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比翼齐飞很美好,但真的很难
树叶之下的花团才拳头般大小,它们的层层花瓣只松散了几分,使得它们单个看起来并不起眼。
整棵树有着上百朵花团,枝繁叶茂的大树像是很宝贝地藏着所有待放的花骨朵。
其实离花开放还要很长时间,但站在树下的人已经捕捉到了花朵特有的甜腻香味,他扬起了头深呼吸着。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清香。
这人不是很高,手里还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他安静地靠在树干旁。披到肩处的黑发稍微有点凌乱,而他身上的白衫给还偏大了点。
这样看他倒像是个小毛头。
他的双眼却是被布条遮住,一层层白色的布条从他额前绕到脑后系起,和他黑色的发丝紧紧的贴着。
这样看起来,倒是和树枝上的花团挺神似的。
他抚摸着树干,指尖在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树皮上游走,动作十分缓慢,也很轻。
突然间刮来一阵风,树叶和他的发丝都在风中挣扎着。而他却特地转身,面朝风来的方向,很是享受地抬起下巴。
站在那迎风的人,正是大难不死的文森特。
在这一刻,他可以从风里分辨出好多种不同的气味。
木头,湿的木头,阴暗的水,腐烂或新鲜的野果········
以前他真的是抓不住如此奇妙的风,但现在他觉得这稍微容易了点,他经常吃惊于从风中感知到的气息。
从他自毁双眼起,他的嗅觉灵敏度也是上涨的一发不可收拾。当然,触觉也一样。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从那个崖边跳下去摔死的。结果········
文森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敲边着木棍,边小步走向小茅屋。
这四周很安静,而他木棍敲打地面的声音就变得异常的大声。
有人特地在他走的路上放了石子做的标识物,这些石子从大树下一直延伸到茅屋门口。
他握着手里的木棍,走一步就敲几下地上的标识物,没过多久他就摸索着走进小茅屋。
他听得出来,房内现在还没有人。于是他坐在了小矮凳上,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另一个人回来。
这么安静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好多好多事。
回忆着过去到现在,所有他经历过的事。
最后,回忆在他跳崖这戛然而止。
其实他不知道离跳崖自杀已过了多久,他只记得,当他再次醒来时眼睛还是隐隐作痛,全身也是散架了般的难受。
当时他可以肯定他没有死成,他还是待在这个衍世界里。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个恶魔的纠缠。
但失去了视力,他也失去了一半的斗志。剩下的,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就好像没有目标般的漂浮在雾中。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失去视力的未来。
继续寻死?还是默默地等待?
他不知道。
而到现在,那种心慌已经消散了不少。因为有人在一直照顾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换药,洗漱清理,那人甚至还给他做了盲人专用拐杖。
不需要看到,文森特就已经确认了那人是谁了。
冷冷冰冰的气场,惜字如金的家伙·······
虞清离。
从恢复意识的那天开始,他就感觉到虞清离在帮他疗伤,默默地给他送药,送吃的东西。
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人就在他附近,好像每时每刻都黏在他身边。可他看不到所以无法确认。
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日子。他在爱德华的宅子里,好吃懒做的享受爱德华三步不离的照顾。
文森特叹了口气,摸了摸手里的拐杖,将它在自己腿上横放平。
他想知道一些事,但是又不敢知道。
为什么那个人要这样对他,对他那么好。
为什么那个人会知道爱德华的名字,而且,还说出了那些话。
为什么那个人要救他,而不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明明这个世界的人都在追求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啊······
“吱呀——”
门被推开了,文森特立刻坐直身子。
虽然他一直知道虞清离陪着他,但他从醒来开始就没和对方说过完整的一句话。
而虞清离也像是无所谓,能不开口也就不开口。
简直是一种奇怪的尴尬。
明明他之前还和对方在房间里抱成一团亲吻着。
进门的虞清离依旧是那幅俊美高冷的模样,他一只手端着个小木碗,另一只手则拿着纱布。
他看到了坐在小椅子上的文森特,把东西递过去后就转身走了。
这段时间都是这样。他除了第一次有帮文森特处理眼睛上的伤口后,文森特就一定要自己处理眼睛的伤口。
