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暗室·三
颜如月，逐日宫宫主的小女儿。
龙利丹，龙吟宗宗主的小儿子。
两人都是不缺吃穿，身边人捧着长大的，有气便撒的性子。
他二人向来不对盘，一遇见便是天崩地裂。
昔有颜如月撕坏龙吟宗镇派宝幡，也有龙利丹在仙草园踩死了颜如月的珍贵仙草。
这仙草种植数百年，只差最后一月便成熟，颜如月培养许久，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新仇旧恨算到一起，他们此刻都撩起袖子，全然没有仙气地对骂起来。从对方的衣品，一直上升到两派间几千年的恩怨。
龙利丹上指青天道：“我龙吟宗和逐日宫平起平坐，可龙吟宗全靠我爹一人白手起家，厉害多了，和你吃老本的逐日宫大有不同！”
“哈，哈哈，”颜如月好像听了个笑话，中气十足地笑了几声，“还平起平坐呢？龙吟宗这千年来什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
龙利丹不甘示弱：“呵，因为灵脉断裂灵气不足一事，垣京除了逐日宫，哪个门派没衰落？我们龙吟宗现在尚还风光呢，逐日宫也就是运气好，否则早没了！”
沈小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龙利丹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颜如月道高一丈地抱臂，她倨傲地抬起下巴：“哦——所以龙吟宗为了维持门面，四处兜售些骗小孩的剑谱，招摇撞骗敛财啊。要是不说你们是修仙的，我还以为进了贼窝呢！”
段瑾乔坐在沈小檀身边，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朝她道：“这事儿是真的，当年我年少无知，对剑修心生向往，就被龙吟宗卖剑谱的骗过。”
沈小檀：“……”
她不太自在地摸了摸玉牌。先前在桂花村，段瑾乔说过这件事。
段瑾乔看她神色，黑亮眼珠闪过一抹狡黠笑意，恰似少年时。
他道：“说起来楼下那对孟氏夫妻，就是我们初见时，孟宅内的那两位。现今孟家又添了一名女儿，算起来，是不是也有我们一份功劳？”
他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真好啊。”
沈小檀：“……”
感叹人家就感叹，看她做什么？
沈小檀模模糊糊记得【画里真真】一事，刚才飞星楼行抓周礼的几幅画卷中，就有当年那幅被误以为将孟家那位土拨鼠夫君吸入的山水画。
那位小女儿，小名似乎就叫真真，不知是和这副画有关，还是有些其它故事。
不过说来说去，她和孟家的确有点缘分。
沈小檀思绪飘飞万里，最终落回赤子剑上。
姑冼白绒绒的脑袋从他俩中间挤出，把段瑾乔挤到了一边去。
它匪夷所思地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沈小檀自从在桂花村，和这书生关在同一屋里讲了半天悄悄话后，气氛就很不对劲。
姑冼咬着沈小檀袖子，将人拉到一边。
“沈小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小檀莫名道：“何出此言？”
“那你跟这个书生怎么回事？你当初分明有个关系好的不得了的‘朋友’，好到我都觉得你俩是道侣……”
啊？
沈小檀疑惑地探过头去：“什么道侣？”
……
颜如月从袖中掏出几个爆破符就朝龙利丹扔去。
一时间爆破符和骂声齐飞，场面十分和平而热闹。
沈小檀面无表情地躲过爆破符，她脚步有些僵硬，甚至同手同脚地坐在隔段瑾乔最远的地方。
开始消化刚才姑冼告诉她的事情。
“要说这位‘朋友’，你是藏得真好，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你说他体质特殊，要另做一个身体，想用潼青仙池的红泥来捏，便来找我。又因为要取心头血，不太放心，所以先拿自己的实验一下。”
“不过这个实验的泥人倒也用上了。”
“……”
“三百年前你急匆匆，满身带着伤拖他的尸体来蓬莱巨杉林，让我藏起来，别告诉任何人。我要不是知道你是个什么人，还以为你想干嘛呢……”
“说来也怪，那之后就再没见你提过他。”
姑冼的嘴筒子好奇地戳了过来：“所以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
段氏一族，先天灵体，受人觊觎。
沈小檀识海中的线索连在一起。
