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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婉芷被数名跟随姑姑多年的随扈救出,成功带出了肃州城,起初她对此并不抱有十分的把握,直到那个叫夏月的女子,托人交予她一样东西,她擅长用药。考虑到要去王府救人实在太不容易,逼于无奈只得让婉芷给赵戟用那不光彩的玩意儿。

  没有人可以近得了他身,除了这个朝夕相对的枕边人,为此婉芷无声地把那瓶药涂在指甲内,那一晚任他所为,欢愉间默默地把迷药嵌进他了的皮肉。

  他睡得很沉,从未有过的感觉,婉芷看着他,半响,缓缓地抽出他的怀抱,身体暂有他残留的温暖,倾身,抚上那紧锁的浓眉,凝视片刻,再不敢耽搁,拾起披风,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屋子。

  北翎被带走了,那是她绝对不可能舍弃的东西。孩子好似全然不知正和母亲在逃亡的路上,沉沉地被她抱在臂弯内,不哭也不闹。

  一路马不停蹄,黎明前已经奔出了肃州城。她偷走了赵戟的通关令牌。一路畅行无阻。并且还带走了属于他们季家的东西,传国玉玺。那二十几名随扈因为被她救助过,加之姑姑临终留信托付,对于这季家最后的后人。他们持以尊重。

  然而赵戟的追兵也一样凶猛,他们的马匹经过各种战事,所向披靡,追捕的步伐全然让婉芷一行人难以招架。好在今日所有人都在替赵戟庆贺生辰,不可能派出太多兵力。因此只得那精队,勉强可以加快步伐应付他们。

  再说府邸,显然是全肃州城此刻最热闹的地方。谁人都知战王赵戟今日大宴全军,舞狮搭戏,欢腾畅饮,然而却不知那主座上的男人为何至始至终没有半分喜悦,只肃然傲立,面若寒冰。

  席间赵子煜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看了看四周见婉芷没来,以为父亲又和她吵了一架,索性只能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东西,不敢再去过问。毕竟眼下他身为长子早就忙得不可开交。加之婉芷这个女主人的缺席,府里没个主子打理这些,只得他自己硬着头皮上。

  赵戟并未有任何反应,端起酒杯浊上一口。随侍有了前方的消息,绕过席间,匆匆来报,立刻跪倒在地眼都不敢抬,只一颔首。

  “启禀王爷,我们的人……已经追到他们…”

  “……”

  “只是……只是”

  鲜艳的锦袍衬上宽肩窄腰,赵戟居高临下的打量他。话语瞬间降到冰点。

  “吞吞吐吐作甚?”

  “回王爷……小的不敢,夫人带着二公子和几十名随扈,毅然朝着敌军边界方向而去,为了夫人的安全,属下等人不敢再大肆追捕,就怕打草惊蛇,惹动敌军,后果……不堪设想”

  阖眼深吸一口气,即使再努力压下心中怒火,可在此时全然失了理智。季婉芷的确是铁了心要逃离他。直接朝那最危险的地方逃了去。豁出去要远离他。想到这里,赵戟揣着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小的不敢欺瞒王爷”

  “备马,本王亲自去”

  随侍听罢,低声领命。再也顾不得眼下的场合,几个闪身赵戟带着侍从飞快地走了出去,只挥手招来苏星旸。叫他小心操持着。自己出门跃上马来,朝着手下报告的方向毫不迟疑地行去。

  顾不得府里的大宴,听了侍从禀报立马带人离开,一帮将领一时想像不出究竟是何等大事能让男人如此焦急,统统愣在原地,还是赵子煜懂事知礼,端起酒来礼敬众人,才是时候地缓和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带着数名手下奋不顾身地朝城外方向赶去。晚风寒冷。此时的他却顾不得那么多,马鞭加快。这一两日接连发生的事让他头疼,然则心里更如刀割般难受。

  倘若她真的越过边界,逃到了他人的领地,纵使赵戟的精兵再强悍,也不敢去到他人的地盘抓人。更别说是敌军,赵戟为了那心尖上的人绝对不敢对外透露一个字。只能暗自强忍住,亲自前来,带队小心谨慎地追捕,争分夺秒想要阻止婉芷的逃离。

