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三个月后，锦秋刚从自家小轿车里下来，就听到佳慧在唤她的名字，“锦秋，快来，我等你。”
锦秋也看到了佳慧，她小跑过去挽起佳慧的手臂边走边问，“这样巧么，你也刚到学校？”
佳慧笑着答到：“是啊，我一眼就认出是你家车子了，所以便在边上等你了。”
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一同走进学校正要准备上楼，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到：“方锦秋，你不认识我了吗？”
锦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吃一惊，她赶紧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果真是他。“学长？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伤全好了吗？”
张佳慧一看是汪文瑞，便不客气的揶揄到：“哟，某人的伤才好，就迫不及待的来寻美人了？我呀！最好是有点眼见力就不在这儿做碍眼的大灯泡啦，你们慢慢聊吧。”说完还朝锦秋挤了挤眼睛，锦秋听她竟然这样调戏自己，刚想伸手打她，早被她一溜烟的跑开了。
方锦秋这时才看清楚汪文瑞怀里还抱了一大捧百合花。他走到锦秋面前，把花束往她面前一推，便用亲密的口吻说到：“喏，这是给你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来看看我，你可真够绝情的。”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锦秋并没有把花接过来，她表情严肃的说：“学长，实在是对不起。我之所以没去看你就是不想你有什么误会，如今看你身体无恙，已经完全恢复健康我就放心了。”锦秋说完稍作犹豫接着又说到，“学长，以后你不要送花了，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俩到此为止吧！”说完，她便转身想离开。汪文瑞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她走，他迅速跑到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我想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方小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锦秋看他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只好停下脚步说：“学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误会下去而已。”
汪文瑞突然问到：“方逸帆回美国去了吗？我听其他人和我说的。”
锦秋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跳没来由的慢了半拍，不知为何，她眼前浮现出那日在紫藤花下那张落泪的脸，现在的他……还好吗？“锦秋，你哥哥是不是回美国去了？”汪文瑞再一次询问到，把思绪渐已渐渐飘远的锦秋给拉了回来。
“嗯。”
“既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汪文瑞不解的问到。
锦秋看着他，语气无比坚定的说：“学长，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女孩，我们俩……不适合。”
汪文瑞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说气话，顿时方寸大乱，不禁开始语速加快：“锦秋，你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们俩怎么突然就不适合了？我喜欢你，看得出来你也不讨厌我。再说，你哥哥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啦，为何又不能在一起了？”
锦秋疲惫的闭上眼睛，头脑里乱糟糟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她最近也在天天问自己，如果有答案她就不用那么烦恼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背井离乡在那么远的地方，自己对他那样绝情，说出了那样的话来，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喝酒？想到这里，锦秋烦躁的大喊大叫起来：“能不能别再问我为什么了？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又该找谁问去？”发泄完的方锦秋似乎也被吓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忍不住失控的一刹那！她惊慌失措的望向汪文瑞。
汪文瑞似乎被锦秋的样子吓到了，她一直都是不矜不盈，今天怎么突然情绪失控了？哎，一定是他把她逼得太紧了。汪文瑞也不着急说话，只缓缓地说到：“锦秋，是我性子太急了，不应该对你咄咄逼人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我，我们再试着相处一段时间。这样吧，咱们设置一个期限，如果时间到了，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一定不会再缠着你，我们各走各的。”
锦秋终于冷静下来了，她不能太不近人情，之前他会被打成那样，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再说在逸帆表白之前，她对汪文瑞并无恶感。于是她平静地问到：“好，你说吧，多长时间为限？”
汪文瑞看着她说，“到你毕业吧！如果到你毕业的时候，你还是不能接受我，我绝不会再纠缠你！可是…”汪文瑞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到：“可是如果到你毕业的时候，你能接受我了，就得答应和我订婚！”
锦秋此时也看着汪文瑞，心底却又慢慢跑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来，她无奈的甩甩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中邪了不成？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想到这里，锦秋仿佛是下定决心的再次加码到：“好，说到做到，要么你不再纠缠我，要么我嫁给你。”汪文瑞没有想到锦秋会这么说，他又惊又喜，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竭尽所能得到锦秋的芳心。
从那日起，他也真是说到做到，再来找她的时候，对她一直都是彬彬有礼，体贴有加，除此之外他再没有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锦秋也很配合，每次汪文瑞来约她，她都会欣然赴约，她答应过他的，和他好好相处，她定会遵守承诺。其实，她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相处后，她真的能喜欢上他呢？锦秋最近老是做梦，梦里会看到一双深邃深情的眼睛，还有他站在紫藤花下潸然泪下的样子，而每每她看着他噙满泪水的眼睛时，就会一阵阵的悸动，心里憋闷得像是要窒息一样难受。