三百年前，段氏灭门后，她独自离宫一个月，明面上调查魔修所在，掩人耳目，暗地里将段瑾乔的尸体带去蓬莱，交给姑冼。
主动提出搜魂，恐怕是因为沈小檀提前消去了和段瑾乔相关的所有记忆。
所以她记忆受损，识海内却一片清明。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漏雨的客栈内，头疼欲裂地醒来，桌上还给自己写了纸条提醒“唯搜魂可证清白”。
这样，世上任何一个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段氏最后一具灵体在何处。
为让真相不至于被埋没，她赚来三百年的喘息之机。
破釜沉舟之策。
沈小檀暗自吁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酸滞。她只当是自己对段氏有些愧疚，并未再细想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暂放心事，沈小檀转念又沉下心，研究起赤子剑来。
……
赤子剑虽然和不悔剑的材料相同，模样却迥异，不似铁石锤炼，倒像红玉石打磨而成。
它可以操纵万年积蓄的灵气，甚至重演昆仑剑法，实在令人称奇。
不知不悔剑是否也能做到。
沈小檀朝不悔剑注入灵力，捻指驱动，然而它只闪过一道辉光后，便静静躺在草地上，没有一点动静。
……嗯，也是，哪来那么简单。
沈小檀摇摇头，收起不悔剑，正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山洞口突然炸出满面黑炭，头发直竖的龙利丹来。
他侧头吐出一口黑烟，朝沈小檀大叫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沈小檀，你把赤子剑还我！”
“剑到了谁手里就是谁的，师姐，不能给他！”
“快给我！”
他们两个的声音敲鼓一般，敲得沈小檀耳朵疼，她揉揉眉心将剑递了回去。
昆仑剑法已见识过，她原本就打算将剑归还，此刻也不同龙利丹多说。
龙利丹觉得她识相，满意地笑了笑，只是他满面都是被爆破符炸后的黑色狼藉，笑着又露出一口白牙，这得意看上去多少有点滑稽。
龙利丹正伸手来够，谁料赤子剑刚到龙利丹手中，就将他甩出去十丈远，然后咻声飞回沈小檀身边。
龙利丹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今日扔掉他两次的赤子剑。
他不要面子的吗？
沈小檀又重复递了几次，赤子剑都是碰都还未碰到龙利丹，就一个甩尾，漂亮利飕地回到沈小檀手中，不带一丝留恋。
老霍摸摸下巴道：“我看赤子剑像是认小檀为主了。”
宁致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龙利丹气愤极了，他这分明是被沈小檀和琴师联合起来耍了一道，不仅没有拿到贯月琴，还输了一把剑！
再加上颜如月，果真和逐日宫扯上关系，他就倒霉。
“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走！”
龙利丹见逐日宫这边人多，真打起来也打不过，便想着战术性撤退。他气喘吁吁理了理仪容，甩袖就要离开。
等今日回了龙吟宗，他必要让这帮逐日宫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颜如月袖子一伸，道：“想走？你可走不了。”
老霍肉眼可见地心惊胆战起来。
“等等，什么，我们又出不去了？！”
颜如月不知道沈小檀几人之前被夷则祸害，关在秘境里差点出不来的事情，对他夸张的反应不太理解。
她道：“倒不是出不去，只是暗室里躲着安全些。”
“哦，原是这么回事，”老霍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几下，“可秘境里呆久了总有点瘆得慌……”
沈小檀拿两把剑也没什么用处，她顺手将赤子剑递到段瑾乔手中，不赞同道：
“如月，我还要去逐日宫取魂魄的。”
她没打算在此逗留。
颜如月道：“这个不用担心，颜玉书这些天也没闲着，早偷偷打听好大师姐魂魄藏在裴英那儿，现在肯定已经取到手啦！”
“什么，颜玉书独自去找裴英了？”沈小檀声音卡壳，又问了一遍。
“是啊！”
段瑾乔神色晦暗不明。
沈小檀则一点也没为此高兴，她眉头皱得死紧，思索一会，冷声道：
“如月，送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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