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挡箭
林文甫睡下后，于轼在外间留了一支蜡烛，细细翻看吴志的账簿。不多时听见林文甫原本平稳无声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走进里屋，见林文甫未醒，只是眉间微蹙，双唇微启地低吟。便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轻拍安抚。
林文甫似乎陷在梦魇中无法脱身，挣扎得额间渗出细汗，胸口起伏地愈发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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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他双手被铁链捆着，仰躺在床榻上。层层罗帷被揭起，一身龙袍的于轼欺身压下来。
“轼儿……”林文甫挣着铁链，双腕磨出红痕。
于轼从鼻息间泄出一声冷笑，“天选之王，如今这副模样，天道何在？”
前襟被扯开，苍白的胸膛在急喘中剧烈起伏。林文甫惶恐道：“轼儿，你做什么？”。
“你觉得呢？”于轼贴着他的耳廓，邪恶地反问道。
林文甫偏头躲着贴近耳垂的双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别……轼儿，别乱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于轼扼着他的下巴，张口咬住他的侧颈，“是么？可是你从来不懂我啊林文甫，我于轼就是这般暴戾恣睢之人。”
林文甫头皮发麻，战栗着挣扎起来。可是他被铁链束缚，虚弱无力的挣扎，在于轼眼里更似引诱的扭动。
罗帷飘动，虚浮地挡着烛光。“林文甫，你总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爹娘，既如此，那便赎罪啊，”于轼的肌肤炙热似火，声音却冷厉如冰，“用你的身体。”
林文甫在惊愕和屈辱中不再言语，死咬着下唇，默然受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文甫在于轼粗重的喘息中绝望地呢喃。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嗯？”于轼的攻势越来越狠，“因为你啊，因为你，我背负着逆天不义的罪名，因为你，我家破人亡……”
太痛了，干涩的侵入使林文甫痛得快要昏厥。胸口的热泪直往上涌，他咬牙咽住，可满腔热泪将胸口挣裂了，裂开个大窟窿，他强忍的声音终于找到出口，从窟窿里迸发出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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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甫猛地睁眼弹起，于轼在咫尺间担忧地看着他叫唤他，“表哥，醒醒！”
他惊魂未定，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惊惶地抱着被子后退到床角，喃喃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没事了表哥，是噩梦，没事的。”于轼伸手想给他擦擦额间的冷汗，被林文甫狠命地抬臂挡开，“别碰我！”
待他缓过神来，于轼的手仍悬在半空，林文甫哑声道，“对不起啊轼儿，我……做了个梦……”胸口还在突突地跳，眼底余泪未干，垂眸看着被褥。他知道于轼此刻正在看他，很怕于轼问他梦见了什么。
但是没有，于轼捏了捏他冰凉的双手，前倾隔着被子抱住了他，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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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四十名死士悄无声息地靠近驿馆，敏捷地避开巡逻的御卫，跳上院墙和屋顶，架起□□，箭矢朝向于轼的卧房。
三支燃火的长箭准确地钉入木框和纸窗，卧房瞬间燃起大火。为首的死士紧盯着房门，右手抬起停在半空，只要于轼从房中出来，蓄势待发的箭矢就会在他的挥臂示意下，齐齐射向于轼。
可是没有人出来。巡逻的侍卫见着火了，快速聚集向着门窗浇水，并发现了尚未燃尽的长箭。
“有刺客！”郭玹大喊，借着箭矢的角度，察觉了屋脊上的死士。此次带出来的锦衣卫是郭玹亲自筛选的，寻常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但这四十名死士也是吴志和黑衣人高价寻来的武艺高强之人，撕杀起来一时难分高下。
