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暗室
参加周岁宴的众人原本嗑瓜子看着热闹，这会儿见姑娘铁了心想打架，纷纷劝和。
对手可是龙吟宗少主，身上有四象天罡护甲，寻常仙剑伤不了他半分。身上法宝随便扔出去几十件，便能把小姑娘死死埋在底下，爬都爬不出来。且身后跟的几位仆从也非佼佼之辈。
再看小姑娘这边，先不说她那纤细的手腕，众人根本想象不出她握剑的样子。
难不成和龙吟宗少主一样，有什么后台，才叫她底气十足？
众人兴致盎然瞧着沈小檀身边的人。
素衣书生身上灵气稀薄，不像个修仙之人。名叫宁致的公子说话间颇有智慧，但也不像个能打的，唯一一个高大汉子又在挠头傻笑，问些脑子不太聪明的问题。
小姑娘身边黑白两条狗倒是目光炯炯，最为威风八面，但也只是两条狗而已，能帮得上什么忙？
光是同伴的水准，就差了龙吟宗这位好几个档次。
众人惋惜地摇摇头。
人群中那名乐修还一直对贯月琴念念不忘，他长吁短叹，心想这下贯月琴是保不住了。
琴师怎么如此糊涂，将这等宝物赌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小姑娘打起来和一条狗怕是也没什么差别！
黑白双狗同时打了个喷嚏。
龙利丹原本完全不舍得打这样美貌的小姑娘，半劝半哄想让她放弃，没想到这娇娇小姑娘执拗得很，油盐不进，非要和他打。
而且话还很少，态度冷冰冰的，好似很瞧不上他。
他龙利丹驰骋修仙界千百年，凭借自己的脸和龙吟宗少主的身份，再加上点甜言蜜语，向修仙界女修求爱，从来没有败绩。
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这里碰了壁！
龙利丹气得咬牙，便也不再劝告，趾高气昂琴师道：“在哪儿打？要是‘不小心’把飞星楼给砸了，我可不会赔。”
沈小檀沉思半分，看了琴师一眼，简洁问道：“何处？”
琴师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的淡笑，默契作答。
“暗室。”
“暗室？”饶是沈小檀也没料到琴师会这样说，有些惊讶地抬眼，“可……”
琴师知道她想说什么，道：“放心，暗室我已修整过了。”
沈小檀迟疑地点点头。
“什么暗室，听上去又小又黑，恐怕还不够摆满我全部法宝的。”龙利丹大摇大摆打断沈两人的话。
琴师面上笑容云淡风轻，没见一点生气：“请上顶楼吧。”
沈小檀没再犹豫，踏足便去。
众人纷纷跟上，连木楼梯都咯吱咯吱，老霍路过琴师身边，道：“刚刚听人说，前辈会给一件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前辈金口玉言——小檀这架可不能白打！”
琴师失笑，挥手将贯月琴取来怀中，携几人前去观战。
“她已经去取了。”
·
暗室四四方方，突兀地建在顶楼一个不起眼角落，四面无窗，只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姑冼观察了一下这个建筑，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像狗窝。”
老霍也挠挠头：“确定这是暗室，不是倒垃圾的地方？”
琴师解开暗室门锁，龙利丹让他的一个家仆将头探了进去。那家仆有些胖乎乎，他上半身探入门内，瓮声瓮气道：“这地方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我看倒是像你们飞星楼杀人抛尸的地方……”
“四面都是墙壁，底下是空的，摸不到底，像个烟囱。”
胖乎乎家仆摸索完一遍，没发觉什么异常，还想将手深入细探。
老霍朝天上瞥了眼，道：“磨磨蹭蹭的，龙吟宗的人都这般胆小不成？天都快黑了！”
“呵，你倒胆大，哪门哪派弟子，竟敢和我如此呛声……”
龙利丹这才发觉他们腰间有逐日宫的信物。
他们是逐日宫弟子？
龙利丹怔愣一瞬，不屑地冷笑一声，龙吟宗和逐日宫向来不和，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呵，我当是谁呢。你们不忙着找沈小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沈小檀叹了口气。
逐日宫、龙吟宗，两派都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又同在垣京，弟子之间难免互有不服，一见到面，就跟嘴里点了炮仗似的。今日我给你一棒，明日你刺我一剑，冤冤相报就是不了。
这位龙吟宗少主，是被逐日宫师弟师妹们揍的次数最多的人。
沈小檀也揍过他几次。
毕竟逐日宫女修百十人，被这位以及他的跟班，从头到尾调戏了个遍。
沈小檀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仆二人，见龙利丹正要继续朝老霍发难，沈小檀眼疾手快，一脚将撅着屁股，缩在门口的胖家仆给踹下暗室。
暗室内传来胖家仆戛然而止的尖叫声。
龙利丹被这声尖叫吓得忘了自己刚刚想骂老霍什么，转而朝沈小檀怒道：“你做什么！”
沈小檀对龙利丹的怒气视若无物。
她波澜不惊道：“替天行道。”
说完，沈小檀不再赘言，将两腿并入门中。她一手撑地，一手扒着上门，灵活地从暗室入口跳了下去。
留下龙利丹失去发泄的靶子。
龙利丹周围肉眼可见浮起了一团黑气。他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敷衍过。他两眼盯着沈小檀消失的洞口，快把它盯穿了。
