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绑在赤骥的马背上,一路狂奔,婉芷不曾回头,也回不了头。两旁晚风呼啸而过,她闭着眼在心里无数次祈祷马儿能跑快些,在这紧急时刻,来不及想和赵戟的恩怨,只求马上寻到援兵。
下山路途遥远,不记得自己被颠簸了多少次,马儿仿佛知道自己主人有危险,载着她飞驰在山间。片刻不停。
“赤骥!快跑,快”
好一阵奔腾,直到遥遥望见那远处村庄闪烁的灯火,疲惫到极致的人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刚想挣扎,马儿发出长啸。
村庄里的人似乎极其熟悉这马的声音,窸窸窣窣,不一会儿树林间就跑出三两个长身男子,定睛瞧见赤骥,几乎是立刻奔了过来。
“怎么回事?”
“救……救命”
声嘶力竭,头先在那狼寰山上,她知道情势不对,拼命唤着赵戟同她一起走。可是男人舍身相救。不给她任何回头的机会。
几个男人三下两下便把婉芷从马上卸了下来,瘫倒在人身前,伸手用力拽紧那人的衣襟。
“王爷……王爷有难…腾霄阁有刺客闯入……他…火毒发作……我怕”
什么?!为首胡茬男子闻罢来不及耽搁,立刻把婉芷丢给了身后追上来的妇人,并嘱咐立马飞鸽传书王府,求得援助。拾起身侧短刀,命人牵来马儿,翻身骑了上来。随后一行男子跟上。迅速往上山的方向行了去。
数名刺客,夜袭凌霄阁,倘若真如那女子所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见那男子离去,婉芷倒进妇人的怀里,随后便累极瘫软过去。
行了整整一夜才下到山来,待到几里外的村庄,已然接近黎明。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忧,那样疯狂的颠簸,晃得她头晕目眩,待到此处,已然支撑不下去。
他们一定要救出赵戟,否则她如何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村里的妇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原来赵戟曾对那些人有恩,几名男子渴望能回报恩公的情义。碰到此景,越加奋不顾身。
躺了整整一日,没有消息,她心急如焚,待在屋子里沉吟半响,再也按捺不住,赶紧出门问人要马,说要亲自上山去查看究竟。
年轻妇人劝她冷静,说那些人已经寻得赵戟,至于情况如何,她们不知情。王府的人马已经启程赶来。很快就能到那狼寰山。眼下她能做,只有静静等待。
从未试过如此不安,好像那男人早已不再是她恨得牙痒的恶人。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这次欠了赵戟一次,倘若日后有机会回报。她必定……
忧思辗转,妇人出了屋子,去到院子里做菜烧饭。留了婉芷一人,失了魂地在那床榻边待着,不知如何自处。
远处传来马蹄声,回过神来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来不及多想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可谁知却是几个身着朴素的男子,戴着斗笠。瞧不清模样。
失望地放下门口帘子,垂了眸,再次转身进了屋子。
几名男子寻着炊烟走了过来,正与院子外的年轻妇人对谈。隔着窗户,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片刻后,走得近了些,窗边传来为首男子的声音。
“夫人,敢问这里可是归隐村?”
妇人拿眼打量他们,半响后,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前方不远处便是狼寰山了?”
听到这里,妇人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木盆。抬眼望着那黑纱下看不清的男人。启唇说道。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意料之中的疑问,男子也不惊,朗声笑道。声音爽朗且深沉。
“哦,家父才迁居于此,想找寺庙拜祭。不知那狼寰山上可有庙宇?”
多听了几句婉芷便觉有些不对劲,那说话的嗓音,那样沉那样熟悉,怎的那么像……
难道是他?!
当即掀开屋门口的围帘,试探性地把头探了出去。谁知那男子也闻见她的动作,慢慢地转过了头。
想要惊呼,在看到那张脸时,男子胸口一震,随后立刻摘掉头上斗笠,露出婉芷做梦都想见到的那张熟悉不过的脸。
兄长……
脑中电光闪过,如此久远的日子,她分离了那样久的亲人,竟在此刻,意外重逢,顾不得那立马哭红的双眼,婉芷几乎飞快地迎了上去。张开双臂用力抱紧那不住颤抖的男子,把脸埋入肩头,击得人向后倒退半步。一脸不可置信。
“婉儿…我是不是在做梦…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紧紧地抱住那人,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曾经多少的岁月,和她一起长大,从小对她关爱有加的兄长,竟然真的活在人世。她惊喜得昏了头,抱住人良久不远松手,那手掌更是抚上她头的后脑勺。激动得红了眼。
“哥,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已经……”
泣不成声,泪如泉涌。眼下意外重逢的兄妹自是欢喜得不行。季远锡抱着婉芷,顾不得身后的其他人。二人收起情绪,唠叨半响,默默了进了屋子。妇人知那些人是婉芷的亲人,没再过问,接着做回了自己的事情。
“…你好不好,流落在外那么久,可有遇到些什么……”
奋力摇头。似是被这久别重逢冲昏了头,顾不得想其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兄长。来回瞧了又瞧,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她做的一场梦。
“我没事,这些日子……我……都待在战王府”
“果真如此,他们说你被赵戟那奸人抓了去,起初我还不信”
“不,不是,哥,说来话长。我并不是……”
“他虽不是杀死季家的凶手,可也曾经逼过爹爹,都是为兄没用,这么久都没能前来救你”
“你都知道……凶手是……”
“没错,是李延庆那个狗贼,为兄此次死里逃生,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如今我已经寻回了你,至于那阉狗,他定然跑不掉”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季远锡默默地坐到后面的椅子上,抬首再道。
“是我的兄弟……他们打听到你在京师赵戟的手中……听闻赵戟独自一人带你上了狼寰山,为兄忙完了洛阳之事,便立马赶了过来”
“洛阳……?”