虞清离关上了门,站在这个他随便搭起的茅屋前,欣赏崖底的风景。
这已经是他和屋子里那人相处的第三十六天了。
可他每每回忆起对方翻落崖边的场景,都还心有余悸。
他不止一次庆幸他够快,救下了这人。
虞清离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
周围是一片片的密林,他还能看到一条小溪蜿蜿蜒蜒的在林间穿梭。
这个崖的构造很奇特,掉下来很简单,但出去就要越过好多好多结界、屏障。
听说这里原本是用来封锁抓到的魔修或者某些不听话的弟子的。
但虞清离他却不打算出去了。
他不想出去,因为这样他就能和那人呆在一起。
而且他很清楚,若是他们出去的话,那已经失明的人肯定难逃一死。他自己则不得不站在和那人对立的立场上。
他怎么可能让那人死。
虞清离很清楚,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他连一点点的伤口都舍不得出现在这小家伙的身上。
但现在,他却对他们之间的‘冷战’束手无策。
虞清离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可他们俩就是没人打破这冰层。
他感到了烦躁,愤怒,更多的是被人抛弃的失落感。
这些又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门内传来瓷碗打碎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的,虞清离转身破门而入。
他看到在摸索地面的文森特,还有地上的尖利碎片。
而文森特还没有摸到什么,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提起来了。
那人的力道很大,他感觉他骨头都要断掉了。
“疼。”他没忍住说了出来。
抓着他手腕的力度全部消失了。
“我来整理,你去休息。”
听到了对方标志性的冷淡语气,文森特才起身拄着木棍,一言不发的走了。
而虞清离见人慢慢走出门,才有些自责的俯视地上的碎片。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份焦躁是什么了。
他在焦躁自己没能够好好保护这个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看着这个人受伤害,而他却无能为力。
虽然他一直在追求的强大,但这种强大却做不到保护对方,永远做不到。
虞清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低落。他站在那里好久才回神,去清理那些碎片。
而外面,文森特又坐回到那棵大树下。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总有种他把烂摊子丢给虞清离收拾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之前子非也会这么帮他处理烂摊子,而且还会把烂摊子变得更烂。
他想着想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人生中第一个师傅这么逗。
但第一个师傅就是被他给亲手解决了。
文森特原本还有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清醒时起他就非常想要知道子非的情况,但他害怕。就和之前听到万银城的死讯前一样的害怕。
这真奇怪,明明他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情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他从遇到爱德华,还是卡洛斯。
总之,他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文森特感受到了阳光角度的变化,他就慵懒的挪了挪位置想晒太阳。
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旋律。
像是鸟鸣,但又格外悠扬连续。这应该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
这是听起来欢快,但又暗藏悲伤的旋律。
他不禁起身,顺着声源走去了。
走路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放低木棍敲击的声音,不想打扰了这个乐曲。
他刚走到屋檐下,音乐声就停止了。
这里只有他和虞清离,谁发出的声音不言而喻。
文森特他是真的很好奇,但他不知道怎么向对方开口。
“箫,你要试试么。”看着明显蠢蠢欲动的某人,虞清离已经先邀请了。
听到这话,文森特便理所当然地接过那箫。
细长的圆柱,摸起来也是和它的主人一样冰冰凉凉。可上面还有几个洞洞。
洞洞是啥?
文森特茫然地摸了好几遍这个乐器。
这样的乐器,该怎么演奏啊,拿来砸么?
茫然无措的文森特看不到,他边上的虞清离非常安静的笑了。
虞清离他没有想到,他面前的人竟然不会吹这么简单的乐器。
最后,文森特不爽的瘪着嘴,想把手里的东西还给对方。
但对方的话又让他动摇了。
“想学?”
