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青鳞
阮文清一身白裙飘然而至，立在海面坠落点，脸上平静内心却急如火。她眼眸轻闭，青灵剑像鱼一般在海底游走，四处搜寻着杨小飞的下落。
“杨小飞…”
搜索半晌后，别说杨小飞，即使是青龙这个庞然大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阮文清脸上不再平静，口中对杨小飞三个字的重复越来越快，红唇微微打颤。想起杨小飞浑身烧焦的样子，她心如刀绞。
一袭长裙，白衣飘飘，痴痴站在海面。
巨轮之上，三人也察觉到不妙，都来到船头甲板。
此刻，小涟童稚的脸上不再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她站的笔直，期待地看着海面，瘦小的手掌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药勺老者满脸通红，眉发如雪，混浊的眼睛也在颤抖，酒已经醒了。
以他药宗长老的眼光来看，杨小飞坠落前烧伤大半，体无完肤。
这种程度的烧伤，除非他是五重天的武者，拥有金体和强大的天元之力支撑，再加上他拼尽全力的抢救，才勉强有救。
不知他是问别人还是在自言自语：“这小子是什么境界？”
小涟看着平静的海面，答道：“一重天。”
药勺长叹一声，无尽的惋惜和心疼。
白季嘴角微微勾起，他看着海面上的女子哀若心死，心中反而有淡淡喜悦。
心死就心死吧，纵然她成了行尸走肉，他也要得到。毕竟女子的美丽，仅仅是肉体就让人垂涎满足，更何况还附赠一个天元阁？
在白季志得意满的时候，海面上白衣女子身形消失，冰冷的面容出现在他身后，而女子身后，是青灵剑。
剑身通体冰凉，比女人的表情还要冷。
“是你，害死了他！”
女子一阵杀意凛然的话，声音不大，但震撼力十足，连船体周围的海浪都被吓退。
白季身体僵住，怔怔地站着，脑海一片空白，丝毫反抗不得。
药勺上前，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是在安慰，也在将她唤醒。
伴随着女子清醒神志而来的，是一声怒喝：
“别碰我！”
她瞥着白季，淡淡说道：
“杨小飞活，你能活，杨小飞死，你死。”
说罢转身，白色身形再度消失，出现在海面，青灵剑再度下潜。
一向从容的白季身形退后几步，目光呆滞，浑身发软，大口喘气。
巨轮在原地停留。
第一天，海面风平浪静，女子站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青灵一剑化万千，全部潜入海底，海水被搅动，无数鱼尸飘浮。
第三天，女子上了船，痴痴立在船头，一言不发。
…
“青龙？”
“你带来了好东西呢。”
“不过比起你那个哥哥差远了。”
“不够，还不够。”
“你需要更强大。”
杨小飞自从坠海的一刻，全身的烧灼感全无，瞬间失去所有的感官，眼前是一片混沌，不是黑暗，而是无尽的虚无，就像天生的盲人“看到”的世界。
周围寂静到让人崩溃，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一个浑厚的声音，像是直接来自他的意识，不停的对他说话，甚至令他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意识，还是有人在对他说。
杨小飞不知道待了多久，这里没有运动，也没有时间，可能是顷刻，也可能是很多年。
那道声音从来没停过。
“回去吧。”
“我把原石给了你们。”
“下次用它过来。”
“很快，我们会再见。”
“你太慢了，我帮你一把。”
“再送你个好东西吧。”
“哈哈哈哈哈哈。”
…
船头，白衣女子迎风而立，脸色憔悴了许多，消瘦了一些，头发也被吹乱，青丝下，妩媚的双眸中尽是回忆。
偶尔想起了什么，嘴角会勾起，不过更多的是忧伤。
“姐，吃点东西吧。”
小涟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白粥，因为太烫，端着碗的四根手指不停的轮换。
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将白粥举到头顶，刚好送到女子腰间的位置。
阮文清没有低头，面庞仍朝向大海的某个位置，眼神向下暼了一眼。
片刻后，她伸出单手，纤细的玉手将腰间那碗粥接过。这个动作令小涟身体和心里都轻松了一些。
阮文清将粥碗端到唇边，停顿一下来，莞尔一笑，开始自言自语道：
“我不想喝粥，我想吃鱼，烤的鱼。”
“我们在荒岛的那两天，没有吃的，你就去打鱼，但是打的鱼大部分都被我吃了，所以你半夜肚子会咕咕叫。”
“没有喝的，你就去搜集树叶上一粒一粒的露珠，全部给到我，还骗我说是自己发现了一条小溪，已经喝饱了。”
“明明自己冻的打哆嗦，却把烤干的衣服盖在我身上。”
“明明怕的要死，却要到森林里为我采药，出发前还说了一堆没出息的话。”
“受了伤也不说，却把药涂在我身上。”
不哭剑神一边陷入点点滴滴的回忆，一边自顾自的说着，眼中泪珠划过脸颊，划过朱砂红唇，一颗颗落到碗里。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船头，将白粥倾斜洒下，就像在祭酒。
