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季少女》
一、林羡的死亡
周围空茫茫一片，脑子混浊地被打开，思绪被翻啊翻，时间为她停留，就在死亡的那一刻。
故事的开头，林羡死了。她感觉这个冬天真冷，冷到极致又热，她被网一般的思绪包裹着，怎么扯也扯不断，小鱼从她头顶游过，乘着她吐出的气泡翻腾过去，她的脑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以往的记忆翻出来重复，手脚怎么也推不开，她感觉什么也抓不住。
她觉得生活和溺水一样让她窒息。
林羡死后，尸体被捞起，她的意识从身体里独立出来，她看到父亲无助的哭泣，没有看到母亲。林羡害怕了，她不想面对这个场景，只有父亲哭泣的世界，像一把锃亮的匕首，始终悬挂在她的头顶。
林羡好想问问父亲，如果现在伤心，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要对她那样不好？
林羡很快被带回了家，跟着他们，进家里找到一块永远也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乖宝宝一样的坐姿，她在等一个人来接她。
又看到下面，姑姑一家赶到，他们沉默无言，眼里隐约看出来有些哀伤，林羡想对着他们笑一笑，惊觉他们看不见，才罢了。
父亲去做什么了？
她看到自己躺在冰棺里，面色浮肿苍白，似乎是达到爸爸口中希望的她胖一点，然而太假了，她细嫩的皮肤有点起皱。她站起来，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本来就是冬季，现在因为她屋内又装满了寒意。
她挡在空调前，把温度打高一点，然后顺着捉摸不到的痕迹飞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觉得惊慌，这里应该没有人的。她看到爸爸在她的书桌前徘徊，然后脱力地坐到椅子上，她期望他不要看见，但那一本实在太抢眼，正不羁的被挤在一摞童话书里。
上天也肯定没有听见她的心里话，因为太特别、太突出，那摞书被爸爸碰倒了，他被吓了一跳，蹲下身慌慌张张的，却停了一会儿问空气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爸爸给你捡起来就离开。”
林羡并不想要他捡起来，她宁愿这些都被烧掉。她要上前，但此时她等的那个人来了，比八年前看着精神很多。于是，林羡就不畏惧死亡了，她牵着奶奶的手，去了解另一个，现在是她存在着的世界。
直到头七，奶奶让她回去看看，她看到很多还是上次那些人，只是少了妈妈那边的亲戚，她转了一转，真的一个外婆那边的人都没有。
她思考一下，准备飞去看爸爸在哪里，但在途中，林羡被另外几道声音吸引，像几只聒噪的鸭子，林羡忍不住飞了过去。
“她可真是个害人精！”
“活该，没名没造还学人家自杀。”
“可怜的孩子……”
“真没良心，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死了也不让家里安生。”
“这个冬天真冷啊。”
“倒八辈子血霉，死了还不让家里安生。”
“怎么这样，抑郁症真害人。”
“哎，又一个，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呀。”
“她是个好人。”
“见谁都会笑。”
“我艹，怎么又自杀一个！”
“闹得父母要离婚，她也是活该！”
……
闹得父母要离婚，她也是活该……他们要离婚了？果然那天，爸爸还是看到了她的日记。
二、我知道你知道
李初星知道了以前朋友的死亡，有点意外，意外过去了，就做自己的事了，和男朋友打电话，顺便说一下，感慨几句，然后想着，还好林羡扔下她这个朋友了，要不然，她得被烦死，林羡死了，葬礼上她一个朋友也没去，她活的可真失败啊。
想起从前，在学校里自己一直被欺负，林羡和洛芋也偶尔会被欺负，但她们很乐观，还有人说她可爱。林羡和洛芋，她俩都有自由的灵魂，都不太爱说话，成绩比她好，近看都很好看。
她们很相似，越来越相似。但有一天，她们分开了，去了不同的学校，林羡的成绩还是差一点，在我没有参与的时间里，她辍学了。
然后我虚伪地陪在她身边，假惺惺地说些安慰她的话，我说的不好听，有时候还说她丑，她都接受了，但她更加不爱出门和跟人聊天。只有我，她的身边只有我……
我约了她一起工作，她很细心，也很负责任，但是她很没有毅力，我还觉得她很装。
同事们都更喜欢我，因为我总是拿林羡带给我吃的零食和她们分享，还买饮料给她们喝。
这一点，林羡很小气，她只想我们两个人吃，她老说什么对我一个人好，但我不相信，一个人怎么会对另一个人好呢，她多半是骗我的，对我有所图。
把她骗走以后，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交了许多朋友，她们都很烦，很讨人厌，尤其是让我感觉讨厌。然后，我交了一个男朋友，因为这个男朋友，我很讨厌林羡。
她总是对我说教，让我谈恋爱就好好谈，不要吊着人家，我把别人烫伤也让我去给别人买药，那个姐姐都说没事了，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也是，我看到林羡就很不痛快。