一旁的家仆看他脸色，小心翼翼道：“少主，怎，怎么办？”
“怎么办？”龙利丹咬牙切齿道，“今日不让她跪地求饶，我就不姓龙！”
·
离地一人高的地方，朝下方开出一个四方的大洞，人正好可以从里面滑出。
沈小檀落地时，先前那名胖家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沈小檀用不悔剑在地上一支，才没踩到他身上。
家仆还捂着屁股在地上哀叫，指着沈小檀的鼻子骂。
沈小檀这几日赶路，段瑾乔自从不向她隐瞒身份后，话是越发的多，沈小檀早就学会如何无视别人的絮絮叨叨。
暗室。
同之前逐日宫考核时所说的壶中天一样，壶内，暗室内，都是人所创造的秘境。
只是考核时的人造秘境，是临时搭建，全凭落仙与如月二人的灵力支撑，所以大小不够且草率，一眼便能看出并非天然秘境，破绽繁多。
这里不会影响外界，确实适合不悔剑出鞘。
可暗室，既然有一个“暗”字，便是不为人知之地，说是飞星楼底牌也不为过，琴师从不让外人进来。
沈小檀也是年岁尚小时，误闯过一次。
她那时落下的地方是处山洞，泛着蛇腥臭，走出山洞，便一大群凶狠妖兽冲来撕咬她。沈小檀杀了半数，力有不及，被琴师救了出去，之后这处便被牢牢锁了起来。
眼下和煦春风飘拂，坐在地上便可以躺下晒太阳，和平得闻不见一点打斗的血腥，和她记忆中的场景着实不太合拍。
现在的秘境，她一时竟然看不见边界。
甚至不像人所创造的，而同之前在平江底部，夷则作为秘境主的上古秘境一般，似是自然而生的东西。
但这确实是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草地一拃高的青草上，有虫咬后重新生长的紫色纹路，每一株草生长都各不相同。野兔嚼着草，胆小的田鼠趴伏在地上四处乱窜，天上是盘旋的老鹰，利爪冲下，牢牢刺入野兔身体。
一条蛇吐着信子蜿蜒而过，它抬起头，蛇头微微后摆——
然后如同离弦的箭猛然射出，张口衔住那只专心啃着草籽的肥硕田鼠。
俨然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琴师把地方定在暗室，真的只是想让她和龙利丹打一架？
沈小檀望了一眼四周，确认并无危险后，垂眼劝那位胖家仆早些起身。
“你叫起来我就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家仆睨她一眼，根本不肯听。谁料家仆抱怨一半，那四方大洞里，龙利丹瞬间跳了出来，一脚踩在他腰上，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家仆抱怨的声音瞬间停止，紧接着是一声比刚刚更凄厉的惨叫。
沈小檀：“……”所以都说了让你起来。
书生、老霍、宁致，还有龙利丹的另外几位跟班也紧跟着落下。
如井口的黑洞从空中消失，阻隔了他们的来路。
“哎，你把这个收了，我们要怎么回去？！”
龙利丹指着半空中琴师的投影，唾沫横飞道：“好啊，此处果然是你飞星楼处理人的地方！我告诉你，外面孟家的周岁宴，那么多人可都看见我进来了，我爹也知道我今日来飞星楼，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飞星楼可脱不了关系——”
“放心，必然将龙吟宗少主安然送出秘境。”
龙利丹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担心出不去，到时候他老爹哪怕带人来将飞星楼砸了他也不意外。
他朝琴师道：“谅你也不敢耍什么手段。”
何况不就是个秘境么，他有同不悔剑齐名的利剑在身，还能出不去？
龙利丹安下心来，看地上家仆还在哀叫，嫌弃地冷哼一声。
其它几位家仆，还有几个胆大跟着跳下来的围观者，见到这样的景色惊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一方小小暗室当中，推门而进竟然别有洞天，又是一处秘境。
老霍这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此刻这个场景是在有点眼熟。
先前被困在上古秘境当中的经历，给他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老霍身子缩了缩，朝自家大师姐问道：“不会像那条破蛇坑我们那次，出不去吧？”
沈小檀摇摇头：“于兄可信，这倒不至于。”
“不会突然出现一堆妖兽吧？”
沈小檀：“……”
这个她还真不敢保证。
“小桃会护着你们，不必担心。”琴师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名叫小桃的舞姬还未换下衣服，在空中可爱地朝众人打招呼。
她披帛一伸，便将沈小檀和龙利丹以外的几人全拉到了空中去，嘴中吐出灵气泡泡，将众人全包裹其中。
场上只剩下沈小檀和龙利丹二人，两人各站一方，针锋相对。
总算有了点打架的气氛。
沈小檀手指搭在不悔剑剑柄上，黑布霎时间撕裂而开。
她剑尖指人，凛冽的剑气掀起一大片草叶，连草叶都变得锋锐起来，擦过龙利丹的侧脸，滴落两滴血。
草叶竟然破了他身上法宝的第一层防护阵！
龙利丹不可置信的用手擦过脸上血迹。
他不认得换了壳子的沈小檀，但他认得不悔剑，龙利丹颤抖着手道：“你，你是——！”
沈小檀！
逐日宫大师姐沈小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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