为首的死士并没有参战，趁着锦衣卫和驿馆侍卫被拖住，领着五名下属游走于驿馆的屋檐，寻找于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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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驿馆进了刺客！”苏一在林文甫屋外焦急地敲门。
林文甫与于轼开门出来的同时，为首的死士带着五人找到了这个院子。根据吴志提供的画像，他们一眼辨认出身形高大显眼的于轼，提刀冲来。
苏一拔了剑，甩出剑鞘，速度极快力道十足，剑鞘在空中划出准确的弧线，直冲六死士的面门。六人侧身躲避的工夫，林文甫已经从屋内取出两把剑，一把塞进于轼手里，嘱咐道“待这里别动”，自己扬剑迎上死士。
苏一固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面对训练有素的死士，却也分身乏术，将将拖住三名死士。林文甫剑法奇诡，身法灵动，剩下三名死士抓不住套路，时而感到剑身划过手臂，时而惊觉剑锋直刺眉心，一时竟也脱不开身。为首的死士见状发出橙红火炮，召集正与御卫缠斗的下属。
于轼哪肯待着不动，他瞬间看出林文甫武功的弊端，挥剑一跃，与林文甫一同应对死士。林文甫的速度与敏捷全然依仗短时间的爆发力，他似乎有所顾忌，没有动用内力。
双方对战，若是实力相近，拼完爆发力便是比内力。前者好比杯中茶，喝完需要茶壶里有茶续上，一个人内力厚薄便似茶壶里的茶水多少。林文甫一人面对三人，无法短时间制胜，若不用内力，终会力竭而败。
“你过来作什么！他们找的就是你。”林文甫一急，动作微滞，弯刀直冲胸口要害扫来，他急忙仰面下腰躲过这记挂刀。
“别分心！”于轼并不善剑，但他内力深厚，拳法刚猛，没两下便索性抛了剑，徒手搏杀。他与林文甫配合，互为臂助，分进合击，竟有意想不到的威力。苏一拿下三名死士之时，于林二人也撂倒了另外三名。
跟随信号赶来的死士与紧追不舍的御卫也冲进这个院子，林文甫护着阿墨，于轼、苏一抱臂站在一旁，看郭玹带着锦衣卫与死士僵持缠战。
“我这院今儿真热闹啊。”林文甫叹道。
“要帮忙吗？”苏一保护林文甫是分内事，但这会儿若是擅自进场帮郭玹，多少有些贬人抢功的嫌疑。
“郭玹能行吧？”林文甫看向于轼。
于轼尚未开口，便听见横刀挡开死士三柄弯刀的郭玹大喊，“郭玹不行，来帮忙！”
“要几个人帮？”林文甫认真地问，不紧不慢地好像在说帮忙干农活之类的事。
苏一已经提剑上前了。
“都是死士啊。”众人看着一地尸体，都是舌下含了致命毒药，一旦被俘便咬开自尽的死士。这样一来，很难追查到幕后指使之人。
林文甫上前瞧了瞧，叹道“对自己可够狠的”，又回头对于轼道，“吴志动作这么快？”
“应当是早有此心，这个数目、这等高手，不可能是因为今夜发现账簿被偷，临时找来的杀手。”
“嗯……还好你今日在我房中……”
“小心！”
林文甫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突然有一人欠起身，抬臂从袖筒里现出一枚短箭，直冲林文甫的后背射去。于轼反应极快，飞身蹿出将林文甫搂进臂弯，转身的瞬间用后背替他挡了那暗箭。
仅存的死士被苏一一剑穿胸。
于轼闷哼一声，中箭的身体向前倾倒，被林文甫接在怀中。林文甫架住他，左手触到他后背的短箭，和汩汩流出的鲜血。“轼儿？”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文甫怔怔地说不出话。他越过于轼的肩膀看向自己的手，尽是血红。
“轼儿……”林文甫慌神地念道，“你……你受伤了……御医，御医呢！”
于轼靠在林文甫臂弯里，面色惨白，强笑道，“没事，皮外伤……”
林文甫脸色比他还难看，泪珠啪啪掉，“流了好多血……疼不疼啊？御医呢？怎么还没到！”
“表哥，你陪我……说说话，就不疼了。”于轼憋不住咳，嘴角溢出些许血丝。
林文甫吓坏了，忙叫他别说话，边给他擦汗边机械地重复道，“别怕，轼儿，不会有事的，御医马上来了，别怕……”
“表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于轼声音虚弱，明明快要昏厥了，却强行撑着残留的意识。
“别说话了，什么事都行，表哥都帮你办。你好好的，千万要好好的……”
“如果我不死，你能不能……留下了……留在坤，别再离开我了？”
“好，好，我不离开，我陪着你。怎样都行，给你摘星星、捞月亮、捕冬蝉、集夏雪……”
“当真？”
“嗯！”
于轼费力地抬起手，打着颤替林文甫拭了满脸的泪水，终于满足地闭上眼，嘴角勾起安心的笑意。
“轼儿？于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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