尤其是林羡，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爱听。
林羡啊，看到我就笑的像个白痴，有时候看起来也像不高兴，老想矫正我的思想，家庭不好我不能选啊，她说什么，出生只是影响一部分，但以后的环境和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可以选的。
我怎么选？对，我可以离开那个家。
离开那个家之前，我还要离开林羡，她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她说过我很漂亮，我当然很漂亮，她听的音乐，mv什么的，就是化妆的好看，卸了妆后肯定比不上我。
她说的话，只有夸我好看这句好听，但我是不会回夸她的，我一直说她丑，她不仅情绪低迷，现在还有点自卑，但这关我什么事，她丑她的，我美我的。她帮我选漂亮衣服，我阻止她穿漂亮衣服。互不冲突。
还有，她喜欢的太多了，我一个也不感兴趣，但我假装感兴趣，她有点糟糕，听到我感兴趣居然还帮我科普，我不感兴趣的嘛，当然不会记得，她还有脸生气，叫我不感兴趣要说出来，不要假装感兴趣，凭什么，那我就假装感兴趣了，虽然我记不得那个女星的名字，也记不得那个男子组合的名字，但我就是要在她家，假装感兴趣！
我自认为，一般来说，我还是对她挺不错的，我还管她的闲事呢，但我真希望，她不会管我闲事，我只是越添越乱，她呢，一堆一堆大道理，我最不爱听她的大道理。
勉强记几句，然后再还给她，顺便还吼了她一句，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
很过瘾，虽然是我开的头，但谁在意呢，我就是想发泄一下，她就不能和我一起骂人然后夸夸我吗？
那天不欢而散，后来，我邀请她一起参加我和我男友的约会，她不来，那算了，她肯定是对我有意见，还不记我男朋友的名字，她有什么病？我找别人好了。
这个别人很特别，她没有我好看，但我男朋友认了她做干妹妹，妈的，我讨厌这个别人了，我找林羡哭诉，她居然看起来很理智，也理智的判断了我和批评我，还好我还有另一个朋友，她不理智，帮我“教训”了那个别人。
我有什么错，女孩子谈恋爱不就是带小姐妹吗，虽然那个别人什么也没做，但她让我求的跟来了，这就是她的错！
然后，我取代了这个别人的临时工位置，因为我跟店长说我当长期工。她去找林羡“哭诉”，怎么会理她呢，她们都不熟，但没想到啊，她们还真给她“主持公道”。合着现在就我一个人不对呗！
林羡的一切，我都说不好和就那样吧，包括她的男朋友，虽然比我男朋友长的帅，但我跟林羡谁是谁，于是，我问林羡，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喜欢同一个人怎么办？
她一开始还挺大方，后来就又小气了，什么叫我们眼光不同，喜欢的类型也不同，她就是暗指我眼光不好，憋着坏说我男朋友丑。
好吧，被她们说中了，男朋友丑，人品也不怎么样，那又怎么了，还不是怪她们。
林羡因为我，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因为我分手，她安慰我，可能听懂了吧，也可能是她又自卑了，但我没想到，她后来跟我也“分手”了。
她说我对不起她，屁，我哪里对不起她，她说我老骗她，狗屁，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骗过她，反正她说什么我都不承认，不欢而散又不欢而散。
“我感觉他不怎么好，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说什么，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回忆起她和我“分手”之前看我的眼神，里面全是光，像有星星一样，可她说我眼里有光，那天太阳很大，也许我眼里也是有的。
但我最终放任它暗下去，不是没有交集，有一段时间，她又和我走在一起，我对她说，人都是会变得，她的意思，让我不要变得太黑暗。
她以为她是谁，救世主吗？自己还不是死了，自杀，多好笑，她曾说过，自杀者去不了天堂，我们或许爆发了争吵，她有点崩溃，但关我什么事呢，我什么都没做过。
她曾活着，说我是光、是天使、是灯、是萤火、后来的我，在她眼里应该是坏人、是魔鬼、是恶魔。
这天，我早早就睡了，我没想过会梦到她，她看起来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很温柔地看着我，她说，我是一根稻草。
很奇怪，非常奇怪，她告诉我她还写了遗言，但估计没人会看到，她说这个世界很好，不好的只有她。
我承认，她和她们都一点都不好，抛弃了我，我最终选择和男朋友离开她们，直到我自己的妈妈去世，如果没有人骂我，我估计也不会想回去。
“你要为你的说过的话负责，不要假装善良，不要假装对我好。”
……
最后，林羡的遗书：
变成骨头也很好，它们可以吃掉我的眼睛，可以挖空我的脑子，也可以噬吸我的骨髓。
就这样埋进土里，也许会有狗狗找到我，挖出来，再埋起来。
这里太暗了，虫子是我的朋友，我愿意让它们吃掉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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