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县主
大齐太康元年的仲夏格外酷热,预示着这一年绝不平凡。
听说当朝皇帝龙体抱恙,所以才改元太康,想必是祈求上苍让皇帝的龙体尽早愈痊。
怪就怪在,大齐凉州刺史张宣也病了,几乎与皇帝同时发病,且来势凶猛,拖到今日已不能下榻。坊间传言,张刺史熬不过今秋。
凉州武威郡,凉都城。
张宣的府邸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大大的鎏金匾额上写的并非“刺史府”,而是“归义侯府”。以此观之,这张宣并非平凡之辈,更不是寻常刺史。
凉都城的百姓其实并不知张宣其人如何,却仍然交口称赞张刺史仁德,只因这位归义侯爷、凉州刺史有个好女儿——滦平县主张沁雪。
八月初三一早,凉都城清应寺的钟声堪堪点了辰时,沁雪县主已在父亲的别院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二娘,我要见我父亲!”沁雪跺脚道,把最后三个字咬的很重,她的忍耐似乎快到极限。
别院前守着的妇人衣着雍容,为凉州大族甄家女,或许因为出身,其人自有一番姿色气度。
沁雪的母亲沈氏十年前因病亡故,这甄氏是归义侯张宣的续弦。
当她听到沁雪第三次开口相求时,依旧面沉如水,半点不为所动,反而慢悠悠道:“沁儿,别闹了,你爹需要静养,数月前就吩咐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作为你爹的独女,你这点孝心总该有吧?”
说完,甄氏把目光直勾勾的停留在沁雪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畅快之意。仿佛在如沐春风的轻笑:“小样儿,你也有今天!”
沁雪心中一时惊涛骇浪!脸色由白转红,由红涨紫,再气的惨白一片!
身为当今归义侯独女,当朝皇帝亲封的县主,沁雪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掉头便走,直奔自己闺阁。
甄氏见一身朱红胡服的沁雪犹如一团烈焰,怒气冲冲的走了,脸上瞬间笑得花团锦簇。
未料到,不消半盏茶功夫,前院的家奴仆妇们纷纷慌不择路的往张宣别院奔来。
“侯爷!”
“不好了侯爷!”
“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好!县主她要杀人啦!”
……
归义侯府前街,局面早已乱的一塌糊涂。
沁雪手挽长弓,于一匹白驹上搭箭在手,瞄的是前方不到十步的一名老儒生。
“杜夫子,我敬你为人安贫乐道,向来不肯低眉侍奉权贵,但为何我父亲请你,你便来了?到我府上来也就算了,可为何你成日里尽教我些女德纲常,什么做儿子要听父亲的,做妹妹要听兄长的,乱七八糟,不可胜数,根本不是本县主想学的!今天我就问你一句,你走还是不走?!”沁雪面罩寒霜,看上去却镇定无比。但这声声喝问,还是道尽了她心中不加掩饰的怨愤。
想必打这杜夫子进了归义侯府的门,沁雪便受尽折磨。
唤作杜夫子的老儒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行将入土了的人,高门权贵自诩见过不少,可他就从没见过眼前这么个主儿!
只因昨日午课时一言不合,今早就策马张弓追杀过来。看这架势,不走就要把这条老命留下!
杜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期期艾艾的口不能言,看向沁雪县主的眼神尽是哀求之色。
侯府门前的侍卫们早已涌上前来,黑压压的摆成阵势,军纪俨然。
不像那些在府中奔走呼号的家奴仆妇,侍卫们并不见得有多惊慌,只是静悄悄的把县主和杜夫子两人分离开来。
侍卫统领还压低嗓子骂了杜夫子几句,责怪这个老东西没有半点眼色,惹的县主生气。完了回身稳稳牵住县主的坐骑缰绳,生怕她一不小心,从白驹上堕马下来。
其实,别看这位县主年不过十六,骑术和箭术却被侍卫们称作凉都“双绝”。因凉州地处西隅,胡汉混杂,民风剽悍,女子骑马张弓也是寻常。但像沁雪县主这样的水准,恐怕也担得起“千里挑一”四个字。
至于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这种事,估计要等太阳从西边出来才可能出现,但这侍卫统领以一种巧妙的身姿,挡在了沁雪前面,不教她张弓发力。
“你闪开!”,沁雪朝侍卫统领吼道。
“喏!”,这侍卫统领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机灵劲,赶紧毕恭毕敬的应道,可嘴上应的好,身子半点不动。
不屑说,沁雪当然察觉到对方在阳奉阴违,便收了弓箭,抽出马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侍卫统领,怒极反笑的轻声道:“小六子,这会我也不是什么县主,等我话说完,你要还不闪开,兄弟盟第六把交椅,可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可想清楚!”
侍卫统领一听这话,宛如雷劈,当即条件反射似的闪到一边,愈加恭敬道:“县主请!”
沁雪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表现,用马鞭点在他头上道:“不错,算你懂事,等我结果了这个老匹夫,再对你论功行赏!”
“驾!”地一声,沁雪纵马越过侍卫们的头顶,快似一道闪电,翩若惊鸿。
白驹前蹄还未着地,她手中的马鞭早已换成那把紫檀弓,张弓如满月,纵马直奔杜夫子!
杜夫子吓的,连滚带爬的不断告饶:“县主、县主!行行好,老夫错了,错了!这就走,我走还不行吗?”
“住手!”,就在这紧要当口,一声大喝从沁雪身后传来,阖府上下顿时为之肃静,只有周遭几只不识趣的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
沁雪听这声音不由心下大喜,心道:“爹总算肯见我了!”。
等勒住白驹转身时,沁雪看也不看,一把将手中弓箭丢给侍卫,跳下马来奔向府门前站着的张宣。
归义侯张宣,看上去脸色尚可,但身形愈发的清减。
“爹!爹——!”,沁雪一把抱住父亲的胳膊,很是有些心酸,便再不肯丢开,十足的小女儿姿态。
足足一月未见,沁雪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父亲来,似久别重逢。
父亲的身体是否要紧,她委实不知,心中忐忑。但她觉得做侯爷的爹不是真的在生气,做做样子而已。
自打懂事起,十几年的察言观色,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沁雪如何对得起滦平县主这个封号?如何对得起兄弟盟大当家这个位子?
“胡闹!成何体统!”,张宣由着女儿抱住他的胳膊,故意板起脸训斥一句,末了给沁雪口中的“小六子”一道凌厉眼神。
侍卫统领马上会意,忙叫人扶起地上趴着的杜夫子,一边又对四处的家奴仆妇吆喝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有三两个仆妇搀扶着杜夫子,看样子仍要往西边偏院去。
沁雪自然极不乐意,使劲摇晃着父亲的胳膊,不满的心思溢于言表。
张宣瞪了她一眼,威严道:“进去说!你不顾县主的体面,爹是不是也不要侯爷的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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