  可是人早已走了一天一夜,哪还愿意给他追赶的机会。只铆足了劲带着北翎日夜狂奔,但到底那孩子还小,如此疯狂的赶路实在对他不利。于是逃了很久的婉芷不得不恳请他们停下马来,暂时歇息让北翎透口气。

  夏月明白她带着孩子多处不便。走到身后,把马车上的行李翻了翻,命人去前方打探,遂拿了水壶,辗转见那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的婉芷,拧开盖口,递到她的身侧。

  “喝点水吧,娘子。前方不远处就是贺家堡。虽是韦家诸侯的地盘,可那里的堡主是我舅舅。倘若他们知道季家人前往,定会好好安置我们”

  接过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替睡梦中的北翎拢好衣衫,那孩子甚是懂事,也不愁就安安分分地被婉芷抱着。抽过空隙往喉咙里灌了点水,随后有礼地把水壶递还给夏月。

  “多谢夏姑娘,这次若不是得你们帮助,婉芷定然逃不出肃州城”

  夏月听她如此客气,当下也觉此人好相处,于是摇了摇头。口上宽慰道。

  “别这么说,素姨临终重托,倘若它日季娘子有难,吩咐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如今娘子带着小少爷潜逃在外,还携着季家历代守护的至宝。我们夏家忠于季氏,绝对不会让娘子有任何差池”

  “谢谢你……夏姑娘”

  “不要客气,若是不介意,可直接叫我的名讳。”

  “是,婉芷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夏月”

  “不必,话不多说,再赶十里路就能到达南江河畔,到时候乘上渡船,赵戟的追兵就算想抓人也是回天无力”

  听到这里,婉芷在风中把怀中的北翎裹得更近了些,回头眸中藏着忧思,远远望了望过来的方向,随后抿唇抱起孩子,点头再此走上了马车。

  “听你的,我们赶紧赶路”

  定了定神,夏月一袭白衣,果断从容地吆喝众人不要耽搁,再次启程。语毕一行人匆匆骑上马去,和着马车平稳地朝前赶去。风从两旁呼啸而过。婉芷抱着北翎,低头在那孩子脸颊上落入一吻。低头看了看旁边的木匣子。咬牙再不愿多想。

  没错,她不仅带走了孩子,还拿走了赵戟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如今她这一走,心意已定,便和那个男人再无瓜葛。即使一夜焦心,可她既然已经要走,便铁定心思不会回头。

  几年的朝夕,终究抵不过那瞬间的心碎。

  赵戟气急,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丢了玉玺,还彻底失去了婉芷。只要一想到那女子对他下药的事情,心里便腾的燃起怒火。无法节制。任天下哪有任何女子能这般算计他,火从中来。只得加快步伐,狠狠地扬起马鞭朝那行人逃跑的方向追了去。

  他策马的速度极快,婉芷一行人还未抵达南江河畔,便觉不妙,只见夏月皱眉微顿,向来灵敏的她眯着眸子回首下马匍匐在地,听那土地间传来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夏月当即反应过来,高喝一声,命令他们立刻朝前走。

  “不好,他们追来了!”

  听罢只见婉芷掀开马车帘,焦虑地回头望了望。随后被人阻止赶紧弄进了马车内。坐立其中,只听夏月小声吩咐了几个随扈,立马牵住马来。扭头朝来的方向行去。

  为了阻止赵戟的人马,几人先一步掉头打算用计引开他们,谁知男人的队伍根本不中计。只扬鞭击中其中拦阻的一人,随即手上用力。那人顷刻间摔下马来。倒到地上。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如嗜血魔鬼,早已不把前方的各路阻挠放在眼底。发起狠的赵戟手中力道比任何人都凌厉。下手便要了人命。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收了目光,夏月飞身来到婉芷的马车前,亲自驾马。后方赵戟的队伍穷追不舍。只听驾的一声。马儿发疯似的往前奔去。眼见再逃不远,便是南江河畔。夏月大喝一声,指着那早已准备多时的船只。冲婉芷催促道。

  “来不及了,你先上船!后面的人我来应付”