就算不爽,但文森特还是抵不过这么长时间的无聊和尴尬,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可提出教人的虞清离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是他第一次教别人,而且对象还是这人。
深呼吸几口,他就握住对方拿箫的手,引导着对方的手指放在正确的位置。
面对面的教导,对他这个假哑巴和对方这个真瞎子来说是个麻烦事。
于是,虞清离干脆站到后面,将文森特环住,开始他的教育大业。
“这里,要按这里。”
“身体站直·······不要挺肚子······”
“你这样吹口水会流出来的,笨。”
听到这,一直沉默的文森特突然抬脚,狠狠的踩了身后的虞清离一下。
而虞清离面不改色的接受了这个还击,只不过之后······
虞清离:“站姿又错了,笨。”
文森特:“·······”
就这样一个人教,一个人默默地边听边学。
半天下来,文森特竟然还真的学会了。
但说是学会了,他也只是学会虞清离吹奏的曲子。
虽然指法对于他这个初学者来说简直难的上天,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着。
在重复了第八遍后,他终于能完整且连贯的吹奏完整首曲子了。
感到有些满意和骄傲,文森特习惯性的回头,仰视还站在他身后的人。
虽然他看不见,但还是有必要表示一下他的高兴的,毕竟这是对方教他的。
文森特咧嘴淡淡地笑了一下,但虞清离没有反应。
还没疑惑多久,文森特就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抚摸过。
而接着,就是让他措手不及的热吻。
这吻激烈、热情。完全不像是这个亲吻他的人的冷冰冰个性。
文森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个竹箫,他和对方胸膛相互紧贴着,被动的和对方两舌交缠,他感受到了对方在加快的心跳。
如上次般的热烈的亲吻和抚摸。
原来这个人对他一直都是这样。就算成天一副冰冷的模样······
吻得入神的虞清离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开始这个亲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的。
他只记得那人脸上令他喜悦异常的笑,还有相吻时让他沸腾的喘息。
一吻结束,他喘着气和对方额头相抵。
他看着对方蒙着纱布的眼睛,有些红红的鼻尖,再到微张的小嘴巴,湿润的嘴唇。
果然是这样,他对这个人的爱恋,到今天还未曾减少半分,却是越积越多······
“你——”
才缓过气来的文森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完整的句子,又接受到了一个深吻。
比起刚刚,这个吻太温柔了。
温柔的像是像是棉花糖。
好大好大的一团,艳丽颜色的棉花糖。一口下去,那软软的香甜,融化在嘴里。
明明这只不过是湿嗒嗒,满是口水的吻。
难道是因为闻到了远处的花香,才使得他觉得这个吻是甜的?
还是因为,他是在和这个人接吻。
他心里这种感情,曾经有人教会他了。
这是爱,这是依恋。
他还记得第一次真正的死亡时,在充斥着菖蒲花香的温室里和那人接吻。
他还记得那浓郁的花香,那人温热的眼泪和嘴唇,和令他心安的怀抱。
第二次,他原本以为他要独自接受死亡。可那人回来了,笑着陪着他,抱着他一起被炸成碎片。
第三次,则是他刻骨铭心的分别。
而现在,就算是个假世界,原来那人一直都在,和不断穿梭的他一样······
手里握着的竹箫掉在地上,文森特双手不受控制的回抱住对方,仰起头加深这个吻。
其实他应该早该看出来的,但是他害怕知道否定的答案。
他怕认错,也怕这些只是个假象。
但那天,取代他的恶魔对这人说的话,还有他现在这种心情,都骗不了他自己。
他只知道,这人一直在陪着他,从一开始到现在甚至到以后,都会像他保证的那样。
——成为我永远的爱人,我唯一的爱人
文森特知道了,他找到这人了,而这人也找到了他。
之前还在冷战的两人,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吻在一起,但此时的他们,却是同样的投入沉醉········
但突然间,文森特抖了抖身子。他觉得他又要打喷嚏了。
幸好,在他快要忍不住时虞清离放过了他的嘴唇了。
“啊啾——啊啾——唉······”
和上次一样,他打出无比响亮的喷嚏,还差点没从虞清离怀里掉出来。
文森特感到有些尴尬,但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也不好说话。
总感觉刚刚还是很好的气氛,现在就被他毁了。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虞清离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还在他的腰部、肚子上摸来摸去。
“奶奶的!冷、冷死了!”
