显得挺拔伟岸。

  “侯爷,不知宣属下何事?”,徐玉面向张宣站定,抱拳以军礼相见,态度恭谨。

  不等张宣示下,沁雪直直冲他挤眉弄眼起来。

  随后,徐玉就听见县主的凄厉惨叫:“爹——不要啊!爹!我再也不敢啦!您就饶了我这次吧!爹——求您啦!”

  惨叫声还配合着动作,只见沁雪俯身趴在张宣脚下,抱住她父亲的腿就是不肯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撕心裂肺。

  “饶了你这次,保管还有下次!不行,不能饶!徐玉,给我打!”,张宣也完全进入角色,叫任何人看也是个怒急攻心的父亲。

  此情此景,徐玉愣了一下,他几乎分辨不出真假来,不明所以的望向张宣。

  “还愣着干什么,打呀!把门关上往死里打!打死这个孽障!”,张宣冲着徐玉大吼,吼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徐玉听见“把门关上”四个字,一下子明白过来,抢先一步上前,替张宣抚胸捶背,然后大声劝道:“恕属下多嘴,上次杖责了三十,县主躺足足躺了三个月,这次再打,不知县主千金之躯能否承受,请侯爷三思!”

  “是啊,爹!再打您就把我打死啦!爹!——”,沁雪哭的直教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不过这见缝插针的本事,也算上乘。

  “不准求情!给我打!”,张宣的心坚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

  不久,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而且加以反锁。

  别院花圃角落,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先是贴着窗棂向里看,发现什么都看不清,又把耳朵贴近细听。

  沁雪早看到窗前人影晃动,便给徐玉一个眼神。

  “啊!痛啊!救命啊!”

  打板子声。

  “救命啊!”

  打板子声。

  ……

  在两种声音间隙,张宣沉声问:“徐玉,前些日子你跟本侯说,数月前凉都城中惊现一名青年才俊,到底怎么回事?”

  “回侯爷”,徐玉小声答道,“此人姓蓝,坊间都称蓝先生,据说是三百年前随大汉博望侯张骞通西域的副使后人。因与使团失散,蓝先生的先祖,也就是这位副使一路西行,流落到极西之地大秦国,便就此落地生根繁衍子息,到了蓝先生这代,才辗转颠沛回到故国”。

  “三百年了也要代代东归,可歌可泣啊!”,张宣默然,稍后又问,“其才可名副其实?”

  “惊才绝艳!”,徐玉脱口而出,“刚至凉州,这蓝先生有心拜会故国文宗,想必思乡心切,寻找传承之根,于是去了陇右学宫。谁料到,蓝先生在陇右学宫纵横先秦来诸家典籍,捭阖汉魏来的历代兴衰,把凉州几个当世大儒驳的哑口无言!”

  “喔?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沁雪听得津津有味,莫名向往。

  徐玉嘿嘿一笑,借手上打板子的动作,把知情不报的罪责掩饰过去。

  沁雪差点忘记喊救命,还是徐玉的动作提醒了她。

  “救命啊!”,惨叫声继续响彻四周。

  张宣听完徐玉的一番话,暗暗动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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