这天，两人参加完诗学社的活动刚走出来，汪文瑞便提议到集市上走一走。锦秋也好久没有来逛集市了，上次还是陪“他”来解馋的。这一晃时间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到美国也很长时间了，给家里发过几封电报来，无非就是报声平安，可从来不曾提起她，也不再给她单独写信了！是啊，也许这就是最好的遗忘方式吧！
汪文瑞今天心情很好，在集市上东问问西瞧瞧的。突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大步流星地迎上去，嘴里兴奋的喊到：“妈，妈，文静，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锦秋听到文瑞嘴里的称呼，一下就懵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的家人。
汪夫人看上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凶悍，竟还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她正慈爱的看着汪文瑞，不慌不忙地说：“我带文静来做条裙子，刚从裁缝店里出来，文静吵着要吃糖人，我带她到前面买去。”
妇人这时特别盯着站在汪文瑞身后的锦秋，和颜悦色的问到：“这位就是方小姐吧？今日一见，果然是肤如凝脂，清雅脱俗之人啊！”锦秋一看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对妇人行了行礼，然后说到：“汪太太您好，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您，是晚辈失礼了。”
汪夫人看上去甚是喜欢，她拉起锦秋的手说：“方小姐不要那么见外，文瑞经常提起小姐，小姐要是不嫌弃，可叫我伯母，没事的时候，要多来家中走动走动才好。”锦秋一听，更加不安。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汪文静及时出来给锦秋解围：“妈，您这样怕是要吓着方小姐！”然后，她转过头来看锦秋说：“方小姐，我唤你姐姐好不好？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姐姐的！”
锦秋笑着应允到：“好呀！”
汪文静拉着锦秋的手笑着说：“姐姐，我妈说的是对的。你有空就多来家里坐坐呗！我对姐姐真的是一见如故，你就当是来找我玩的，好不好嘛？”
锦秋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这母女俩真正是一对活宝，说话根本不会转弯抹角，这样倒省了许多麻烦，现场的气氛瞬间融合了不少。
后来，汪文静又提议一起去看越剧《西厢记》。方锦秋一开始是推辞的，总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夹在他们一家子人当中不好，可是无奈方文静一直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加上汪文瑞在旁边拼命撺掇，还有汪太太期盼的眼神，锦秋不想拂了汪太太的面子，只好厚着脸皮和他们一起去了。
经过这一下午的接触，锦秋发现汪家人其实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难处，其实就是性格太刚直了，特别是汪太太，对锦秋提了好些个突兀的问题。汪文静总觉得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说话有些不妥，已经忍不住好几次阻止汪太太了，但是汪太太毫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方小姐，我儿子对你一往情深，我今日见你也非常合我心意，我觉得既如此，不如及早订婚吧！其实你们也算是自由恋爱，没有必要耗时间，非等到方小姐学业毕业啊！我看这事啊，宜早不宜迟，回头我就让家里准备准备，尽快上方府提亲。”
锦秋听着这些直白的话，也被吓一跳，毕竟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啊！她无奈地朝汪文瑞投去求助的眼光，汪文瑞正好看着她，倒也心领会神，阻止了汪太太无休止的发问，“娘，您说什么呢？我们自己是有计划的，等定下来自然会和您说的，您呀，就和我爹安安心心的等着好消息便是了。”汪太太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汪文瑞轻轻的碰了碰手背，只好忍了下去不再言语了。锦秋这时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终于能安安静静的看戏了。
晚上，汪文瑞送锦秋回家的时候，主动提起白天的事，“锦秋，你不要在意我娘，她就是那个样子，性子急，嘴快，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今天让你难堪了，我让我娘以后注意一些。”方锦秋笑笑，终于忍不住点破了他：“今天这出不算是偶遇吧？”汪文瑞没有想到会被锦秋一眼识破，羞愧得不得了。方锦秋接着说到：“学长，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家里人想要见我，直接和我说便是，只要不是像今天下午这般太离奇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汪文瑞一听，连忙辩解到：“锦秋，你误会了。我承认，今天的相遇的确是我提前安排好的，我母亲和妹妹一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我妈她一直想见你，我实在是拗不过她老人家，所以就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母亲会说到你家提亲这件事情，在家里她可没说要提亲什么的，不然我一定会极力阻止的，我们已经约定好了到你毕业之时便会有结果，我又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呢？我想一定是我母亲太喜欢你了，所以想早一点把我俩的事情给定下来。”锦秋听罢笑笑不语，有些事情为什么非要弄清楚呢？无非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锦秋这天刚从学堂回来就发现了母亲的不对劲，她心情好极了，甚至还哼起了《牡丹亭》里杜丽娘的那一段。锦秋先前并不在意，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跑到母亲面前心急火燎地问到：“妈，是不是哥哥给家里发电报了？他都说什么啦？”这一问，反倒是把方太太给问懵了，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啊！帆儿已经好久没有给家里发电报了。”
锦秋听罢，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她慢慢的转过身去。这时，方太太却悄悄的跟在她身旁好好地看着她，锦秋被吓了一大跳，她看着母亲不解地说：“妈，您今日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让您老这么高兴啊？”