  为数不多的人们听罢护送婉芷飞身上了渡船,眼前目前的形势,季婉芷也不是怕死之人,当即把怀中的北翎交托到其中一人的手中。见几人迅速地移到船上,拉开舱门步了出去,回首待到岸边,拾起随扈丢下的剑柄,闪身迎了上去。

  鲜血飞溅,她早年在王府学了些功夫,虽然不是特别精道。可此刻生死关头,她哪里还顾得有用没用,只管跟在夏月身旁护她杀敌。二人全力以赴,互相奔赴于几名凶猛的追兵间,刀光剑影中挣扎半响。终是把面前的追兵尽数逼进了河底。随后拉过夏月的手,婉芷只慌忙说了句。

  “跟我一起走!”

  两名女子再不敢拖延时间,快速地踩上踏板几个飞身步到了渡船之上,船夫很识相地立马启动了船舶。划桨的速度一波接一波。婉芷紧握手中的剑柄,踌躇了下,身子溢出薄汗,略微心惊,直到远远望到那岸边人马飞驰而来。为数不多,却一眼望见那赵戟座下一队精骑。

  到底是发现得太迟,即便如此速度,仍旧晚来了一步。

  赤骥上身着华服的男人隐含厉色,马儿发出嘶哑的高喝,拉住缰绳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到那船舷前站立的女子身上,只一眼,定在当下,所有的怒气顷刻间化为无法言语的伤痛。

  微风拂起婉芷凌乱的发丝,可却遮不住那白玉肤质下的姣好面庞,那远远望去的女子瞧不出是何情绪。隐隐拽紧了袖口下的手掌,随着船只向后划去,一点一点离赵戟的马队越来越远。婉芷明白,这一别,或许以后便再也不会相见。

  徐徐清风,怅然若揭,空气中夹杂着离别的气息,贯穿着整个南江河畔。漂浮间道不尽的哀愁。

  船舱内的北翎不知是否感觉到了父母的分离,哭声渐渐变得洪亮,无止尽地从舱内传出。婉芷漠然地听着,心如刀绞,遥远的距离眼见赵戟那般刺眼。她垂眸,霎那间止不住的泪水,布满清秀的脸庞,滑落下巴滴进衣底。她就这么站着,来不及擦拭,秀丽挺直的身形屹立于此,而那男人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响过后,翻身下马,健步走到了河边。

  高大的身影立在南江湖畔,眼睁睁看着那船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楚那船上站着的女人。

  从未发现自己对那女子的爱竟然如此刻骨铭心,他站着,随侍尽数默不作声,那表情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然而那船上的女子却再也看不到。

  “王爷,前方是韦家诸侯的领域,我们再不可……”

  神色一直死死地盯着那船,周身散发的戾气足矣让在场所有人屏息。过了多时,只见他拔出腰间别着的匕首,那是赵戟带在身边不曾离身的物件。此刻他却毅然单膝屈起,蹲到地上。用力把那匕首猛地插入地底。

  他想让自己记住,今时今日,他在九州边界彻底失去了那个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女人,来年它日,他发誓定要挥兵北上,攻克他人领地。躲回此物,连同他失去的一切,全部收入囊中。

  想像不到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捏着马鞭用力到指甲都要陷进皮肉,那手掌的痛全然抵不过心底一分,远处的小船在视线中化作一个黑点。短短数日,他彻底失去了妻子和孩儿。身上仿佛还留有那人的味道。但却在一夜之间,全然化为乌有。

  不知不觉,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敢上前劝诫,就这样一队人马无声地立于此处。江畔风大,吹起男人腰间的佩带,落入眼底却是难以言说的悲哀。

  直到好一会儿过去,健硕的身影才猛地转过身来,冷冷地收起手中长鞭,不再盯着那潺潺流动的水流。只几个动作,翻身骑上赤骥,神情冷冽威严,嘴里厉声令道。

  “传我的令,收兵回府!今日之事,谁若透露半句,格杀勿论!”

  泱泱一行人尽数颔首示礼,两手抱拳,脆生生的话语漂浮在南江上空。恭敬从容领命。再看那男人,早已骑马往回程的方向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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