婉芷闻言,倾身上前坐到了兄长的身旁。原来季远锡当日受得重伤,有幸被一过路义士所救。那人把他带回了洛阳疗伤。义士名叫项川,和寨子里的兄弟自成一军,季远锡伤好后心如死灰,看透一切,决定不再效忠南荒,同项川一起在洛阳起义。大战李延庆的义子李展。如今洛阳已经几乎成为了他们的领域。
季远锡这次亲自带人过来,打算救婉芷回去。现下已然找到了人。因此立刻要求婉芷和他一起回那洛阳去。婉芷心里到底担心赵戟。随后便告诉兄长关于嫂子李虞的事,还有他们的孩子念安。季远锡听完心里激动忍不住浑身颤抖。本以为早就家破人亡,谁知妻子尚在人世甚至平安诞下了他的孩子。止不住地惊喜。然而婉芷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李虞到底待在何处。季远锡顿了顿,随后告诉她不必着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得一人是一人。自己自然会去打听他们母子二人的下落。至于婉芷,立刻要同他启程先回洛阳。
“不,哥,我现在还不能走……”
“婉儿,不要任性,如今关键时刻,狼寰山到处都是南荒王朝的人,倘若我们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哥哥……赵戟他”
讲到这里,季远锡经不住冷哼道。
“那奸贼,囚了阿虞和我孩儿,你竟还担心他的安危”
婉芷垭口莫辩,心里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既欢喜又惆怅,因此不自觉站起身,咬唇沉默不语。
“……”
“婉儿,告诉我,你是不是同他……”
“我没有!”
听到这里,仿佛被击中的婉芷当即打断了季远锡即将说下去的话,对于那些过往,她觉得羞耻,拼命想忘记。可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她浑然不知如何开口。
“那就听哥的话,立刻跟我走。至于其他事,回到洛阳我们再商议”
婉芷还在犹豫,愣在原地没有半分想走的心思。季远锡不想再耽搁,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还有他的妻儿,把婉芷安全送回洛阳,便要立定商议如何去救阿虞和念安。可怜的孩子,出生到现在还没瞧过自己的亲爹。
想到这里,再也没有一丝顾及,一把拽住婉芷的手。拉住人便往外走。
“哥……我……”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似是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婉芷没了主意,不知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意外失而复得的亲人。本该是惊喜万分的事,可现下这个时刻,她却想着该如何去拒绝。
没有办法,拗不过兄长的强硬,只能被人拉出了房门。院子里的年轻妇人见到此景,当即便冲上去想要制止。谁知季远锡带来的几名男子武艺高强。妇人挣扎不过,拦也拦不住。眼见婉芷被他们带上了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一路上婉芷神色忧郁,瞧着有些魂不守舍,季远锡虽同样担心妻儿。却没有办法只能马上离开此地,他要求婉芷换上了男装,方便他们行走。没过多久便骑马出了村庄。一路往北而行。
婉芷没再吭声,心里止不住地担心,想那阿芙还留在王府,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兄长知道此情,安慰婉芷阿芙如此机灵。定会有分寸找法子抽身。她眼下该担心的,还是他们一行人如何快速平安地到达洛阳。
离开了狼寰山,便再也没有那男人的消息。
季远锡路途上十分谨慎,用银子买了匹马儿飞快地朝前赶路。本以为婉芷还如从前深闺般骑不得马,谁知分开了那些日子,竟也莫名地游刃有余。季远锡默默感叹与妹分离的时刻她的那些经历。可心里更加担心阿虞和念安的的安危。想那赵戟囚得人多时,眼下该是不会立马把人如何。便更加加快了步伐。一刻也不停地朝那洛阳城赶去。
足足几日,婉芷被兄长带着,来不及担心。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多想。马不停蹄的赶路。仿佛旅途的劳累占据了全部。
奋不顾身地朝前行去,几个日夜。小心躲避。直到终有一天,疲惫至极的兄妹勒紧缰绳,停在高耸的城门之下,抬眼望去,洛阳二字印入眼底。婉芷觉得陌生,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本该让她觉得心安,可来到此处,她的心底却尽是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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