方太太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笑眯眯地拉起锦秋的双手看着女儿，越看心情就越好。锦秋完全被母亲的表现弄晕了，“妈妈您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呀？”
“锦儿，你有话想与母亲说吗？”
锦秋被问的一头雾水，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不解地摇摇头。
方太太终于按捺不住地说：“行啦，还想瞒着你母亲呢？我都听说啦！你和汪家公子的事情。就在不久前，你还和他们一家子去戏园子看戏去了！呵呵，你这丫头，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啊！连你母亲都不说，要不是今日我与张太太、李太太她们一起打牌，这事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方太太有些不满意的说到。
锦秋知道母亲是误会了，急忙解释到：“不是的，妈，您听我说，我和汪家大少爷，我们是……”
“行啦，锦儿。”锦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母亲打断了。“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女儿大了，总是要有一点心事的。再说，汪家少爷不错啊！身家好，家境优，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听说人品也相当不错，他是配得上我宝贝女儿的呀。”说到这里母亲又高兴得哼起了小曲。
锦秋看母亲这样，也懒得去解释了，再说，距离毕业也越来越近了，如果自己一直没有拒绝学长的理由，不如就嫁了吧！也许嫁了就不会那么折磨人了。
自从家里知道锦秋和汪家公子的事情后，锦秋出门反倒是方便了许多，母亲不再像原来那样挂念着自己出门，反倒是经常劝锦秋什么时候带汪文瑞来家里坐坐。
这天，汪文瑞和锦秋约好一起去看戏。到了傍晚，文瑞居然不请自入，大大方方的一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方府，把方家二老搞得是又惊又喜的。方家似乎很满意汪文瑞，锦秋和汪文瑞临要出门的时候，方太太还不断地嘱咐汪文瑞，让他经常来家里玩。
锦秋现在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她现在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要不然能怎么办呢？她现在越来越害怕自己，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眼前总是会晃出一个人的脸来，她会忍不住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下来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究竟占据了怎样重要的位置，愈发一日胜过一日的思念起他来！锦秋现在终于能理解那个人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明知前方无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所以，她必须得想方设法断了一切念想，嫁人也许就是最好的办法。
看完戏，汪文瑞送锦秋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看锦秋一个晚上没怎么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小心的陪着不是：“你别生气了，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我一直躲着不去拜访一下令尊、令堂，实在是说不过去吧！所以我没来得及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了，你该不会是在怪我吧？”
锦秋笑了笑说到：“学长，你多虑了，我并没有生气。”文瑞一副了然的样子，又自顾自的说到：“今日看起来，两位老人家对我是感到满意的；我家那边自然不用说了，全家人都非常喜欢你。所以，你现在是怎么看的？”
锦秋看着文瑞有些不解的说：“什么我的看法？”
文瑞看着她，语气温柔的说：“锦秋呀！你这个月就该毕业了，你不会忘了我们的毕业之约吧？”
锦秋瞬间就明白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她看着文瑞微微一笑，有些无力的的说到：“学长，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我说过的，待我毕业时，要么分手，要么嫁你！”
文瑞深深地注视着锦秋，其实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自从他被方逸帆打过后，方锦秋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们虽定有毕业之约，她却一直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眼看马上就要毕业了，汪文瑞很怕锦秋会临时变卦！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给定下来了。想到这里，文瑞试探到，“那你现在有结论了吗？”
锦秋并不忙着回答他。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记得小时候哥哥带她去看流星，那个时候的天空也和现在一样繁星闪闪。当流星拖着美丽耀眼的弧线从墨黑的天际划过的时候，哥哥会很认真的双掌合十对着流星真挚的许愿，她那时还取笑他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并逼着他把愿望说出来，他只是目光闪烁地看着她说：“不可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现在回想起这些真正觉得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整天无忧无虑的，还有他陪在身边。不知道现在的他还会不会对着流星许愿？又会对着流星许下怎样的愿望？
时间仿佛是过去了许久，锦秋才缓缓地说：“学长，我毕业之日，你来我家提亲吧！”
汪文瑞听罢，兴奋之情无以言表！他双手放在锦秋的肩膀上，迫使她看着自己的双眼，小心地再次确认到：“此话当真？”
锦秋这次没有躲闪，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当然是真的，我等着学长来我家提亲。”
文瑞听完，一颗吊着的心才算是真正得以落下了！长久以来，文瑞对锦秋都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今晚总算是落定了！他将锦秋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锦秋很顺从，她乖乖的卷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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