文森特忍不住爆粗口。这次突袭是真的冷得他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是惩罚。”
这双手的主人带着笑意说着,故意用手指尖刮了刮他衣服下的两点。
“唔嗯。”
感觉胸前麻酥酥的,文森特忍不住发出声音抖了抖。
寂静了片刻,文森特感觉在他衣服里作怪的手停止了,退出他的衣服。
但他又感到虞清离硬邦邦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前。
“·······和我在一起。”
和平日一样强硬的死板语气,但还多了些隐隐的不安和紧张。
听到这话,文森特莫名的想笑,现在他觉得有点可惜了,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许是在心里偷笑得太久,文森特可以听到对方有些紊乱的呼吸。
这是真的在紧张?
虞清离也的确是这样,他甚至觉得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紧张过,就连他跨入元婴期时都是势在必得。
上次在那房间里他还没有得到回应。
而现在,他已经和这个人单独相处了一共三十六天。
这个令他感到新奇的人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小动作,他全部都记着,全部都喜欢。
他就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这人,他都会觉得很满足。
满足归满足,但现在他紧张得都要崩不住脸了。
他只要想到对方可能会没有回应,或者,拒绝他!他就非常想拔剑斩人。
而静默良久后,文森特故意拉长了音调说。
“和你啊————让我想想———”
他立刻就感觉到抱着他的力度加大了,他莫名的想笑。
但想笑还是得忍着先,文森特很严肃的数着。
“你长得比我好看,我长得没你好看,不配。”
“你还有眼睛,我没有眼睛,等于我就是个累赘。”
“你比我厉害,我又打不过你,你欺负我怎么办。”
“还有,我认识你才这么短的时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所以啊———”
虞清离紧张道,“所以?”
文森特板着脸故作深沉,“你说呢。”
虞清离没有了回应,好像是他被文森特的刁难卡住了。
故意瘫着脸的文森特在心里直得瑟。
这回他总算把冰块给‘压’住了。因为他很清楚,虞清离讲话讲的少得不能再少。
可他却没想到,虞清离保持着之前亲吻距离,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着,像是在虔诚地起誓。
“你没有眼睛,我给你做眼睛,你要我的眼睛我也可以给你。”
“你打不过我没关系。你要打我我不还手,我让你打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想要了解我什么,我全部都可以给你了解。”
“还有,”虞清离看着文森特蒙着布的双眼,深情地再次告白。
“你长得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心悦你。”
“只心悦你,一人。”
这回倒是文森特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虞清离会说出这般话。
但对方的一字一句,每个音调,都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脑子里。
“为什么······是我。”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
而这个问题,虞清离也不是一次自己想过、问过。
为什么就非这个人不可。
他之前一直找不到理由的,找不到答案。
现在,他不需要再找答案,因为答案就在此时此刻······
“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
有些牵强,还有些偏执。
但文森特他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回答。
有些东西,比烈火般灼热的恨还要更深的刻在了灵魂里········
文森特慢慢的挣脱了对方的怀抱。
而虞清离则忐忑的松开手。他还以为对方是要打喷嚏,但是看看又不对。
难道是拒绝的意思么?!
他紧张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也不敢动粗。
终于,文森特张嘴说话了。
“我———”
“不行!绝对不行!一万个不行!”
“姓虞的!你他|妈给我死了这条心!”
“老子绝对不允许小九倒贴给你!给夏侯烯都不给你!奶奶的!———”
从文森特手腕处传来的声音,这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文森特,因为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是子非的声音。
这个珠子从上次在夏侯烯那里使用过后他就一直戴着了。
子非还活着?!
已经不是能用惊喜来形容文森特现在的心情了。
他想和子非说话,但他不知道他在这说话子非能否听得到。实在是纠结。
但之后他不需要再纠结了。
因为虞清离已经把他手腕上的珠子快速的扯了下来,直接扔到了远方,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文森特就听着子非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虞清离则是一脸清爽的看着那糟心的珠子给他消灭干净。
他知道,其实糟心的还不止这个珠子。那个莽夫甚至还派了灵兽下到这个崖底,来监视他们。
实在烦!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对人解释道。
“啊,刚刚有只鸟把你的珠子叼走了,可惜了。”
文森特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抬脚,狠狠的踹在了虞清离的小腿上。
叫你丫的欺负我看不见!叫你丫的扔我东西!我特么打死你!
这一刻,文森特在心里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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