小涟听着她说的一点点事迹，不禁眼中打转，然后静静的看着她洒下白粥。
宁静之际，海面一轮耀眼的明月缓缓升起，从海底破水而出，将船身照亮，刺的小涟眯着眼睛。
“这是月亮？”
她抬起小脑袋往身后看去，明明天上已经有一轮高悬的明月。
白季和药勺也被光亮惊动，从船舱匆匆聚集到船头，一脸疑惑的盯着刚刚升起的那轮明月。
阮文清手指悸动了一下，白瓷碗掉落到海中，她惊讶地微微张嘴，缓缓说道：
“这是…内丹？”
药勺再三确认后，激动地跳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随后在甲板来回踱步，搓着手大声喊道：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书中有记载，灵兽内丹，丹出如月明，风干如珍珠，入药变舍利！”
话音一落，青灵剑再次飞出，只不过并不是冲着内丹而去，而是飞向它出生的地方。
如今内丹都出现了，你在哪？
阮文清闭着眼睛，驱动仅剩的天元之力感应青灵周围的生命。
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嘴角露出笑容。
看到她的反应，白季心头一震，难道那个混蛋没死？
在天空耀眼的内丹下方，海水也不再平静，像是被煮沸一般，不停的冒着热气，锅盖大小的水面开始翻滚。
“咦？那是什么？”药勺混浊的眼睛盯着翻滚的水，疑问道。
白季沉重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道出两个字： “破境。”
“姐夫？！”
小涟脸上绽开烂漫的笑容，赶紧趴到船头，踮着脚瞪大眼睛看着，却因为个头仍然看不清。
她跑到药勺身边，示意让他蹲下，随后踩着他的膝盖直接骑到苍颜白发老人的脖子上。
“哎呦喂！你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小涟吐了吐舌头，眼神直直的盯着海面，说道：“你是老，我是幼，咱俩谁也别矫情。”
水面之下，杨小飞闭目，以盘腿状态悬浮，天元之力在身体每一根脉络行走，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极速蒸发水份，不停的冒着气泡。
他全身赤裸，衣服早就被烧尽，皮肤不仅完好，脑袋以下还长出青色鳞片，看上去犹如怪兽。
在他周围，一炳青灵长剑在其方圆五米的地方来回穿梭，时不时赶走一些海中的巨兽。
海面上的青龙内丹光芒逐渐淡去，以缓慢的速度在下沉，几乎要回归大海。
“少阁主！不能再等啦！先取内丹吧！”
药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不敢打扰船头的女子，可现在内丹将要陨落，他忍不住喊道。
白季也同样心急如焚，可他毕竟没有达到五重天的捷走境，无法在海面行走。
如今看来，杨小飞是活下来了，只要他此行能取回内丹，再加上阮文清父亲对自己的偏爱，以及阁主阮卓对自己的器重，阮文清未尝不能一争。
可现在，难道阮文清为了那个混蛋要放弃内丹？
白衣女子置若罔闻，仍然紧闭双眸，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全神贯注的驱动青灵护法。
内丹已经接触到海水，光芒瞬间消失。
“嘭！”
内丹陨落的瞬间，一声如雷的炸裂声，丹落之处水花四溅，全身青鳞的怪兽从水底一跃而出，随后又沉入海底，惊鸿一瞥，鱼跃而出，转瞬而逝。
“那是什么？”
小涟目瞪口呆地叫道。连白季也疑惑的皱起眉头盯紧水面。
青灵出水，剑柄被满身青鳞的少年紧紧握住，一剑带着一人，贴着水面飞快而来。
少年落到甲板，蹲在船头，带出无数水花，身上青鳞缓缓褪去，恢复肉体，整艘巨轮微微震动。
“啊！”
一直凝聚所有注意力的小涟，见到甲板上赤身裸体的男人，不禁用小手捂住眼睛惊叫一声。
少年吃惊回头，正是杨小飞那张熟悉的脸，他缓缓伸出揣着的手，一颗珍珠大小的内丹出现在掌心。
下一刻，整个身体被身后的白衣女子柔软的身体抱住，内丹都滚落在地上。
药勺自然对杨小飞的赤裸身体没什么兴趣，他赶紧弯着身子去找寻滚落的珍珠。
杨小飞有些羞涩的说道：“有人呢。”
阮文清不禁噗嗤一笑，也不管这些，闭着眼睛紧紧搂住男人的身体。
白季牙齿都咬的滋滋作响，甩袖负手而去。
小涟更是不会久留，捂着眼睛往船舱走，还一头撞到桅杆上，起身又看到那全身赤裸的姐夫，又是一声尖叫，随后跑开。
二人看着一众的反应，都不禁一笑。
片刻后杨小飞才尴尬地说道：“文清…你…你让我去穿件衣服。”
阮文清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扭过头去，说道：“我都被你看过了，你害羞什么。”
杨小飞想起荒岛上药的场景，说道：“这事儿…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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